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跪坐在地，额头渗血，手指深深抠进石缝。他喘得厉害，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慌乱，反而沉了下来，像一潭将沸未沸的浊水。
颜洛汐站在原地，左手握着镇魂铃，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麻。刚才那一震耗去了她最后几分稳住身形的力气，此刻全靠脚底踩实地面才没晃动。她没再逼近，也没收回戒备，只是盯着对方那只仍在颤抖的手——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正在传递什么。
她忽然开口：“你若现在投降，我可留你神识完整。”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是刀刃刮过石面。话出口的瞬间，她的目光掠过老者左手下意识压住的一道裂痕。那里原本焦黑一片，如今竟泛起一丝暗红，如同干涸的血痂下重新渗出了液体。
老者低着头，嘴角抽了抽，没应声。
可就在那一瞬，他左手小指轻轻一勾，一缕黑气顺着指甲边缘滑出，无声无息钻入地底。几乎同时，颜洛汐耳中响起系统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警报被触发，又迅速被压制下去。
她不动声色，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在等待答复。但身体重心已悄然后移，右脚悄悄避开前方半步处那块微微凸起的岩台。
“你以为我还信你？”她忽而冷笑一声，抬脚作势要往前踏。
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缩。
右手本是松垂在膝上，此刻竟不受控地向上扬了半寸，又强行压下。虽只是一刹，却足够让她看清——他的视线，始终黏在那块岩台上。
颜洛汐心中有了数。
她缓缓收脚，语气不变：“你布的是死阵，却忘了阵眼需活祭。”
老者猛然抬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意。
“你怎知……”他声音嘶哑，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你左手掌心有灼痕。”她淡淡道，“不是旧伤，是刚形成的。你在压制反噬，对不对？”
老者沉默，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颜洛汐的目光落在他撑地的那只手上。掌心朝上时，一道新烙般的焦痕横贯纹路，边缘还在渗血。这不像是战斗所伤，更像是强行催动禁制时被阵法反咬一口。
她终于明白为何对方一直不肯真正倒下。不是还有余力，而是根本不敢松手——一旦中断施压，阵法就会失控。
“你不是阵主。”她一步步推演，“你是偷来的残图，强行续接阵脉。所以不能主动启阵，只能等别人踏入陷阱，借外力引爆。”
老者脸色变了。
他猛地咬牙，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整个人骤然盘坐起来，双手结印，周身黑气翻涌。岩窟四壁开始震颤，碎石簌簌落下，地面裂痕迅速扩张，那几道红纹如活物般向中心蔓延，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符阵轮廓。
颜洛汐立刻后撤半步，镇魂铃轻震，紫光护体。
她没急着攻击，反而冷静观察阵法运转轨迹。那些红纹并非随意生长，而是沿着特定走向延伸，最终指向岩台下方某一点。而老者结印的手势也不对——真正的阵法师启动大阵时，应以指尖引灵，而非掌心压印。他是用血肉之躯在镇压阵眼，而非掌控。
难怪他要示弱。
为的就是让她靠近那块岩台，踏入触发区。
“你想让整个岩窟塌下来。”她冷冷道，“地底业火倒灌，四壁合拢成牢，把我们都困在里面。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老者睁眼，目光阴鸷。
“什么？”
“你选的祭引错了。”她说，“这阵要活祭，可你拿自己当祭品，撑不了多久。你撑不住，阵就断。”
老者冷笑：“那你试试逃不逃得掉。”
话音落，整座岩窟剧烈一震。头顶岩层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一股灼热气息自地底涌出，空气变得滞重。那块岩台缓缓下沉，露出下方一个幽深的小洞，洞口刻满扭曲符文，正一点点亮起猩红光芒。
阵眼现形。
颜洛汐盯着那洞口，忽然发现不对劲——符文排列方式与常见燃灵阵不同，多了一圈逆旋纹路。这种结构只有一个用途：吞噬进入范围者的灵力，并将其转化为阵法能量。
也就是说，只要她靠近，不仅会被困，还会被不断抽干。
她退到安全距离，目光扫视四周。此时若用时空回溯，或许能回到陷阱未启之时，但她清楚记得系统提示：上次升级镇魂铃已清空回溯次数，至今未恢复。心灵洞察也不能轻易动用，一旦释放精神波动，很可能提前引爆阵法。
只能靠自己判断破局之法。
她回想方才老者结印的动作，注意到他每次换式，左手掌心都会重重压一次地面。那不是为了蓄力，是在压制阵眼反扑。
说明阵眼本身不稳定，需要持续压制才能维持平衡。
若是能在其压制最吃力的瞬间，扰乱阵眼供能……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铃铛。镇魂铃·二阶能震散精神攻击，但对实体阵法是否有用尚不可知。不过，它能形成压制场域，若能精准控制震荡频率，或许可干扰阵眼核心运转。
关键是时机。
她缓缓抬起铃，却没有立即发动，而是凝视老者：“你说你要毁了这里，可你真舍得吗？”
老者冷哼：“废话少说。”
“你不舍得。”她继续道，“这阵是你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你研究了多久？十年？二十年？你费尽心思复原它，不是为了同归于尽，是为了掌控。可你现在只能当个看守，连启动都不敢，是不是很不甘心？”
老者眼神一厉：“闭嘴！”
“你恨那个留下阵法的人。”她步步紧逼，“你恨他设下活祭门槛，恨他不让外人轻易得手。所以你宁愿用自己的命去填，也要把它变成你的武器。”
老者双手猛然收紧，掌心血痕崩裂，黑气暴涨。
就在这一瞬，颜洛汐出手了。
她没有冲向阵眼，也没有直接摇铃，而是将铃身斜倾，让紫光折射向老者右侧三尺外的一处裂缝——那里正是阵法灵流交汇点之一。
光斑落下的刹那，整座岩窟嗡鸣一响。
老者浑身剧震，结印的手指偏移半寸。
地下那团猩红光芒猛地一暗，随即疯狂闪烁，仿佛心脏骤停又强搏。
阵眼失衡了。
他怒吼一声，强行调转灵力补救，可就在他分神瞬间，颜洛汐已闪身至岩台边缘，镇魂铃高举，直指下方洞口。
紫光如针，刺入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