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黄蓬，门口有个姑娘找！”
闻声，黄蓬手中的笔停住，抬眼问：“姑娘？可有说是谁？”
“没说！但是瞧着容貌清丽……”那人想了一下，恍然道，“应该是成国公府的丫鬟。”
黄蓬轻叹：“是她。”
秋日暖阳铺洒而下，街道行人三三两两。
黄蓬走出大门，一眼便瞧见规规矩矩，候在院外的司蕴。
“司姑娘怎么找到这来了？”黄蓬瞥了一眼四周，下意识拉了司蕴的衣袖，往一旁无人的角落走。
因她容貌不俗，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免要瞧上一瞧。
“为何要躲躲藏藏？黄大人心中可有什么顾忌？”司蕴甩开他。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在大院正门口，像什么话？”
黄蓬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司蕴有些怀疑，那天晚上在皇城门口，说话时与她凑得极近的人，不是眼前人。
“我不过就是个丫鬟，又不是哪家的小姐，平日帮主子出门递个话，也是常有之事，黄大人不必在意！”司蕴笑道。
黄蓬一时语塞，深吸一口，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让我以后有事来找你？”司蕴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你还真不客气！”黄蓬笑叹。
“咱们两家结不成亲，但情意还在嘛！黄伯伯说要多来往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我一个姑娘家，家里也没人了，许多事做起来不方便！”司蕴苦笑道。
黄蓬点头，表示理解，开口问:“说吧，什么事？”
“我想托你，领我去牙行看个宅子！”
“你为何要置宅子？你有银子吗？”黄蓬本能地怀疑司蕴的动机。
京城的宅子，不算好的，就那种破破烂烂的，少说也要大几百两，普通一点的，都要上千两。
就先不说银子够不够，司蕴一个未嫁的姑娘，又在成国公府做丫鬟，完全不需要宅子。
日后终要嫁人，可以随夫家住。
况且，即便在京城，天子脚下，入室欺辱妇孺之事，也时常发生。
她又生得这般容貌，独住也不安全，容易受人骚扰。
她何必大费周章的置宅子？
司蕴瞧出黄蓬的顾虑，敛下眉眼。
“你们老黄家是越过越红火，我老司家落败了，我爹娘的牌位，至今都没处放！我就想置个宅子，好好供奉我爹娘！”
司蕴说得泫然欲泣，黄蓬微微张唇，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出口。
“好吧！我陪你去看看！”
“谢黄大人！”司蕴欣喜地笑道，“现在就走？”
“我换个衣裳。”黄蓬低头看了一眼官袍。
“不用不用！你就穿这身去，更好！”
“……”
半晌，牙行。
上回采买胡姬时，司蕴便趁机看了好几个宅子，私下比对，锁定了杨楼街。
见司蕴毫不迟疑，扯下一张写着杨楼街的白契，黄蓬大惊。
“杨楼街闹鬼！”黄蓬忍不住伸手，拽住司蕴手腕。
“黄大人也信这个？”司蕴侧目。
“无关信不信！那边闹鬼，整条街都搬空了，根本无人，你买下这样的宅子，能住得安生吗？”黄蓬可不想司蕴往火坑里跳。
得亏他跟来了，要不然她辛苦挣得那三瓜两枣，全给人坑了。
“我又不住！我现在拿来供我爹娘牌位的，等日后年岁到了，离开国公府，也能有个去处！”司蕴扭开黄蓬的手，一点不好听的话，都听不进去。
“现在闹鬼，难道再过几年就不闹鬼了吗？”黄蓬不懂司蕴在想什么。
女人，果然脑子都不好使。
“那谁说得准？我没什么银钱，只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司蕴不以为意道。
“那你可以过几年，攒些银钱再买！何必如此着急？兴许过几年我手头宽裕，也能借些给你！”黄蓬一咬牙，想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日后一定攒银子，借她置宅子。
“多谢黄大人好意，借钱就不必了，我不想欠人情！”
“你请我来帮你买宅子，就不算欠人情？”黄蓬皱眉道。
“不是你说的吗？有事尽管找你！若是找你帮忙，要还人情，那我还是去找黄伯伯帮忙！”
举手之劳和借钱买宅，这其中差别多大，司蕴还是分得清。
“你！”黄蓬气结，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姑娘。
见有伙计迎上来，司蕴低声道:“一会你不用说话，只要点头说是就行！”
黄蓬不乐意道:“你请我来当花瓶？”
“可以这么理解。”
“……”
牙行的伙计一见墨绿官袍的黄蓬，便殷勤地上前招呼。
“这位大人，瞧着眼生，不知看中了哪座宅子？”
“杨楼街。”司蕴回道。
伙计一听，脸色大变:“哎呀，姑娘有所不知，杨楼街虽然便宜，但没人敢买！”
“没人敢买，我说要买，你为何还一脸不高兴？”司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姑娘，我是不敢欺瞒大人。”伙计对着黄蓬躬身说。
“杨楼街闹鬼，我知道的，我看过这个宅子，你也不必带我去看！我不还价，什么都不需要，我就要这个宅子，铁了心要，我不怕吃亏，你别开口劝，直接签契约吧！”
司蕴爽快地说了一通，将伙计的话全堵死。
伙计一脸为难，上下打量了司蕴一眼，她身着灰蓝色襦裙，缎面无暗纹。
腰间别着成国公府的腰牌。
显然是个丫鬟。
成国公府的丫鬟，跟着一个低阶小吏来置宅子，怎么看都像是这个小吏，在帮某位权贵置宅子，给外室住。
这座宅子并不大，且略有些破旧，还要五百两，这契约给人拿去擦屎，都嫌晦气。
伙计猜测他们银钱不够，于是脸上的神情，逐渐显露出不耐，笑道：“杨楼街的宅子不断跌价，已经跌破底线，你今日五百银子买的，兴许过两年都不值三百两了，因此杨楼街所有的宅子，都不能做银贷！”
“不做银贷，五百两，我一次性付清。”司蕴笑回道。
伙计再度变脸，心知司蕴真是铁了心要买，思索再三，才对司蕴说：“姑娘稍候，小的去准备准备。”
“好！”
在伙计转身时，司蕴便开口问黄蓬：“那日中秋，见谢首辅领着大人去宫宴，想必大人即将升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