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侯夫人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双眼中透着锐利与精明，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身后跟着一大堆仆从，左手边扶着她的是侯爷的亲弟弟程二爷。
程二爷的身后是他的夫人以及二房的嫡长女程蕙。
老侯夫人一眼便看到了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凳子上的绿绮，连忙吩咐人道：“哎呦，可怜见的，真的被打成这样了，老身才离府几天，有些人就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来人！快把绿绮丫头抬下去，请最好的大夫！不，拿着老身的令牌去请太医来！”
要说一个丫鬟怎么得老侯夫人这般高看，这其中原是有些缘由的。
绿绮是老侯夫人一手带大的，卢氏进门后她生怕卢氏会对继子程洧不好，于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跟程洧一起长大的绿绮自然也是在老侯夫人身边长大的。
绿绮敢在府中这么嚣张，这位老侯夫人人也是功不可没。
“母亲，您刚回来，都不知道绿绮这次是犯了多大的罪！”卢氏深吸一口气，上前扶住老侯夫人。
她自然是知晓自己这位婆婆，从自己进府的第一天她就并不喜欢自己，认为是自己狐媚勾引了她那宝贝儿子。
卢氏对这位老侯夫人也是一肚子怨气，在她手底下可是吃了不少苦，有时候恨不得咒她早点归西才好。
老侯夫人抽开袖子，冷哼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就是要把我身边亲近的人，都赶尽杀绝才好，你怎么不连老身一起杀了？”
卢氏气截：“母亲，你怎么说这话？您再这么说，儿媳就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了。您如果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儿媳就只有一头撞死算了。侯爷！是妾身无福陪您到老了！”
卢氏说着便抽抽噎噎起来，又搬出了自己最大的靠山昭德侯。
老侯夫人直皱眉，她最烦卢氏这幅德性，她出身京城定远将军府，正儿八经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
自幼便酷爱舞刀弄枪，曾经还跟随老侯爷上过战场，是以最讨厌卢氏这种娇滴滴的女子。
可奈何儿大不由娘，她那不孝的大儿子就喜欢这个调调，她顾及母子之情，也不好对卢氏太过分，自认为已经是很忍着了。
她的嫡长孙程洧和绿绮这个小丫鬟都是在她膝下长大。
是以耳濡目染之下，绿绮变成了如今这幅不伦不类的装腔作势的模样，而程洧的审美和爱好也养得如此独特，这些都是拜这位老侯夫人的言传身教所赐。
“行了行了，你也是快要抱孙子的人了，哭成这样做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刚回府就欺负儿媳呢！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绿绮丫头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就算是有天大的罪过，也该抵消了。”老侯夫人的拐杖砰砰戳着地面，一锤定音给这件事下了最后结论。
“大嫂可真是好本事，我与母亲才几天不在家，这府里就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了。”程二爷的夫人沈氏突然用巾帕捂住嘴，阴阳怪气道。
卢氏直接懒得理会自己这个妯娌，自从自己加进来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这妯娌就跟脑子不好一般，一直跟自己唱反调，卢氏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根本就懒得搭理。
二房的嫡长女程蕙见自己的亲娘又跟卢师杠起来了，连忙上前解围。
她一个胳膊肘就撞开了站在卢氏旁边的楚涣涣，自己到了卢氏旁边，亲昵地挽着卢氏的胳膊，好似一对亲母女般：“大伯母，我与祖母还有母亲特意在庙中，替您求了平安福，希望您平平安安，活得长长久久，一直管着咱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呢！”
说着程蕙便从贴身婢女的手中接过一个平安符，递到卢氏手中。
卢氏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这般在她面前讨巧卖乖，笑容灿烂的模样，心中对沈氏的怨气也少了几分，不由得真心笑了起来，捏了捏程蕙的鼻尖：“还是你最贴心，大伯母从小没白疼你！”
程蕙亲昵地靠在卢氏的肩膀上，一阵撒娇。
楚涣涣站在她们二人身后，看着依偎着的背影，心中倒是没有了太多的酸涩，她对母爱的期待早已经几乎化为零，如今只是陷入了沉思。
要说这程蕙也是个聪明的，她知道自己的月例银子和婚事都掌握在大伯和大伯母手上。
这昭德侯府的后院，日后终究还是卢氏以及将来的世子夫人说了算。
他们二房如今仗着祖母还在世，没分家，她勉强能算是昭德侯府的嫡长女。
可说句不好听的，一旦祖母过世，他们二房被分出去，凭她爹那因着祖荫得来的小官职，在京中算得上什么？
所以她自幼便懂得在卢氏面前讨好卖乖。
卢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对程蕙这个侄女自然是喜欢的。
卢氏每每看到程蕙，就不由得想到那个被自己抛弃的远在扬州的女儿，若她还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也和程蕙长得一样高呢？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地对程蕙好。
虽然她与沈氏不对付，但终究孩子无辜，她不会迁怒孩子，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把程蕙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程蕙在府中的待遇也是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的最高待遇了。
老侯夫人既然都发话了，绿绮如今也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那对绿绮的处置也就这样了。
再闹下去，谁也讨不着好。
没有人再敢置喙什么，楚涣涣知晓今日彻底铲除绿绮的最佳时期算是错过了，不过来日方长。
绿绮早晚要为前世对她做下的恶行付出代价。
此时的老侯夫人似乎是才注意到卢氏身后的楚涣涣一般，对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才缓缓开口道：“这是新买来的丫鬟吗？从前怎么没见过？”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静，显然老侯夫人是故意在给楚涣涣难堪。
卢氏心中暗骂一声老虔婆，给楚涣涣难堪，就是变相地给她卢氏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