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半，快得像是按了八倍速播放。
宫里关于御膳房投毒案的官方通报就贴了出来，措辞严谨，滴水不漏。
通报上写着：张妃宫内的太监李四，因嫉妒御膳房某管事，心生歹念，遂在多位娘娘的膳食中投入断肠草，后畏罪于宫中偏僻角落自缢身亡，人证物证俱全，此案告破。
我靠，这就结了？
断肠草案变宫斗宅斗，还自带畏罪自杀一条龙服务？
这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吧？
钱小六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副“原来如此，吓死奴才了”的后怕表情，完美融入周围一片哗然的小太监中。
处理结果也很快下来。
张妃，“管教不严”，禁足景阳宫思过，罚俸三年。
这处罚听着挺重，但明眼人都知道，跟投毒这种掉脑袋的大罪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真正倒霉的是内务府那位副总管王公公，以“监管失职”的罪名，直接被撸了差事，打发去守皇陵了。
美其名曰“为先帝尽孝”，实际上就是变相流放，这辈子基本告别权力中心，只能跟石像生作伴了。
啧啧，这王公公一看就是标准的背锅侠，还是豪华限定版的那种。
宫里表面上迅速恢复了平静，好像那场惊心动魄的投毒风波从未发生过。
但私底下，各种小道消息和猜测如同暗流涌动。
“听说了吗？那个李四，进宫才半年，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干这种事？”
“就是啊，而且他跟御膳房那管事八竿子打不着，哪来的嫉妒？”
“嘘！小声点！我看呐，这水深着呢……”
钱小六听着这些议论，心里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一下子空了出来，像一块肥肉吊在半空。
剩下那几位副总管，还有下面一些有资历的总领太监，眼睛都开始放绿光，明里暗里地较劲，想要抢占这个权力真空。
一时间，内务府的管理都透着一股子微妙的混乱。
钱小六找了个机会，在给丽妃送新沏的花茶时，小心翼翼地提了自己的看法。
“娘娘，奴才总觉得这案子结得……太顺了点。”
他垂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处处透着仓促和刻意，好像生怕别人多问一句似的。这手段，不像是张妃娘娘那种沉不住气的性子能做出来的，倒像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强行画了个句号。”
这破案报告写得漏洞百出逻辑感人，放现代连小学生都骗不过去，也就糊弄糊弄这帮信息闭塞的古人了。
丽妃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花瓣，凤眸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又带着几分凝重。
“你这小脑袋瓜子，倒是转得快。”
她放下茶盏，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得清楚是好事，但有时候，装糊涂才能活得长久。”
丽妃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钱小六的额头，语气严肃了几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查，不许再问，更不许再议论。宫里的水，比你想象的深得多，淹死过多少聪明人，你明白吗？”
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脸，那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执拗和灵气，总让丽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已经故去的启蒙恩师。
这孩子太聪明了，聪明得让她心惊，也让她担忧。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过于锋芒毕露无异于羔羊走进了狼群。
钱小六心中一凛，感受到了丽妃语气中的关切和警告。
他立刻躬身应道：“奴才明白了，谢娘娘提点，奴才都听娘娘的。”
行吧，大佬发话了，苟住，不浪。
反正咱只是个小太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吃瓜看戏就好。
又过了几日，钱小六算着时间，掐着点儿又在御膳房搞了点宵夜——这次是升级版的麻辣烫，红油滚滚，香气扑鼻。
果不其然，没多久，“小福子”
又顶着张略显疲惫的脸出现了。
“六哥，又整好吃的呢？”
小福子熟门熟路地坐下，眼睛却盯着那锅麻辣烫，没什么精神。
“那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钱小六递给他一副碗筷，“尝尝？刚出锅的。”
小福子夹了几筷子，吃得心不在焉。
钱小六看他那样子，故意问道：“怎么？还在为那投毒案发愁？”
“唉……”
小福子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脸上愁云更重。
“六哥，这事儿……明面上算是了结了吧。可太子殿下那边，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大痛快。”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无奈和替主子发愁的忠心：“殿下觉得这案子结得太快，那个李四……死得也太巧了。就好像有人早就写好了结局，匆匆忙忙把戏唱完，好把不想让人瞧见的东西都盖严实了。殿下这几日为了这事儿，心情一直不大好，茶饭不思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看着心里也跟着堵得慌，难受得很。”
哟呵，太子爷觉得蹊跷？
看来智商在线嘛，还知道借奴才的嘴来试探我？
有点意思。
钱小六心里乐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嗦着粉条：“这宫里头，想盖点东西，还不容易？”
他撇撇嘴，夹起一颗鱼丸吹了吹。
“有时候啊，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你们做奴才的多劝慰着点就是了。”
小福子闻言，眼神黯淡了几分，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劝？怎么劝？道理殿下都懂，可心里那口气顺不过去啊。”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钱小六倾诉：“你说，这偌大的皇宫，如果连真相都看不到，听不到真话，那坐在最高处的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思？”
小福子抬头看向钱小六，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要是……要是太子殿下，能有一双不被蒙蔽的眼睛，一对不被堵塞的耳朵，就好了。”
嗯？
这话听着耳熟啊？
昨天刚忽悠完，今天就活学活用了？
太子爷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钱小六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一副“你说啥我听不懂”的表情，继续对付碗里的麻辣烫：“眼睛和耳朵嘛，多安几对不就行了？或者找个视力好、听力棒的帮着瞅瞅听听呗。”
小福子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着碗里浮沉的食材，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