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所有荆棘突然同时发出不甘尖啸。距离最近的尼尔耳膜瞬间渗出血丝，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剑上的白焰彻底熄灭。
那些狰狞的变异荆棘如同退潮般缩回体内，暴起的金发也渐渐恢复成柔和的淡金色。他眨了眨眼，异色的双眸重新变回湛蓝色，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存在。
“闹剧该结束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费蒙德长舒一口气，手杖上的蓝光微微黯淡：“还好不是以那副样子出乱子......“
“小心！“
尼尔的警告来得太迟。
本该死透的威利突然暴起，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他的面容僵硬如木偶，他的嘴几乎张到快要裂开一个漆黑的漩涡。洛尘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拽入其中——
黑洞闭合的瞬间，威利的躯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倒地。
街道陷入死寂。
尼尔扶着重伤的耳朵，看向费蒙德：“现在......怎么办？“
老者凝视着地上威利的尸体，眉头紧锁：“先去莱因哈特宅邸。“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今晚叹的气，够用一个星期了。“
两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地狼藉。无人注意到，威利尸体下的阴影，正勾起一丝微笑。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洛尘缓缓苏醒，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唯有胸前的血色十字架项链，和菲莉丝赠予的银手链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的两颗星辰。
“呵呵，你好啊，神选者。“
一道嘶哑如金属摩擦的声音突然响起。随着话音，周围渐渐亮起幽暗的微光——却像是被浓雾过滤后的月光，昏沉而压抑。
洛尘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上。每迈出一步，脚下就会泛起涟漪，却没有丝毫水声。
“你是谁？“他握紧胸前的项链，“为什么叫我神选者？“
“你可以叫我......莉莉丝。“
佝偻的老妪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她枯瘦的手指抚上洛尘的金发，指甲漆黑如鸦羽：“看呐......“
她的叹息带着腐朽的气息：“好好的黑色，居然被这虚伪的金色遮盖了......“
枯槁的手指突然用力，扯下一缕金发。在脱离的瞬间，发丝竟化作了纯黑。
“真是......可惜啊。“
洛尘凝视着莉莉丝枯瘦指间那缕漆黑发丝，眉头深深皱起。迈卡的话竟是真的——自己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异变。而刚才街头的“失控“，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表演。毕竟，要光明正大地处决叛徒，总得有个合理的借口。
“你似乎知道很多。“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能告诉我吗？“
老妪咧开嘴，露出残缺的黑牙：“时候未到啊，神选者......“她松开手指，那缕黑发竟在空中化作灰烬，飘散在虚无中。
“我只能告诉你——“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当你的梦境碎裂之时，便是永夜降临之刻。世界将为祂的诞生而欢庆！“
“祂？“洛尘上前一步，脚下的“水面“泛起剧烈波纹，“说清楚！“
莉莉丝的身影开始扭曲，佝偻的躯干如同融化般坍缩：“命运的时刻终将......“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只漆黑的乌鸦，羽翼间闪烁着血色的纹路。
“米扎？！“洛尘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又是你在装神弄鬼？“
乌鸦发出刺耳的笑声，振翅飞向虚无的“天空“。洛尘的怒吼在空荡的虚空中回荡：
“我到底——“
“遗忘了什么？！“
胸前的荆棘突然暴起，刺入周围的黑暗。虚空如同镜面般碎裂，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而在那黑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眼睛轮廓——那眼睛和手链上的如出一辙。
————
“切...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滚远点！“
粗粝的嗓音裹挟着雪茄的焦油味劈面而来。洛尘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绸缎马甲紧绷在啤酒肚上，金链子深深勒进三层下巴的肥肉里，粗短的手指正夹着半截古巴雪茄。典型的落魄贵族豢养的看门犬打扮。
衣衫褴褛的“乞丐“依旧漫无目的地晃荡着，沾满泥渍的裤腿扫过对方锃亮的鳄鱼皮鞋。
“喂！我说你——“保镖暴怒地抓向洛尘肩膀，却在触碰瞬间如遭雷击。
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冰蓝色的虹膜深处，还翻涌着未散尽的黑暗漩涡，像是暴风雪夜的深海。保镖的雪茄从指间滑落，掉进水洼时发出“嗤“的哀鸣，青烟扭曲成挣扎的人形。
“松手。“洛尘轻声道。
那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暗流。保镖的喉结剧烈滚动，金链子在肥硕的脖颈上滑稽地颤抖。某种动物般的本能在尖叫——这个年轻人破旧斗篷下散发的气息，不该存在于阳光普照的街道上。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洛尘突然伸出苍白的手掌，“该赔钱了。“
索巴·加文脸上的横肉抽搐起来：“什...什么？！“他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肥猫，金鱼眼瞪得溜圆。从业二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乞丐当街勒索。
“算我借的。“洛尘补充道，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胸前荆棘胸针。
“记...记好了！这是我借你的！“索巴哆嗦着掏出三枚包浆的银币，内心在滴血——这可是他瞒着夫人藏在靴筒里半年的私房钱啊！
洛尘低头清点随身物品：荆棘胸针仍在原位渗出寒意，几枚银币在掌心叮当作响，月亮卡边缘的银线微微发亮，幸运银币上的少女头像依旧在哭泣，炼金术士戒指内侧的“贾比尔“签名泛着幽光。
远处钟楼突然传来三声嘶哑的鸣响。洛尘眯起眼睛——虽然能通过钟声判断时辰，但他在那片混沌空间里究竟流逝了多少时日？或许现实世界才过去三天，又或许已是三个月...
钟声余韵中，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亲爱的~时间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