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所有烛火同时熄灭。
黑暗中，唯有他胸前的血色十字架亮起妖异的光芒，项链中央的眼睛纹路缓缓睁开——
咔。
王冠落下。
不是传统的金银冠冕，而是一顶由黑荆棘与暗银编织的头冠，尖锐的棘刺轻轻抵在洛尘的额前，却未曾刺破皮肤，仿佛在无声宣誓：
“汝即黑暗，黑暗即汝。“
当烛火重新燃起时，洛尘已转身面向众人。
他的影子，此刻清晰映照在教堂的穹顶之上——六翼舒展，如神明，如恶魔。
“弗拉德伯爵，恭贺加冕。“国王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切。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本《圣律典》的扉页上，悄然浮现一行血字：
“那曾经的王子终将归来，王权终将回归应得之人之手。“
审判长的银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手中的《圣律典》微微颤抖：“柯特伯爵，您的称号......？“
“夜爵。“洛尘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和前任一样，就很好。“
他头顶的黑荆棘王冠开始缓缓腐朽，尖锐的棘刺如灰烬般剥落，却在彻底消散前，一道暗红色的纹路悬浮在他掌心。
“今日是个好日子。“洛尘的声音低沉而优雅，“我想，应当留下一份礼物。“
那道暗红印记缓缓升起，如一片燃烧的羽毛，轻盈地飘向人群——最终，落在了艾希莉公主颤抖的手背。
粉裙少女猛地抬头，珍珠扇骨“啪“地掉落在地。她怔怔地望着那道融入自己皮肤的纹路，原本因恐惧而苍白的脸颊，竟渐渐浮现出一抹血色。
“这是......“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其他的公主们都投来了羡慕和好奇的眼光。
“一份小小的歉意。“洛尘微微颔首，“愿它能在黑夜中护你周全。“
国王亚瑟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紫晶权杖，灰雾般的眼睛紧盯着这一幕。杜兰大公站在王座旁，厚重的貂袍下，肥硕的身躯如山岳般投下阴影，嘴角却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教堂内，众人的反应各异：
阿尔冯斯王子的蓝眸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约翰的单片眼镜反射着诡异的光，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疯狂记录，笔尖几乎戳破纸面；
几位贵族交头接耳，其中一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袖中的手指则是因为激动微微颤抖，指缝间隐约有黑雾缭绕；
赛琳娜·亚伯拉罕——这位本该在准备晋升仪式的圣殿骑士，不知何时悄然现身。她的琥珀色眸子紧盯着艾希莉指尖的印记，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念诵某个禁忌的词汇。
“夜爵......“审判长的声音干涩，银面具下的表情无人知晓，“愿光明......“他的祝词突然卡住，因为洛尘的影子此刻正如活物般蠕动，六翼的轮廓在教堂地砖上清晰可见，甚至——对他眨了眨眼。
国王缓缓起身，紫晶权杖重重敲击地面：“仪式结束。“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洛尘转身离去时，彩绘玻璃窗上的圣徒画像，竟齐刷刷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艾希莉公主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暗红色的纹路正缓缓舒展，最终化作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蔷薇。
教堂的青铜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洛尘的靴跟刚踏上石阶，就看见了那个倚在廊柱下的身影——
赛琳娜环抱双臂站着，今天属于圣殿骑士的制式佩剑却并没有悬在腰间，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街角的煤气灯光。夜风拂过她束起的高马尾，发梢扫过肩甲上的蔷薇纹章。
“明天不就是晋升仪式了？“洛尘歪头，黑发被晚风吹乱，“不好好休息，跑来看我？“
少女的指尖下意识地想去摩挲着剑柄却摸了个空：“...睡不着。“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皮靴尖碾着地砖缝隙里钻出的野草，“出来走走。“
洛尘盯着她紧绷的嘴角看了两秒，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走！那就去吃点东西吧！“
“喂！慢——“赛琳娜的抗议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冲散。她踉跄了两步，很快稳住身形——幸好平日训练有素，没穿高跟鞋的习惯让她轻松跟上洛尘的步伐。
街巷在眼前飞速后退。夜市的灯火如星子般渐次亮起，烤肉的焦香混着蜂蜜酒的甜腻扑面而来。当洛尘终于停在某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摊位前时，赛琳娜的呼吸还带着微喘。
“堂堂伯爵...“她平复着气息，看向摊主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焦糖苹果，“居然热衷街头小吃？“
木签戳着苹果球递到眼前，糖壳在月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洛尘咬着另一串含混不清地说：“拜托，伯爵的也是人啊。“糖渣沾在他嘴角，黑发下的眼睛笑得弯起，“尝尝？而且我可是来自某个大吃货民族呢！“
“吃货？”
赛琳娜接过木签，糖壳碎裂的脆响让她想起小时候偷吃修道院蜜饯的往事。甜腻的汁水在舌尖化开。还未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焦糖苹果，就被洛尘拽着穿过熙攘的人群。夜市的灯火在身后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而前方的巷子尽头，一盏孤灯静静悬挂——那是家藏在拱门后的老店，招牌早已褪色，只隐约可见“夜莺与玫瑰“几个斑驳的字迹。
“这里......“赛琳娜微微喘息，琥珀色的眸子映着门廊上摇晃的铜灯，“不是已经闭店了吗？“
洛尘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叩三声。
门无声地开了。
昏黄的烛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照亮了铺着暗红桌布的小方桌。桌上没有菜单，只有两支燃烧的黑色蜡烛，烛泪如血般凝固在银烛台上。角落里，一位戴着鸦羽面具的乐师正调试着鲁特琴的琴弦。
“先生！“店主从阴影中现身，苍老的手指捧着水晶醒酒器，里面晃动着暗红色的液体，“...老位置？“
洛尘颔首，为赛琳娜拉开高背椅。少女的指尖触到椅背的瞬间，皮革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细鳞纹路，又很快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