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正。
接到通知，和杜存余状态差不多，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人缘不错，不仅仅三科，一二科也有不少人，纷纷前来提前恭喜。
张嘴恭喜，闭嘴加油，好话如同不要钱，朝着脸上扔。
至于心里酸不酸，可就不好说喽。
梁正笑呵呵应对，其实心里门清。
哪怕这群人明知自己没戏，也会觉得是你抢了机会。
要是成功，以后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要是遗憾失败，怕是只会冷嘲热讽，看你笑话。
下班后。
面对突然热情的同事，以‘回家报喜’为由，婉拒小聚吃饭，匆匆离开。
然而，出了县委大院，没有回家，反而直奔城郊，来到一座小院。
驾轻就熟，推开木门，提溜着自行车进去，直接撑在旁边，反手将门关好，抬眼一扫。
歪脖枣树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摇着蒲扇纳凉。
梁正咧着嘴，小跑上前。
“郭大爷，真让您说着了，周六面试，蛰伏这么久，我总算看到希望了。”
“周六？”
郭大爷缓缓睁开眼，手中蒲扇一停，三秒后，恍然轻笑。
“这位秦书记不简单呐，不愧是京城而来。”
说着，侧目看着梁正，几秒后不禁摇了摇头，连连咂嘴。
“小梁，不得不说，你小子运气真好。”
梁正给郭大爷的茶缸添上水，又给散了根烟，在对面马扎坐下，嘿嘿一笑。
“什么运气啊，是您老在背后指点迷津。”
郭大爷再次摇头。
“你啊，我是说，这位秦书记不简单，你要是能跟上脚步，未来不会太差，小小的瀛洲，恐怕都留不下你。”
梁正登时一愣，抿了下嘴唇。
“您老可别开玩笑，我现在连个副科都不是。”
郭大爷哈哈大笑几声，徐徐开口。
“你啊，磨刀不误砍柴工，三年前，那位一来就是副科，叫杜什么鱼的，难道忘了么？选择大于一切，跟对人才是关键。”
说着，又延伸了几句。
“黄氏越发肆无忌惮，上面不可能放任不管。
吴学峰是有心无力也好，是背后太软也罢，或者是没能领会到任务，总之，只能灰溜溜离开，你凑上去，肯定不落好。
如今，这位秦书记可不同，价格双轨制到并轨，政企分离，国企改制，哪一样简单？
上能得到计委领导支持，下能有条不紊推进，这是条真龙。”
梁正不由得抿了抿嘴。
虽然也是大学生，却是个名不经传小院校。
家里没人脉，老师没推荐，毕业分配，直接从省会，被弄到偏僻县城。
好在家里和睦，从小养成乐观心态。
上任没多久，结识郭大爷，虽然过程狗血，无非是老头摔倒，帮忙送去医院，却也自此多了位老师。
“其实我不明白，中午接到的通知，按理说，书记刚来，急需秘书打杂，怎么会延后到周六？”
郭大爷不答反问。
“最少三五个人吧？”
梁正下意识点了点头。
“对，三个人，我、杜存余、张全有，从表面看，我希望最低。
杜存余，经过三年先起后落，稳重不少，加之有老丈人陈刚在，如果书记想渗透公安局，示好无疑更方便。
张全有，堂爷爷张红年是政协主席，虽然在常委会没票，可也有不少人脉，最最关键，和黄氏不和。
而我......”
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糊涂，秘书是什么，是左膀右臂，你会放任胳膊别人能指挥？”
郭大爷忍不住轻斥，旋即又给分析。
“书记空降，面对盘根错节的局面，如果连秘书都不能完全信任，怎么开展工作？
所谓优势，在他眼里，反而是劣势。
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吴学峰出发点就是错的，拉拢联盟，自身得有实力。
立不稳，单凭书记头衔，他能待三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梁正挠了挠额头，琢磨片刻，试探性开口。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明后两天，看其他人蹦跶，安安分分，踏踏实实做事，只等面试，哪怕传言有鼻子有眼，也权当没听见么？”
郭大爷恢复笑容，点着头，再次摇起蒲扇。
“孺子可教，蹦得越欢，机会越渺茫，这位书记推迟面试，可不仅仅是选秘书，也是在选盟友，四两拨千斤，不得不说，着实巧妙。”
梁正挑了挑眉，求知欲爆发。
“您老给讲讲，我怕面试的时候说错话。”
郭大爷撇过头，轻哼一声。
“不讲，自己去悟，来就来，也不知道带瓶酒，还好意思问。”
梁正听后，连忙保证。
“等下就去买，还有卤肉，保准您今晚吃好喝好。”
“这还差不多。”
郭大爷转过身，看向梁正，却再次摇头，温和提点起来。
“那也不讲，你啊，只要记住两个字，听话，哪怕是傻子都能拿下秘书职位，更何况，你本来就是唯一选择，表现好，直接确定，表现不好，试试看。”
“听话？”
......
郭大爷猜测没错，秦青川秘书目标人选，就是梁正。
却不知道，小小的瀛洲县，有位游离在外的人物，还恰恰是梁正的‘军师’，仍在办公室，加班加点，往脑袋复印资料。
与此同时。
政协主席张红年家。
张全有恭敬坐在沙发对面，弱弱询问。
“七爷，中午接到的通知，书记秘书，您说该不该争？”
张红年眯着眼，琢磨片刻，点了点头。
“黄氏把控鱼获销售，咱们张家乡受制于人，当然要争。”
说完，狠狠吸了口烟，又摇了摇头。
“却也不能急，之前协助吴学峰，没想到是个草包，不仅没整垮黄氏，反而折进去不少人情，需要好好谋划。
这样，我明天先去走动走动，你先稳住，明晚再来一趟。”
......
书记秘书，如同大炮仗，扔进平静的湖面。
不管是想争夺话语权，还是有私心，或者单纯想进步，周四一整天，格外热闹。
不提下面如何议论纷纷，常委们也是频频走动、喝茶、聊天。
秦青川稳坐办公室，静静看资料，连打听都懒得去，毕竟也没必要。
待气温稍稍降低，烈阳偏西，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直接离开县委大院。
一路向西，准备趁大家都不认识，亲眼去看看所谓的黄庄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