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幽灵’？”
冷楠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将人冻伤的寒意。她握着合同的那只手，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毕露。另一只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拇指稳稳地搭着护环，肌肉绷紧，随时可以完成拔枪、上膛、击发的全套动作。
这是一种刻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是面对最高级别威胁时，身体快于大脑的最终裁决。
刚刚还因未来工厂而璀璨夺目的灯火，此刻仿佛被她身上弥散开的凛冽杀气压得暗淡了几分。那股冰冷、血腥的气息无声地蔓延开来，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不明白“幽灵”是什么，但他们能看懂冷楠的动作，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杀意。
那不是警告，不是威慑。
那是真正动了杀心的眼神。
秦霄却仿佛没有察觉到那只已经半出鞘的手枪，也无视了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他甚至还悠然地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冷队长，你的问题问错了。”他直视着冷楠那双已经缩成危险针芒的瞳孔，声音平静无波，“你应该问，没有我，你们怎么抓‘幽灵’。”
“回答我的问题！”冷楠低喝，声音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这是最高军事机密！你从什么渠道得知，接触过什么人，现在、立刻、马上，全部说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可以以间谍罪将你当场逮捕！”
“逮捕我？”秦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听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呢？把我带回你们的秘密基地，关进滴水的审讯室，用上全套的逼供手段？
冷队长，我承认你们很专业，但等你折腾完这一套流程，72小时早就过去了。
到那时，你的‘利剑’行动彻底失败，‘幽灵’早已逃之夭夭，而你的爷爷恐怕要因此事，在退休前背上一个洗刷不掉的处分。”
冷楠的身体猛地一震，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不是简单的泄密。
这是被看穿了。从行动部署到人事关系，再到她个人的软肋，被这个男人一层一层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你没有资格审问我。”秦霄的语气依旧淡漠，却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权威，“因为从现在开始，抓捕‘幽灵’这件事，我说了算。而你，冷队长，以及你背后所代表的军部，都只是我的客户。一个提前支付了五千万定金，来向我购买一个结果的客户。”
“你！”冷楠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与震惊的烈焰在她眼底交织，让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身为天之骄女，军中精英，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一个平民，一个商人，竟敢用这种施舍般的口吻，对一名军部特派员，对整个军部说话。
“不相信？”秦霄侧过头，用下巴指了指身后厂房深处那条依旧在高效运转的全自动生产线，“我的生产线，可以随时停掉。你们的‘利剑’行动，那些高精尖的装备，离了我的特种电源，就是一堆昂贵的废铁。我说的对吗？”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冷楠那张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所以，冷队长，收起你的枪，那玩意儿对我没用。现在，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告诉他，情况有变，你们的供应商，对这次的合作模式，有了一点新的，小小的想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现场死寂一片，连耿宇和凌长宁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他们看着那两个对峙的人，感觉自己像是在亲眼目睹一场高层权力风暴的诞生。霄哥他……他这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这比那还狠，这他妈是直接掐住了天子的脖子啊！
最终，在漫长的沉默中，冷楠按在枪柄上的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松开了。
她知道，秦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无法反驳的事实。
她输了。在她拿出那份合同，试图用军事法令和72小时的绝境来逼迫秦霄，想看他跪地求饶的时候，她就已经一头撞进了对方精心编织的网里。对方不仅没被逼疯，反而顺着她递过去的杆子，闪电般地爬了上来，然后反手一把，扼住了军部的咽喉。
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而是赤裸裸的权力掠夺。
她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怒火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冰冷的理智。她拿出一部造型奇特的黑色加密军用通讯器，转身走到一旁，拨通了那个她既敬又怕的号码。
“爷爷……”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合同签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签了。但是，出了点意外。”冷楠的身体站得笔直，仿佛在面对面接受最高长官的检阅，“他……‘宁的时代’的老板，秦霄，他知道‘幽灵’。”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每一秒的寂静，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冷楠的心上，让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还说……”冷楠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将秦霄那狂妄到极点的话复述出来，“他说，他几个小时前，刚和‘幽灵’交过手，并且掌握了‘幽灵’的致命弱点。因此，他要求……获得此次‘利剑’行动的……全部指挥权。”
“胡闹！”电话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凭他的技术，”冷楠的回答很轻，却异常坚定，“也凭……我们只有72小时。爷爷，根据我的现场判断，没有他，我们任务失败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久到在场那些伸长了脖子偷听的同行们，都开始坐立不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终于，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之前的雷霆之怒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把通讯器，交给他。”
冷楠拿着通讯器，机械地走回到秦霄面前，眼神复杂地递了过去。
秦霄从容地接过，放到耳边。
“冷将军。”他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就像和一位普通的长辈问好。
“小子，”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能穿透听筒，直接压迫到人的精神，“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给你想要的。行动的临时指挥权，冷楠和她的‘雪狼’小队，在任务期间全部听你调遣。但你只有一次机会，72小时。如果‘幽灵’跑了，或者我的孙女出了任何意外……”
“不会有如果。”秦霄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将军只要准备好验收成果，以及支付尾款就可以了。”
说完，他甚至没等对方回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将通讯器随手还给了已经彻底呆若木鸡的冷楠。
“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了。”秦霄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在冷楠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一张张因为震惊、恐惧或狂热而扭曲的脸，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裤裆处已经微微湿润，散发出一股骚臭味的张胖子身上。
耿宇和凌长宁对视一眼，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凌长宁用胳膊肘捅了捅耿宇，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俺……俺怎么感觉，霄哥比那个女军官还吓人？”
耿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喃喃道：“以后谁再跟我说霄哥是败家子，我他妈跟谁急……这哪是败家子，这分明是阎王爷出来体验生活了。”
秦霄缓步走到张胖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张副总，你看，天也亮了，好戏也看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张胖子的耳膜上。
“现在，是不是该你履行诺言，给我磕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