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小时了。
量子堡垒外围。
黄昏把城市的残骸涂抹上一层令人不安的暖色，断裂的钢筋水泥投下扭曲的长影。
街上堆着烧焦变形的车辆骨架，碎玻璃在地面铺开，反射着天边最后的光，寒意刺骨。
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废纸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灰烬、铁锈还有某种……腐烂的味道。
一栋半塌写字楼的底层，窗户只剩扭曲的金属框。
刘若欣背靠着一张临时搬来的办公桌，指尖用力揉着额角。
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赵雨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夹杂着外面的风沙味，作战服上蹭着黑灰，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最后通牒。”赵雨荷的声音带着奔波后的粗粝，“这片儿能搜刮的吃的喝的，都没了。城里就是个死地，留下等喂那些鬼东西吗？”
她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它们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饿。”
刘若欣抬起头，嘴唇干裂：“我不能走，他还在。”
赵雨荷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你他妈——”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种更冷的调子，“桥接系统废了一半！几百万人困死在里面！外面的人全疯了！那些玩意儿——以前是人，现在就是些只知道啃肉的怪物！它们在街上追着活物跑！这他妈就是世界末日，懂了吗？”
金黑构造体发出短促的电子音：“警告。侦测到韩东晟数据核心参数剧烈波动。初步判定：意识重组进程加速。”
刘若欣几乎是弹起来的，几步冲到角落那台嗡嗡作响的设备前。
那是从堡垒核心区抢运出来的异常样本隔离舱，连接着临时发电机，金属外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内部的蓝光忽明忽灭，很不稳定。
“丧尸哥哥？”她伸手，指尖悬停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不敢用力触碰。
隔离舱内的数据流剧烈翻滚，蓝光与不祥的紫黑色纠缠不清。
舱体表面短暂地闪过一行扭曲的字符：【我…在…】
“撑住，我们等你。”刘若欣的声音有些发飘，胸口堵得慌，“我们会给你找个……新的身体。”
赵雨荷走到她身后，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沉重：“若欣，你自己看。”
她指着窗外。
街道远处，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在靠近。
动作僵硬，身上是撕裂的制服、病号服。
最瘆人的是它们的脸——空洞，毫无生气，只有眼眶里爬满了怪异的紫黑色丝络。
“丧尸。”赵雨荷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很耳熟，对吧？引擎的能量，那扇门后面的鬼玩意儿……它们把人变成了这样。被沾染上，思维就没了，只剩下吃的本能。第四空间实验的‘惊喜’。”
隔离舱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强的蓝光，新的字符闪烁：【容器…快…】
刘若欣猛地回头，盯着赵雨荷：“帮我找具尸体！刚死的，越新鲜越好，别烂了！”
赵雨荷愣住了：“你是不是也疯了？”
“丧尸哥哥需要载体！他的数据撑不了多久了！”刘若欣的声音尖锐起来，“快！那些东西要过来了！”
赵雨荷看了看窗外逼近的黑影，又看了看刘若欣，骂了句脏话，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冲了出去：“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刘若欣和那台闪烁的隔离舱。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样精密仪器，手指快速地组装着，嘴里低声对隔离舱说着：“丧尸哥哥，听着，我们得离开这儿。堡垒守不住了，桥接系统只救回来一半人，其他的……回不来了。”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呼吸有些不稳：“我怀疑……我妈当年设计那扇门，就是想挡住什么东西。现在门开了，那些东西……它们在扭曲生命。”
隔离舱的光芒闪了闪，回应：【明白】
刘若欣将快组装好的设备接口对准隔离舱。
突然，外面传来撞击声，临时堵门的金属板被撞得凹陷变形！
赵雨荷拖着一具还温热的男性尸体滚了进来，她后背的衣服被撕开几道口子。
“快点！”她喊着，反手一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第一个冲进来的丧尸撞得踉跄后退，“它们跟屁股撵上来了！”
刘若欣飞快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很年轻的男性，脖颈处一个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死状很新。
“就是他了！”
她将隔离舱的连接探针狠狠刺入尸体后颈，同时手背上金色的数据纹路亮起，光芒顺着手臂流淌，覆盖住尸体。
“传输！”
金黑构造体发出尖锐警报：“警告！宿主生物特征匹配度仅百分之六十二！排异反应风险极高！”
“管不了那么多了！”刘若欣低吼。
隔离舱的蓝光瞬间沸腾，顺着连接线奔涌注入尸体。
地上的尸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四肢不自然地痉挛，皮肤下青筋暴起，诡异的紫黑色丝络从连接处飞快蔓延开。
第二个丧尸已经挤了进来，腐臭味扑鼻。
赵雨荷的念力明显减弱，她啐了一口，匕首反握，迎了上去：“搞快点！老娘快顶不住了！”
数据传输计时跳到第六十秒。
尸体猛地僵停，全身肌肉绷得像石头。
然后——它骤然坐起！
那张脸上，蓝光与紫黑光芒交错闪烁了几下，整个人像是断线的木偶般凝滞了片刻，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把头转向刘若欣的方向。
“若…欣…”
声音干涩、破碎，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却带着一种深埋在核心的熟悉感。
“丧尸哥哥！”刘若欣脱口而出，喉咙哽住，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韩东晟的意识挤进了这具躯壳。
成了。
但代价显而易见。
他试图站起，身体却像灌满了铅，每条肌肉都在尖叫着抗拒。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动作卡顿得厉害，活脱脱一个提线木偶。
那边，赵雨荷背靠着墙，匕首划破空气，噗嗤一声扎进一个丧尸的胸膛。
没用。
那东西毫无反应，腐烂的手继续伸向她。
韩东晟喉咙里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踉跄着朝门口挪。体内，蓝色的数据流和不详的紫黑丝线疯狂撕扯、碰撞，映得他皮肤下的血管忽明忽暗。
“滚…开…”
嘶哑的低吼，更像是某种野兽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