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那些讽刺尖锐的言语，此刻正中眉心，顾望辞只能憋着呼之欲出的低吼，憋得额角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顾秋容，入狱三年，你如今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身为世家贵女，重伤自己的兄长，你果然还是如此，粗鄙野蛮！不知礼数，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侯府的孩子！”顾君度常年习武，嗓子本就粗，如今这一扬声，震耳欲聋，“顾秋容，跟大哥认错！”
他一把攥住顾秋容的手腕，拽着她往顾望辞面前推。
顾秋容绷紧唇，“好啊，你们先为方才污蔑我的事道歉，我就跟大哥认错。”
“冥顽不灵！”顾君度眯眸，眼底闪过一抹危险，他不能接受这个以前任由他教训，任由他训斥的妹妹，此刻处处跟他对着干。
攥着顾秋容手腕的手指不断收紧，顾君度粗粝掌心裹着戾气，直接便朝顾秋容的脸上扇来——
在顾君度面前，顾秋容的力量太微弱。
她一寸寸攥紧手指，做好要与顾君度拼命一搏的准备。
但预料之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嗖——
一道剑光从眼前划过，长剑剑尖对准顾君度胸膛。
为了躲避剑尖，顾君度慌忙闪躲，人退后了好几步，后背撞击在石柱子上。
“什么东西敢在王爷的地界造次？”
门口的屏风已被人穿，楚辞推着盛逢萧从清风阁外出现。
顾秋容看向门口的人，轻眨眼睛，有点疑惑，方才他们不是还在清风阁二楼吗？
眼前的人，是当今锦衣卫指挥使楚辞，以及摄政王盛逢萧，就算借给顾家这群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造次。
全都跪下来向盛逢萧行礼。
“见过王爷。”
盛逢萧坐在轮椅上，一如既往的懒散淡漠。
“这清风阁是成了侯府地盘不成？你们在此撒野，是没将王爷放在眼中？”楚辞厉声道。
“不、不敢！”顾君度忙低声求饶，“是舍妹野蛮无礼，私自闯了清风阁，我们前来便是将她带离，回去定会狠狠教训一番，给王爷一个交代。”
盛逢萧幽冷目光轻扫顾君度。
“本王不想管你们侯府的家事，顾五小姐是本王邀请的贵客，你们在清风阁教训她，是要打本王的脸？”
这话落下，顾家几人皆是震惊。
尤其是顾君度，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什么？贵客？王爷此言何意？”
顾望辞更是忍着剧痛上前，满脸怒意质问顾秋容，“你什么时候勾引上王爷的？还说自己不是浪荡，原来竟是知道王爷会来，所以才在清风阁摆出这幅媚人下贱的姿态来……”
话还未落。
楚辞上前，一把扣住顾望辞的手腕，将他被砸肿的手，直接卸了下。
脱臼的咔嚓声，响彻整个清风阁。
随之，顾望辞原本还在讥讽顾秋容的话，瞬间变成一声声惨叫。
他疼得面目狰狞，一双眼猩红可怖，抱着摇摇晃晃的手臂，尖声叫起来。
盛逢萧指尖轻敲扶手，“吵闹。”
顾望辞再不敢造次，眼底只剩一片恐惧。
他不敢抬眼看盛逢萧，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下、下官知错。”
“滚。”
盛逢萧眸色透着厌烦。
侯府众人全都惨白着脸滚出去。
顾秋容僵硬站在原地，说不怕，那不可能。
她该出去，还是留下？
顾秋容手指都快被扣烂。
犹豫许久，她走上前，“多谢王爷相助，王爷恩情，臣女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盛逢萧重复她这句，意味深长，“不报答？”
顾秋容心里打鼓。
“臣女实在……没什么本事，不知该如何报答王爷。”
盛逢萧斜斜看她，那眼神，像是把她看穿。
顾秋容脊背无端生出一股凉意。
总觉得摄政王……不怀好意。
“没能耐的人，首先要学会的，是蛰伏。”
这语调，懒散又随性。
却让顾秋容头皮一紧。
他看出来了。
自己今日对顾望辞和顾君度，太冲动了，对顾望辞动手，她回府，平定侯不会轻易饶过她。
而顾君度，那会儿她确实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
“蠢。”
盛逢萧挑唇。
顾秋容唇瓣微白。
摄政王说的确实是实话，但他……有什么立场说这话？
并非指责，而是顾秋容想不明白。
“合作吗？”
盛逢萧又道。
顾秋容诧异看她，眸光微动，“王爷此言何意？”
“本王需要一个王妃。”
太后已经催了多年。
顾秋容垂眸，作惶恐状，“王爷，臣女身份卑贱，配不上王爷。”
“本王是人，又不是狗，不用看血统。”
这话……很糙。
但理确实不糙，皇家血脉，阶级高低，本就是人与人筑起的围墙。
“你只需回答本王，敢不敢与我站在同一条船上。”
顾秋容更不明白，她不认为自己入得了盛逢萧的眼，无论样貌，无论身份。
“敢！”
不等她想明白，便已脱口而出。
这样的靠山，对她而言，奢侈到不敢想象。
“母后那边，本王会去说。”
盛逢萧又道：“你我成婚，不过互相利用，一场算计，顾五小姐可千万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顾秋容直直跪下，匍匐在地，“王爷身尊玉贵，臣女高攀不上，自是谨记于心。”
从景苑回侯府的一路上，顾秋容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摄政王。
曾经的她，永远无法肖想之人。
如今开口，让她做他的王妃。
当然，顾秋容心中明白，盛逢萧对她，绝无半点男女之情，或许……只是那些世家贵女接近他，都是为了家族利益。
而她拒绝太过果断。
且她身份微妙，侯府与摄政王明晃晃的对立面，复杂又刺激的立场，更有兴致。
无论如何，这是她唯一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她不愿，也不甘错过。
回到侯府时，已是傍晚。
刚踏入侯府大门，门房便道，“五小姐，侯爷在正堂等你。”
顾秋容抬腿往正堂走。
刚到，便听正堂内传来一声低吼，“顾秋容！”
是平定侯。
顾秋容面不改色，走上前行了一礼，平静问，“爹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