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女的脸色变了，温柔平静的面容冷漠起来。
“你懂什么？！如果我想毁灭世界，你也会觉得很好吗？！”
“如果我杀了很多人，你也依然觉得很好吗？”
她嘴角上扬，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
“你的大义不是保护弱者，保护普通人吗，那么我以后还会杀掉普通人，你会怎么做？阻止我？还是杀掉我？”
绫女是真的被夏油杰的这番话惹怒了，她不需要他无意义的安慰，更不可能去相信他。
夏油杰愣住了，她有些扭曲的面容就这样直冲冲印入他的眼眸，毫无遮掩。
她好像，对所有人的恶意变得更大了。
为什么？
那一瞬间，夏油杰突然有些明白了，是因为伏黑甚尔死掉了吗？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冷漠，让夏油杰晃神了。
是啊，如果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他还能说出那番话吗？
他好像试图以语言的方式来告诉她，无论她是怎么样的，他都会站在她那边，但也仅仅只是语言而已。
就像她说的，如果她杀掉了许多人，他会怎么做？
这一刻，夏油杰明白了绫女真正的想法。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保证或者承诺，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要全心全意相信着她，那就够了。
夏油杰仿佛透过她冷漠而讥讽的面容，看到了一个悲伤的她正在哭着，孤独而又无助。
他一把将她抱住，神情止不住地难过。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他早该明白的，她的性格已经扭曲了，可是这并不是她的错，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没有资格指责她的冷漠无情。
“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的理想早就动摇了啊。”
夏油杰语气沙哑不已，透过单薄的布料，绫女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背上。
“在理子妹妹死的时候，我很难过，恨自己无能，恨那群普通人的愚昧，恨伏黑甚尔为什么要杀死无辜的女孩。”
提到伏黑甚尔，他注意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悟成为了最强，我却还在原地踏步，一直坚持的理想也在摇摇欲坠。”
“我怀疑成为咒术师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的死亡，理子妹妹的死亡，甚至以后还会有其他人的死去，这真的是我能接受的吗？”
“明明我想保护大家，却显得那样无力。”
“咒术师的尽头面对的是同伴的尸山血海吗？那样的世界未免也太过于可怕，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就像陷入了一座迷宫。”
“可是啊，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你难过，痛苦，一直哭个不停的内心。”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保护普通人是我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比起保护毫不相干的人，我更想保护我所认识的人，保护我所珍视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不想让你再哭泣，而是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就像那张照片上的你，笑的真心实意，不带一丝虚伪。
夏油杰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剖析在了绫女面前，毫无保留。
绫女却沉默了，她没想到，执着沉溺于理想当中，显得幼稚而又天真的夏油杰，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在这一刻，他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
可是，说再多都没有用了，甚尔已经死了，她无心再去辨别是非对错、真心假意，她只想报仇。
夏油杰不在乎她没有回答，他不需要她的任何回答，他会用行动证明，他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绫女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情绪却淡淡的。
“为什么总是想着身边的人，不多考虑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夏油杰在绫女眼中是无比高傲的，因为他说“术师应该保护非术师”，是那样理所当然，带着一股咒术师的高傲，仿佛普通人不值一提。
后来，她发现，他确实有着身为术师的傲气，但是对普通人完全没有漠视，也会因为没能及时救到人而自责难受。
哪怕是现在，他的理想动摇了，不想保护普通人了，他还是想要保护周围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完全和她是两个极端。
她自私，活下去可以利用任何人，她无情，哪怕五条悟是无辜的，她也要玩弄他的感情，报复他。
“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就是因为你在乎其他人，才会让自己陷入纠结与痛苦当中。”
“我并不是不自私的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我也希望有人能坚定地站在我身边，就和你一样。”
夏油杰本质上来说，也是个很偏执的人，他太过于绝对理想了。
他从小就与其他人不同，没有知心朋友，父母虽然关心，有时候却不理解他的想法，可以说，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人坚定地支持过他，所以他才会理解了绫女的感受。
对于夏油杰来说，他的童年情感是有一定缺失的。
后面，进入了高专，他以自己学习到的善恶观，支撑着自己作为术师的意义，这是他给自己设下的界限，而不是他发自内心想做的。
所以，他的理想才会不断动摇。
绫女看穿了他内心的脆弱，将他的纠结与脆弱放在了台面上来，他并不反感，反而接受了这种做法，因为，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能看懂他的人。
绫女内心的悲伤，让他仿佛遇到了年幼的自己，当他告诉父母自己能看见咒灵时，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质疑，哪怕是要好的玩伴也不相信他。
所以，直到入读高专之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他看似接受，可实际上还是会感到孤独，所以，他特别珍视现在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他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悟和硝子不就是吗？”
谈起两个同期，夏油杰露出了笑容。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孤身一人，永远格格不入，悟和硝子对我很重要，你同样也是。”
悟和硝子的身边有其余的亲人与朋友，可是她，身边谁也没有。
“呵。”
绫女突然轻笑一声。
“我现在，正在和悟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