“懂。”
江祈一扫之前那副阴郁寡言的模样。
他笑眯眯地对宋珩点头：
“本来位置就是留给你的，你若不去，那我也不去。”
“……”
陈行简与姜少成对视一眼。
他们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好心都喂了狗。
“大家辛苦，可以散会了。”
宋珩打了个响指。
会堂大门处的【火】缓缓爬上天花板。
瞬间，除了之前坚定选择博士一派的人外，所有人鱼贯而出。
“慢走，不送。”
在陈行简与姜少成路过她身边时，宋珩故作友好地抬起手冲他们摇了摇。
而她这猛地一抬手，将他们身边的守卫吓了一跳。
“……”
终于，一阵熙攘过后，会堂内再度陷入安静。
“可以啊，宋珩。”
秦观澜跟在江祈身后，抬步向宋珩走去：
“我还以为你是来掀场子的呢。”
“不用谢。”
闻言，宋珩挑眉笑了笑。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裴罗厄犹豫一瞬，抬起头看向宋珩。
别人可能以为宋珩刚刚说的那番话是为了打陈行简的脸，但他知道，宋珩说的是实话。
江祈拒绝的那个职位，原本确是宋珩的。
“综合司司长不是悬而未立？”
宋珩看向裴罗厄，抿了抿唇：
“你觉得我够格吗？”
“当然。”
听了这话，裴罗厄立刻站起身来。
他有些惊讶地注视着宋珩，他没想到她会回来。
“特殊时期，等博士回来了，我还是会走的。”
宋珩被裴罗厄惊喜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脸撇向一边，嘴硬道。
“……江祈，你别说你也要回来。”
阿德一想起江祈前段时间给他们添得堵，就想暴揍他一顿。
“嗯，宋珩回去了，我也回去。”
江祈在众人愤怒地注视下，一脸平静，完全没人任何尴尬的感觉。
然后，他转头看向宋珩，语气只能够带上抹讨好：
“我可以当你的副官。”
“不用。”
宋珩一口回绝了他。
她本想说些狠话，但一转头对上那双乌溜溜、充满信任的眸子后，她又心软了。
虽然她不太理解江祈的想法。
但她又不忍心、或说不想赶他走。
曾经的他们，江祈是唯一一个留在她身边的人了。
宋珩叹了口气：
“你接我的班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看向裴罗厄征求他的意见：
“行吗？”
“可以。”
裴罗厄点点头，没有反对。
虽然，他对江祈是有些意见。
但今非昔比，能将江祈这一大战将拉到博士的阵营来，是好事。
“你没有意见吧？”
宋珩没什么好气地瞪了江祈一眼。
“当然没有意见。”
江祈没想到宋珩回来后又加入了裴罗厄的队伍。
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自觉理亏。
“行了，那我们可以就地解散了吧？”
宋珩将小皮留在了主楼外。
它已经有一阵没回应她的信息了，她有点担心它。
“好……”
裴罗厄心情很复杂地看向宋珩。
他松了口气，唇边不自觉带上笑意。
“还需要再给你点时间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我明天就可以去综合司报道。”
走之前，宋珩回头看了裴罗厄一眼：
“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太保守了。”
……
裴罗厄他们接下来还有安排。
于是，仅有江祈跟着宋珩走出会堂。
“宋珩。”
见她闷着头往前走，江祈脸上终于露出一抹不安之色。
宋珩越走越快，他连忙迈开步子追上去。
“你听我解释。”
江祈来到宋珩身前，伸手拦住宋珩的去路。
“闪开。”
宋珩有些不耐烦地沉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理由。
她觉得她并不懂他。
过往被背叛、抛下的经历像一根针一样刺痛着宋珩的神经。
她心里很清楚。
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那么信任江祈了。
“能让你回到综合司已经是裴罗厄的底线了，江祈，不要有那么多的要求。”
江祈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他听明白了宋珩的意思。
她原谅了他，但仅仅是原谅了他，她不想听他的解释。
这是她的底线。
若是原来那个“听话”的江祈，这时，他就已经收手应下跟在宋珩身后走了。
但这半年来，江祈感觉，他确实变了不少。
所以，他没有让开。
“是你说你要单飞的，有陈行简送来的免费午餐，我为你开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没有背叛你。”
江祈顿了顿：
“这其中有误会。”
“……”
闻言，宋珩瞬间想到，在回墙的路上，奥罗拉与她说的那句话：
其实有些时候，没有那么多误会。
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江祈，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珩看向江祈。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她总觉得他又长高了。
“听说，你在替他们杀人啊。”
“……”
江祈有一瞬的沉默。
然后，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或许不是免费的，但只要对你来说，是免费的，就好了。”
“我知道你不屑于做这些事，那我帮你做就好了。”
江祈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别说脏了这双手。
只要她能如愿，平安、轻松地站到属于她的位置上，他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但宋珩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江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祈，像在看一个怪物：
“什么叫‘不屑’？那是错事，是恶！你怎么能做政治杀手，不顾是非地杀戮？”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想让你获得自由、尊严，而你呢？又自己回去做工具？”
宋珩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句狠话：
“你有病吧？！”
江祈并不怕宋珩骂他。
但他受不了她那厌恶的眼神。
他将手指握进手掌。
指尖入肉的痛楚让他重获一瞬冷静。
是啊。
他这辈子最恨、最受不了的就是去做别人手里的刀。
但是。
“我劝你最好不要说‘为了我’之类的疯话。”
在江祈开口前，宋珩便提前打断道。
“打着我的名号做伤天害理的事，江祈，这些人里你是头一个。”
“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完这句话，宋珩转身就走：
“给你一星期的时间，从小楼里搬出去。”
言毕，她迈开步子，没有回头。
……
“你又是谁，放开它。”
宋珩一出主楼，便看见三四个人围着小皮不知道在干什么。
闻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将小皮缓缓放在地上，他右手抬起，手指间握着小皮的启动芯片。
然后，他转过身来，脸上生出笑来：
“宋小姐，久闻大名，我早就想来拜访你了。”
“拆了我的伙伴，拜访我？”
因为江祈，宋珩本就憋了一肚子气。
见状，她也不再废话，直接动手。
宋珩打了个响指。
瞬间，【水流】便从男人右臂上钻了出来。
它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芯片，连小皮一起带至宋珩身边。
而宋珩则快速一个回身，一脚冲男人踹去。
“砰”一声。
男人身边的异能者动了。
他手臂交叉挡在头顶，承下宋珩一击。
金色的【场】光自宋珩小腿与异能者相交处出现。
宋珩缓缓收势，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若不是【场】保护及时，她这条腿怕是废了。
身边有如此强大的异能者，宋珩打量着西装男眼生的面庞，心中打出一个问号来。
难道，是。
“我姓洛。”
男人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他拍拍身前异能者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然后，他向宋珩走去，伸出手掌：
“我叫洛兰章，洛家的话事人。”
五大家族的洛家。
宋珩看着洛兰章悬在空中的手，没有动作。
据她了解的五大家族而言，她最讨厌的就是洛家。
米娅曾与她说过，洛家曾为一己私欲，侵占污染【第九区】一整个河道的事。
即使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但宋珩依然不想与洛家交好。
洛兰章看出宋珩脸上的不满。
他将伸出的手臂缓缓垂下，脸上的笑容没变：
“相比陈首长，我们洛家更想与宋小姐交朋友。”
“家兄在家中准备了上等美酒，宋小姐可愿赏光？”
“我不喜欢喝酒。”
宋珩冷若冰霜。
在妥协与拒绝间，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先不提洛家劣迹斑斑。
就凭洛兰章是通过拆卸小皮来引起她的注意来看，他们并不尊重她。
反而，他们在彰显他们的能量。
显赫一时的端木家都已成为历史。
宋珩并不把洛家放在眼里。
“还有，我们最好以后都不要见面。”
宋珩看着洛兰章，恶狠狠道。
联邦有法律规定，无故杀害【第一区】区民是一定会被问罪的。
更何况还是五大家族的人。
宋珩即使心里再愤怒，现在的她也不宜惹祸上身。
但法律没说她不能威胁他吧？
“什么？”
洛兰章没想到宋珩竟然真的会不给他面子。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今天你对小皮做的一切，我会记住的。”
宋珩有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小皮光滑的脑袋，然后脸色一变：
“所以，对你我都好，以后，你最好不要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她用眼睛将洛兰章身前的几位异能者扫了一遍：
“善意的提醒。”
“宋珩，你别不知好歹啊！”
洛兰章脸上的笑意依然如初，但他有些咬牙切齿：
“是我们选择了你，不是让你选择我们……你别后悔。”
“我不想要你们。”
宋珩给了洛兰章精准一击。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
“你们选不选择我不重要，我们不合适。”
“你说的这些话，裴罗厄知道吧？裴罗厄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对待我的。”
洛兰章气得有些哆嗦。
“你们俩脾气更不和，别多想了。”
宋珩满不在意耸耸肩，抱着小皮转身离去。
“宋珩，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这就去找陈行简合作，我等着你跪地求饶的一天。”
洛兰章脸上的笑意终于破碎。
他一阵无能狂怒。
“好啊。”
宋珩随意地挥挥手，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心上：
“不过，那一天，你怕是等不到了。”
……
宋珩带小皮去找奥罗拉。
“你在看什么？”
奥罗拉完全接替了博士的研究室。
宋珩进去的时候，奥罗拉正看着墙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愣神。
她有些着急地呼唤它：
“好了，别看了，小皮出事了，你来看看怎么办？”
闻言，奥罗拉终于动了一下。
它转过身来，老旧的电脑屏幕面向宋珩，上面的声纹动了动：
“这是怎么回事？”
“遇到了洛家的人。”
宋珩一提到这件事不由气不打一出来：
“奥罗拉，你说那些大家族的人是不是都是疯子？”
“将来有机会，我会为小皮报仇的。”
“你将洛家人得罪了？”
奥罗拉示意宋珩将小皮放在雪白的实验台上。
然后，两支机械手从它的身体里伸了出来。
它边查看着小皮的情况，边与宋珩说着话。
“奥罗拉，那混蛋将小皮弄成了这个样子，你不会还要怪我没接他的茬吧？”
宋珩有些不高兴地双手抱胸。
“不是。”
奥罗拉轻轻打开小皮的脑壳，仔细地检查着它的内部情况：
“洛家人是暴发户，小心眼，我怕你被他们报复。”
说到这，它抬起屏幕，转向宋珩：
“想提醒你小心一些。”
“没事。”
宋珩松了口气。
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他们能怎么报复我？支持陈行简？”
“再来十个陈行简，我也不看在眼里。”
奥罗拉机械手一停。
“小珩，博士回来前，你只能维持军部的稳定，不能有别的想法。”
“放心吧，我对权力、政治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宋珩明白奥罗拉的意思。
他怕她起事。
“我要真想反，还会等到今天。”
如今宋珩的能力在高墙内可以说是天花板的存在。
若是她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奥罗拉再度闷头干活：
“说实话，我并不在意你反不反的事。”
“只是，现在的你们需要共同的敌人。”
奥罗拉意有所指：
“博士走前对我多有叮嘱，谨防你们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