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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历下汴京两地长,苏门各尽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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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朝廷三番五次催令苏轼回京,而苏轼亦是三番五次辞不入京,大宋朝廷由高太后把持,政局由文彦博和范纯仁轮番把持,而李格非秦观黄庭坚等人辅佐,旧党之人多有重用,新党之人多数边缘化,新法渐渐偃旗息鼓了,而代之的旧法也没有让人失望,似乎一切即变得有序并自然起来。

另一边王甄儿和李易安在历城也过着安定和谐的生活,李格非偶尔回到历城,与王甄儿自是小别新欢,一家人其乐融融。李府上下与县令唐国昌多有往来,李府也多得唐国昌照应,李格非非常感念在心,无以用言语表达,时时想利用自己的权力来帮助唐国昌实现心中的抱负,但时时又因时机不对而作罢。兴许李格非也是为了身边能多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奈何朝中形势多为旧党把控,唐国昌暂时恐不能被容也。

事事尽如人意却也好像尽不如人意,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李易安已经可以在李府里满园子跑了,而那唐迁(唐国昌之子)也是天天来李府陪同小易安玩耍,读书,写字等,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才是一家人。王甄儿虽是女流之辈,却琴棋书画事事精通,不免会时时的熏陶着这两个孩儿。李易安小小年纪,便也识得各种诗词文藻,那唐迁虽也识得也诗词,却更好身动,天生练武的料。

李易安先识百家姓,后阅千字文,先经礼仪,后通晓宇宙,文字能力极具慧根。王甄儿是喜亦是忧,喜则见我儿聪明伶俐,忧则忧李易安乃女儿之身。自古女儿多薄命,若是李易安是乡野筚户之女,则尘归草芥,亦无人问,可不知其苦楚;但偏偏李易安聪慧过人,则将来必为尘世之明珠,闪耀夺目之下却更容易受尘世所伤。王甄儿想着此事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摇头晃脑阅读《千字文》的闺女却是无可奈何。静静的听着这般稚嫩声音,却更像阅尽这尘世的音符。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川流不息,渊澄取映。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荣业所基,籍甚无竟。

学优登仕,摄职从政。

李易安或许还不懂此曲中意,却亦读的兴致盎然,不愧为王甄儿所授,懵懂却十分的玲珑。

是时李格非为枢密院使,虽政令大多出自文彦博范纯仁,但是多数都由李格非秦观等人拟定,也正是令由苏党之人所拟,所以新党才不会过于闹腾,若是政令皆出于文彦博等,那汴京城似乎又要闹的开花了哎!

时事稳定久矣,李格非想着把妻儿接来汴京城照料,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于是其每到闲暇便告假赶回历城与王甄儿商议。

马不停蹄,驰辕千里。

李格非见到久违的妻儿,喜不自胜。急忙将李易安抱在怀里,似孩子般语气问道,“我家的孩儿最近有没有听娘亲的话呀?有没有用心读书呀?有没有想爹爹呀?”喜气之色溢于言表。

李易安乖巧的答道“有啊,爹爹,娘亲昨儿教了孩儿一首诗,孩儿背给你听”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格非听后立马夸奖道“好好好,娃儿真乖!”转头又对王甄儿轻声温柔的道“辛苦夫人了,我儿出落的亭亭大方,都是夫人的功劳。”

王甄儿应声“她也是我的孩儿呀,我自然要上心啊。”

李格非又笑“对对对,辛苦夫人呀!”

李格非抱起李易安亲昵的问,“你刚所背的诗词可知其义啊?”李易安懵懂的摇摇头。李格非也顾不上王甄儿在身旁,就给李易安讲这一首《山居秋暝》的来历“这王维啊,天性通灵,自号摩羯,通宇宙而晓经义,王门府第,出入皆王孙贵胄,而王维却更喜山水,尤其是清秋雨后。所以就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李易安听之此语默然的望着王甄儿“母亲…”

王甄儿见此情形,似有责备的语气对李格非道“一个四岁的娃儿,懂什么王孙,夫君切勿牵扯太多旧事,养儿切记拔苗助长。”

李格非见王甄儿如此说,也辩驳道,我这也是让她接受旧事的熏陶,并不是真的要他明白王孙公子的故事。即便还在肚子里的娃,也希望她更懂经义和规矩。

李格非和王甄儿各自闲扯,夫妻二人及孩儿生活自是情理怡然,同时又是一派新的人间词话,令常人羡之。

三秋稍冷,日晚舒流,夜日微风吹动着李格非的胡须,抬头明月当空,卷卷乌云在楼头左右,这情形下却正有微烛旁的妻儿在点点识得这人间烟火,李格非是想给王甄儿更多的记怀,却无奈尘世的羁绊尤多,正想着这诸多事端,突然王甄儿的心头一阵眩晕,李格非慌忙过来殷勤询问。这光景却不知如何是好,显然男人对这种事情从来不会有何种预感。王甄儿细说之,前日请大夫把脉,却发现今身又添一孩儿。

李格非听之又狂喜不止,此乃又是人间的一桩美事,又有一个孩儿将来到我与夫人的身边,而李易安的今生亦将不再孤独。当然若是个男儿,李门香火就可以绵延不断,可是又得了上天的恩泽呀!李格非欣喜一阵又对王甄儿安慰道“夫人乃圣明之人,功比女娲,我等惭愧,却未能分担夫人之力于一毫。”

王甄儿见李格非如此言语,心中自是十分的感愧,我虽为女流之辈,但是目今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而眼前这个却对我始终如一,我虽非夫君原配,但自原妻去后,夫君待我却若心上之肝,迢迢星瀚,有几人予。“官人切勿如此言语,男儿之所为为国,而妾之所作,则为李府这一方天地。你守国,我守家,岂不是人间万年流长的亘古道理吗?”

李格非闻言自是十分的赞赏王甄儿的明事理,懂大事的情怀。只是自己已经年逾不惑,虽为朝中宰职,却亦未能立定天下之功,实乃惭愧,更何况自己之所能,实在薄弱,上不能左右朝堂,下不能馈利于臣民,外难御江湖之气,内却弃妻儿于汴京东北三百里之地,实在无言以面对……,遂对王甄儿讲“夫人且容为夫在汴京打点一二,不消三五月,即接夫人于汴京享受天伦之乐,况夫人与爹爹王公数年未见,这是人间别离情,更是世道轮回因。”

王甄儿听完此语,亦是十分的感伤,数年未见爹爹,不知他老人家在汴京可好,这光景和年月,有多少爱恨难念,作为女儿亦是有万般的无奈,王甄儿正想着此番情景,下意识的将李易安搂在怀里,这或许就是想到这生生世的情由造化,我是爹爹的女儿,却久未见矣,而李易安是我的女儿,终有一日会别离。现在或许是父女最好的时候,我能搂着闺女在怀中嘤嘤歌几曲,而爹爹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对我,如今却难……

李易安贴着王甄儿的肚子,似聆听着尚未谋面的弟弟(李迒)心跳,她似乎还不知道此为何物,但或许正是因为两相不知,才更能生出许多通灵的趣事,所谓境由心生,世事皆从心出发,方可化万物而为情愫。不论是谁,感情的多元化才能生出世界的多彩。李易安此时虽然不懂,却心早已识得。

此夜正在静寂无哑的流过,各人在思虑着各人的事情,而每个人的思绪却透着万千感遇交织在一起。

为了及早将妻儿接到汴京,李格非只得又去汴京打点,可是无奈只得留一双妻儿在历城别居。李格非心里想更是时时挂念,而作为大宋一宰执的李格非在汴京却无像样的落脚地,仍然寄居在家翁王苑之府宅。也不是没有钱财置办房产,只因朝廷多变,无以作长远打算,不过这次李格非得知王甄儿即将又生孩儿,铁定的心儿要将王甄儿接来汴京,遂找家翁王苑之商议此事。

王苑之听说闺女又有身孕,心中甚喜,可是欣喜一阵,心头却顿生些许感伤,不免两眼汪汪,多年未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内心真的难以抒怀。

王苑之立马令下人安排车马,速去历城接王甄儿来汴京,为保万全之策,要李格非同去。

李格非却阻道“父亲大人,切勿焦急,小婿尚未购置房产,妻儿来之,日住久矣,恐有不便。”

王苑之听闻此语,气不打一处来,“你等迂腐,甄儿本出自我家闺阁,何意不便呀!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才不信那一套,我只道我与甄儿数年未见,我已逾半百,此间风尘,我已待不多时,你若觉得麻烦,你以后可以‘滚’出去。”王苑之真是吹胡子瞪眼睛的望着李格非。

李格非听完家翁的教训,更是无奈,遂速速车马星夜兼行赶往历城。

那时路遥,来去千里,折腾这已近半百的李格非。可是自打上次李格非与王甄儿相别,时间也不短,王甄儿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正渐分明。

王甄儿见李格非不期归来,心中难以言喻,欣喜又见,又十分奇怪。李格非告知是其父欲见她,迫不及待命我前来历城接她去汴京。王甄儿听说是父亲之意,顿时泪如雨下,作为女儿,又何尝不是十分的思念自己的父亲,多年未见,夜夜思之,又岂止是肝肠寸断,嘤嘤之声断断却带着百般情愫。

王甄儿擦干自己眼泪,强忍着内心的痛意,锵锵的说“自古孕者不宜远行,路途遥远,恐生枝节。家父年迈,儿等思之,又何尝不是日日想见。可今恐难远行。汴京与历城相距数百里。即便是一路顺遂,也要十天半个月,只怕是难待佳期。”

李格非听此言语,亦是十分的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虽为朝廷大员,却难阻人间道途渺远,李格非非常内疚的说“甄儿吾妻,受苦了啊!若非当年谪官远地,孤旅于历城,不会令你等承受这般的离别之苦!”

王甄儿亦是明白李格非所虑,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意之事,莫说寻常百姓家,就是闻明天下的苏子(苏轼)莫不是也常常承受着奔波之苦,遂安慰李格非和自己“天下人都有别离,何止你我。目今不宜远行,且待佳期!”

李格非见王甄儿如此言语,心感痛楚,可是亦无他法。就在历城短暂住了几日便独自赶回了汴京。

李格非将到汴京之际,心生疲惫,短短数日,却汴京与历城来回通途,舟车劳顿。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王苑之却在汴京苦苦等候王甄儿个把月,如今李格非却未把甄儿带来,岂不是会被丈人责备至死,苦苦想着此事,更不能食寝。

惆怅之际,李格非心生一计,修书一封告知王苑之实情,王甄儿有孕在身不宜远行,并嘱托送信人说此书信来自于历城,而不是汴京城外,送信人得令速去也。李格非独自寻一个僻静之地足足待了数天,方才赶往汴京城东王府之中。

李格非刚进王府,只见下人各自忙碌,却不见岳父王苑之,李格非自是寻思这岳丈大人本身不喜爱乱跑,怎么今日入得家门却不见啊?正不知所措之际,王贺之从里屋出来,一见李格非大惊!

“贤婿,你怎么回来了,我大哥听说甄儿不宜远行,前天就收拾行李赶往历城,本想于历城与你相见,没想到你却回汴京。”这王贺之自打因为怒骂司马光被关押之后,又因其父王拱辰去世,性子变得缓和了许多,虽然很惊讶,但是话还是说的慢条斯理的。

“哎呀!坏了,二叔你先待着,”李格非听说岳丈王苑之独自一人去了历城,害怕自己欺骗事实暴露,既不停息,立马驱车赶回。

这王贺之哪里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见李格非远去的踪影,王贺之用渐是低沉和可惜的声音喊到“贤婿,王府上还有好酒…”

李格非远远喊到“给我留着,月后自来饮取”说完马车已经一溜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格非正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历城,这路途,李格非最近几个月可是跑了许多趟,真的是人困马乏。

王苑之想来也是年迈不堪远行,李格非已经到了历城,而王苑之却尚无音讯。

王甄儿见李格非又回来了,十分的奇怪,于是李格非说与其事,王甄儿恍然大悟,自己父亲要来,自是十分的欣喜,赶紧让下人准备一应接待之事。不消半日,李府上下即收拾停当,这小小的姘居也生出深宅大院的气派。

第二日,只见一辆车马慢悠悠的走在历城大街上,许是王苑之不堪远行,所以走的慢了些。

王苑之的车马跟随着引路人,慢悠悠的来到历城李府。李格非听人报来有辆马车停在门前,料定必是岳丈王苑之前来,遂赶紧出门相迎。

“父亲,何意亲自到小婿之地呀!这奔波可累坏了身子呀,”李格非殷勤的问。

王苑之生气道“若不是你等轻狂漫言而贬谪外地,何以会让我这父女相别数年。”

李格非慌忙认错,“小婿之责也,小婿之责也!”

王苑之看着与己年龄相差不大的李格非叹息道“你也不必自责,当年我的甄儿与你相结合,是我父之意也,实在是念你有才学,只是目今形势所逼。”

李格非慌忙应声“是是是!”

王苑之细细打量着李府上下,虽然不如汴京城王府气派,在这个小小的历城道也显得干净整洁且落落大方,只是这装饰打点好像是要接待某人,便奇怪的问道“贤婿,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也?这明明是刚收拾家什?”

李格非便说“这是专门等待岳父大人到来!”

王苑之更是奇怪,“我没有跟你们说我要来呀!”

李格非顿时语塞,怕是事情败露,慌忙称说“是前日小叔王贺之修书前来,说家翁要来,我故怕你旅途劳顿,遂如此打点。本想今日出城迎接,不料您已经先是前来了。”李格非如此言语,也极怕以后全漏了,那汴京城王贺之和一应下人可都看见他去了汴京城的王府。

李格非寻思之际,王苑之也待想问更多事情,只见李易安从里屋蹦蹦跳跳的走出来,看见这位胡子比父亲的还长的老头,有些害怕,竟不由自主躲到李格非的身后。李格非顺势抱起李易安往王苑之身前凑近一步“快叫祖父大人,”也转向王苑之“这是我和甄儿的闺女李易安。”

王苑之本来阴沉的脸瞬间暖和起来,看到这个可爱的女孩不由自主的心头荡漾起来。眼前这位就是素未谋面却久久挂念的外孙女,那王甄儿本来就是王苑之的掌上明珠,随着王甄儿的渐渐长大,亦已嫁作他人妇,王苑之本是心头几许神伤,但看到李易安,却是旧情复燃,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李易安对这个老头还有几许陌生抗拒,但是抵不住王苑之和李格非的各种热情,不知不觉中也接受这种陌生的爱护。王苑之抱住李易安,热情洋溢的说,“这娃娃和我闺女好像啊!不愧是我闺女生的。”说着这话时候又捏鼻子又掐脸的,李易安却也不陌生的拽了拽王苑之的白胡子,果真是系出同门一对祖孙,不一会就熟络起来。

“娃儿可有读甚书呀?”王苑之气息温和的问。

李格非亟待开口回答,只听李易安先于用稚嫩的声音答道“母亲教我千字文和一些古诗,我背一首给你听听”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忆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王苑之听了这些连连赞叹,“可知道这首诗讲的是什么意思呀?”李易安连连摇头。这或许是读书人的通病,当念及古籍,一定要究其义理,但是这李易安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得这些,不过是顺着这些文字的音律记忆下来罢了。

王苑之还是连连夸赞李易安聪明伶俐,秀气逼人,李格非也自在一起和王苑之等乐呵呵的。这些说笑之声惊动了正在里屋休息的王甄儿,其慢慢踱步而来。王苑之看到从门口出来的是孕人打扮的妇人,正是甄儿。李格非赶忙过去搀扶,“夫人怎么起来了?”

王甄儿看着花白胡须的父亲。两人面面相觑,眼睛却不禁自的噙满了泪花,倒是那王苑之先开口了“我儿……”。

王甄儿也似哭声应道“父亲大人……”顿时空气凝结,二人难再言语,或许是分别时间久了,更或许是感情粘稠的让人动弹不得,自打李格非谪贬外放历城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这父女就从未相见,如今相见却只剩语塞。是啊,这人间啊!明明是有着千言万语,却竟无语凝噎!任何久藏的味道都不如这父女的感情这般浓烈,何以表达的自我却无以表达。若是寻常人家,那不由分说便是心中无语,可是在王苑之和王甄儿这只能说正是感情长期的挚伏到了词穷的地步。是啊,任何既往的词句,都无从表达此刻的情愫,念之愈深,思之则更为殷切。

倒是在一旁的李格非先开口说话,打破这凝语间的安静,“哎呀!甄儿,父亲,今日得见应是良辰好景生,尽话相思意也。父亲大人也是远行疲惫,小婿当好酒好菜接风洗尘。”说完即命下人安排一应事宜。

而王苑之哪里听得进去李格非的言语,甚至不愿意放下怀中紧紧抱着的李易安。王苑之走到王甄儿面前,轻轻的说道“我的甄儿受苦了。”

王甄儿也满眼含泪的说道“我与爹爹经年未见,爹爹也是苍老了许多。”是呀,那时路遥,世人不轻易出门,一出门便是远行,何止是一年,有的人分别可能就是一辈子,而如王苑之李格非此等国之重臣方可车马载行,即便如此,也尚且七八年才可如愿以偿得见,更何况那些寻常人家的人哎!

王苑之看着大着肚子的王甄儿,亲昵的说道“甄儿近些年过得可好,为父不在你身边,不能照顾你,心中极是愧疚啊!”

王甄儿连忙安慰“爹爹切莫如此说,吾官人待我也如同女儿一般的疼爱,比起爹爹当年犹胜,这些年来未吃些苦头,官人虽为外官,但是这些年却从未为钱财消愁,只是官人远去,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岂能无孤寂之日。”

王苑之听此言语却也理解此中断肠意“人生在世,岂能无有离别,倒是离别之中能有一两件事能化解忧愁才好。”

王甄儿知道父亲的意思,用手抚摸着李易安的脑袋,“她就是我化解忧愁的最好方法。”

王苑之看看怀中抱着的李易安,放手让她回到王甄儿的身边“多少儿女就是父母的心头肉,看着她,不仅可以化解忧愁,更可以化淡心中的相思意,可是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心头肉啊!”

王甄儿明白父亲此句是在责备自己离家或久,“目今,官人久在朝中为官,不消时日,吾等便可以相聚于汴京,只是目今我这身子难以远行,待来年身体康健定赴汴京!”

王苑之自也无奈,转而说道“你大爹爹(爷爷,王拱辰)去矣,临走时还惦记着你和你的孩儿。”

王甄儿听完此语不由得黯然神伤“小时候大爹爹最疼我,我经常扯他的胡须,在他写作的书稿上乱涂乱画,他还是那么的疼爱我,哎!斯人远去,怎能不哀伤。”说完又止不住的涕泪四流。世人总是在见与不见中永远的错过,谁让这个世道这么多变呢!真的有万般的无奈啊!

父女两正说话之际,李格非带着一人入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间县蔚唐国昌。

唐国昌一见到王苑之便拱手而谢“大人,多年未见,可好。”

王甄儿见有人来,与唐国昌相视一眼便识趣的带着李易安离开。那王苑之见到唐国昌却是老眼昏花般的迷了迷眼睛,“这位是?老夫一时未能忆起。”

唐国昌随即解释道“我此前曾在汴京为官,是为王安石公府上主笔(私人秘书),你可能不识得我,但是我与你家二哥王贺之可是过命之交。当年我于汴京犯事,险些丢掉性命,幸亏令老太公求情,才免于丧命。今日特来聊表感激。”

或许因为王安石变法之中“犯事”的人太多,王苑之依然未能记起唐国昌是谁。

李格非见王苑之没有想起,从中插话,“国昌贤弟曾为宰相府执笔,与叔父同为王安石宰相的幕僚,交情匪浅。”

王苑之与王拱辰本身对王安石变法并不十分的感冒,对于王贺之的行为及王贺之的朋友更多的是嗤之,怎么可能还救过这样的人呢。还是不解。

李格非接着解释道,“当年汴京民变,国昌贤弟混迹流民之中暗察实情,后又考中功名,得居于丞相府执笔,谁知旧党之人反诬国昌贤弟曾为仇寇,借以构陷新法,国昌贤弟实乃无辜也。”

王苑之渐渐明了,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十多年前“胼法案”的主角之一,十多年前司马光等人为了阻挠新法,勾结一些旧党之人,找变法派的麻烦,虽然王苑之与王拱辰不支持变法,并且对王贺之的一些激进做法甚是反对,但是旧党之人的行为更是让人生恨,所以就为“胼法案”所牵扯人员辩护,却没想到意外得救之人便“藏身”于这历城。

见王苑之终于明白,唐国昌又谢道“若非王大人和令老太公极力相护,恐命休矣。”说完正要顿足以谢。

王苑之阻道“莫要行礼,话虽如此,吾等并非有意救你,实乃看你等无辜,不忍直视,更重要的是我们更反对司马光。只是你现在已经领了县尉之职,着实奇怪。”

唐国昌解释道“在下明白,吾乃一介罪臣,无以入官籍,所以这一县尉不过是无籍之职,只管做事,领微薄俸禄,聊以生存。我之府宅,也乃文叔兄所赠。”

王苑之顿时明白“汝之过去非大人难以为解,要让罪臣得免或比登天还难。”

唐国昌看的倒是十分的淡然,反而转换话题,“令老太公和汝家二叔现在可好?”

王苑之哀叹道“吾父已于前年去矣!”

唐国昌听之默然“天不怜我王公(王拱辰)。”

王苑之接着道,“王贺之因变法失利,在朝堂上言语冲撞,被官家关押数月之久,现在出来了,性子也温和了许多,最近于汴京城买了新宅,也已搬出去了。不过官家业已申明,王贺之永不得入朝堂,后续则未可知也。”

众人言之久矣,却不提防时间已近午时,这王苑之来历城,尚未有半点休整,却不及又要酒肉吃来。

说时间,李府不大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三人各自饮取数杯。席间你我杯盘相交,各自闲话礼遇数巡。

是呀,不知怎的,世人总喜欢用酒来解意,有时候是一人独饮才有更多曲意,有时候多人共酌才解愁肠。至于为官,王苑之今生已弃,因为他早尝透官场明暗,再混迹朝堂不过是悠悠只付时光,得过且过才是他的向往;而李格非尚且还想在官场成就一番事业,毕竟作为一个寒门出生的读书人,能跻身高位并能一御天下之势,才是心之所求。当然现在李格非已经为尚书右仆射,可惜是没有实权,若提线木偶般的存在。唐国昌自认的升途确是迷茫,大宋对曾罪之人向来不那么仁慈,他暂时也不可能应官而去。如果只混迹于历城,他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但这并非其所愿,男儿还是愿意在宏图霸业间自找几分政绩。结识李格非王苑之这样的人正是他重入仕途的政治资本,通过李格非王苑之这样的人引荐推往才能绕过自己的戴罪之身,重入朝堂,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也许唐国昌的心志并没有如此伟大,只不过名与利自古都是人人求之的良物,更何况今人乎,其实他还曾有过功名。唐国昌和普通的谪官不同,他是罪臣,而谪官只是犯错,要让他越过此等屏障,必须借人之力,如果说李格非力微不能帮他,那汴京城王家可是个更好的选择。所以唐国昌对王苑之还是抱一线希望的。

三人自在饮罢,各散。

时光已去多日,李格非与王苑之正在等待王甄儿生下他们期待已久的小生命。可是尚未及王甄儿分娩之日,汴京城的秦观差人送来急件,言苏翁已归汴京,晁补之黄庭坚等要李格非速回汴京,虽然李格非自知他所居之职不过是别人的木偶,并非紧要,但是无疑他在秦观晁补之黄庭坚之中所居职位最高,苏轼返京,他怎能避之,更何况他还特想见苏轼,看来是不得不回呀!只是这王甄儿尚需要人照料。思前想后,寝食难安。遂于王苑之商议。

“目前苏翁已返汴京,朝中人事恐将为之大变,汴京来信,要我速回汴京。岳父可有什么指示”李格非试探性的问王苑之,因为王苑之之父王拱辰与苏轼政见多有差异,所以王苑之对苏轼归来不以为然。

王苑之气氛道“苏轼啥时候不回汴京,非要这个时候回。我看苏轼回去也折腾不出政绩来,你且勿须赶回汴京。”王苑之一口否决了李格非的想法,“目今甄儿身子为大,要出生的孩儿为大,至于国事随他去吧!你亦知道你不过是人家的木偶,朝中大事几时由你决定分晓。”

李格非虽然很认同王苑之所说,但是要知道王苑之必是带着有色眼睛看苏轼,对于朝事李格非和那一应苏党之人必定是像打了鸡血一样看待苏子归来。是的,苏轼这个曾经朝上几起几落的大人物,名声在外自不用说,政绩也为其众所推崇,重要的是现在朝中无人,苏轼则更显的重要。当官家面对困局束手无策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轼,可见苏轼的地位。是的,面对朝中发生的事,文彦博令出不行,新党拒之,李格非令出旧党拒之,新党怠之,无以为进。这次苏子一出,新党旧党多少也得给点面子。李格非实在非想赴汴京一去,但是又不愿特别忤逆岳父,只好...

李格非殷勤的对王苑之说“岳父大人,目今甄儿临产尚需时日,我回汴京一去,速去速回,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况且苏翁一回,必定有诸多事情需要转变,交接等,我作为朝中右仆射郎必然要参与其中。”

王苑之恨道“你且算什么官,右仆射郎,可是他们不过拿你当扫帚使。”王苑之话说的着实难听。

李格非低着头迷了迷眼睛,却不敢说半点话来。

王苑之又道“真后悔把甄儿嫁于你,当年汴京城多少豪门贵胄的公子想要娶她,若不是吾父觉得你有才干,我才不想把甄儿嫁给你这酸朽的文夫。”

李格非知王家家大业大,又多需倚仗,遂也不敢吭声。

王苑之又转而话锋,语气稍有缓和“你若确定去往汴京,你便去之,反正我不去,哪怕官家降罪于我,我也不愿前往,我这老骨头要在这里守着甄儿,但是你要速去速回。”王苑之亦顺道让李格非安排一些汴京城王家之事。

李格非得王苑之应允,心中自是变得畅快,不过也难为岳父大人,自古让岳父照顾已出阁的闺女,有几人予,王苑之之所为,古今未有也。

当夜李格非与王甄儿依偎话别,烛影残灯下,两人相寄情愫,“甄儿吾妻,我返汴京迎苏子归,朝堂上下,必是需要一个能掌控全局之人,为夫资历尚浅,难以驭服,如今苏子归,各方权利梳流,当有万千琐事需要处置。”

王甄儿亦十分体贴“官人此去有大事相商,你们男儿之事我并太过问,只是肚子里孩儿和业已初长成的易安,都急切的盼望你能早日归来。在此吾当勉励为新,勤勤恳恳为家。官人放心去吧。”

李格非谢道“有甄儿此语,为夫真的放心多了,待我孩儿出生之前,为夫一定赶回来。”

此间又是别离,时人总在命途中往复,或许汴京城事与李格非无半点关系,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可是他还是一心向往。现在其妻正欲分娩,其女正念经义,此番情景,若是错过,也将是人生的一处遗憾。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驱往汴京,不愧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男人。真心感慨这世间每一个匆忙的人,后世者有马致远说文,断肠之人不在妻侧,不在子侧,而在天涯,即所谓的“断肠人在天涯!”,是叹息良多。

话说李格非单身匹马飞赴之汴京!若是将军立马,驰骋天涯倒还好说,可是李格非乃一介文弱书生,千里驰骋,难免有所不适,李格非病倒了,还未得见苏翁,就奄奄虚脱于王府,就是这样的,李格非病体难抑,甚至错过了上朝,是的,就是苏轼北归后的第一次上朝。那朝上的光景又当如何呢?

话说那朝上,众班文武立于殿下,苏子也手持象芴,一本正经的立于殿下,但从衣着上,苏子打扮明显不拘一格,或者正是因为苏子久居臣外,生活洒脱惯了,就是所谓的放浪形骸。

小皇帝见朝上有新人入来,每每都想问何许人也,却每每都被高太后吓止,赵煦哪里认得苏轼,苏轼离开汴京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他还是个孩子。可是高太后看到苏轼这般打扮,心中自是不悦,但是碍于苏轼在江湖上以及庙堂上的地位,不好言语,就故意假装没有看到苏轼。

朝上静寂,无人敢先出言语,高太后似有见状,语气雄浑而有张力的说道“诸位爱卿,最近我大宋可有什么事发生,可以启奏!”。

众人无人响应。

忽然从后排一人身出列,又是河东路经略王安礼,说“臣等驻防幽云久矣,大辽国势日衰,何不乘此良机,攻之以复我幽云。”众人也附和之。

高太后道心想当然不能打仗,也不会打仗,这不过又来索要军费的,于是喃喃的问道“王安礼将军,前次所言,你在驻防西夏,为何现在变成幽云了?”

王安礼回应道“盖因河东路上拥辽国,右拥西夏,两相依偎,故而两向而防,两向而战,西夏辽国都是我朝劲敌,二者皆应防备,臣等多边在心,操持万方!”

又一人出言“上攻击大辽,左防及西夏,恐怕左右不能两全,西夏日盛,民风彪悍,最好是联一攻一,至少要许以利害,否则难免在后方骚扰。若是两线作战,则势难定也!”

高太后听完似有不悦“大宋向来以和治天下,既然钱财能解决何必刀兵,不如都许以利之,令其不要骚扰,吾等专心处理内政事端,哀家听闻,闽中不平,可有此事?”

福建路按察使肖纲启奏“闽中尚无大事,只是泉州外客商船抢了当地老百姓的生意,遂激起当地人的不满,偶有不良之民抢劫外客,事少,不及上报朝廷。”

高太后闻言厉声喝道“希望你等勿要虚构瞒报之事。”高太后声大,吓止了百官。

正当众人无话之际,却从人群中传出声来“文彦博老迈,令不得以服吾等众生。”

那文彦博倒也识趣,“臣等老矣,老眼昏花,望卸任宰相,另选贤能。”

众人议论纷纷。

高太后询问道“可有合适人选可以服众?”虽然高太后没有明说,但是下意识的往苏轼的方向剽了一眼。

张耒出言“纵观天下,惟有苏翁可付大事。”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苏轼,苏轼见大家如此看重自己,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略作推托,“在下何德何能担此大任,况我苏轼命苦,混迹江湖多年,天涯漂泊,大任恐难以成行。”

高太后见状又想将苏轼一军,遂说道“既然苏子如此说来,哀家便不在勉强,”高太后又故意询问众人“还有谁人可担此重任?”好家伙高太后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苏轼,至少也应该再请一番。

众人还在喧哗,议论此任非苏轼不可。

这时列中黄庭坚出言“目今朝中,老的老小的小,无人可担此重任,惟有苏翁。似吾等李格非几人令尚不足以服众。新党出任宰职必遭旧党弹劾,旧党出任宰职亦难令出即行,所以必苏翁出仕不可。”黄庭坚言辞恳切,众人附和“必苏翁出仕不可!”

高太后又转向苏轼,“苏子意下如何?”

苏轼依然推辞。

高太后怒道“苏轼,你好大的胆子!食我大宋的俸禄,却不为我大宋分忧。岂知其耻也?”

苏轼听之不敢言,唯低头应诺。自古当官的都以官做的越大越好,权利越多越好,似苏轼这等,辞官辞权的着实很少。或许也是一种无奈,大宋的官,虽然无性命之忧,但是忧心忧肠忧事,稍有不慎,即是谪贬他乡,可算是风险巨大。更重要的是反对者声音不绝于耳,令更难出,故而苏子退却,众人也都敢望而不敢授也。

那应该怎么办,苏轼见到太后如此言语显然对自己辞宰极为不满,遂改口说“大宋的权柄落入了我苏某之手,未必会是一种幸运,因为我之所行,皆温和之法,不像王安石公那等雷厉风行,亦不似司马光那般消极。或可称其‘无为而治’!我乘山水,而众生逐利。苏某不堪于争雄辩之中。”

高太后见苏轼还有推脱之意便道“既然苏子推脱,且请苏子和诸位爱卿‘滚回去’思量,到底大宋的前程重要,还是诸位的情思重要?”于是众人拜服官家,一应出得大殿去了。

那黄庭坚,张耒,晁补之一众上下围合苏轼一起下殿,各叙你我,不愧是师门情深。

众人走出宣德门,门外早有马车相迎,却是苏迈携车夫在此等候苏轼从宣德殿出来。众人得见苏迈,纷纷上来拱手相叙礼仪,那苏迈亦是相貌堂堂,也为本朝翰林院博士,因苏轼遭贬谪,遂去官随父潜行,目今除了相伴苏轼左右更无他事,但既然随了苏轼,文采当然不在话下,尤其是诗文骈赋绝佳。有好事者遂言“苏迈公子相貌堂堂,颇有苏翁年轻时的风范呀,所写文章亦有老苏翁之志,吾读其《后六国论》论点新颖,文笔流畅。文似歌行,意却更显高远,真是又胜旧人一筹啊!”

苏迈闻言慌忙谦逊回礼“多谢诸位叔父夸赞,这多年以来谨记诸位叔伯教诲,文章略有偶进,诚实离天地之文尚远。”

随行者黄庭坚提议,“所谓无酒不成行,今日苏子归来,吾等须对酒当歌,唱尽人间奇乐!”

苏轼亦言“外放多年,唯浊酒伴生,方忘今世浮沉。羁旅他乡,亲朋远散,高歌曲尽,酒入愁肠,寻梦多时即可往。人生痴痴狂狂,洒脱可就酒中逢千章。维康(苏迈,字维康),今日为父不归,我要与老友属文斗酒问苍,你先回家去也!”

苏迈闻言兴奋痴狂“父若去饮酒,怎能不带上孩儿”,苏迈遂回头命车夫先回家通报消息,随后便转身回到苏轼跟前,众人见状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齐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刚走没几步,却见前方一人挡路,正是秦观,“苏翁斗酒怎么能不带上我秦少游也。”这下大宋文坛的半边天全部到齐了。

苏轼大笑“哦!这是少游啊!没想京城又遇,快快快,一同饮酒作乐去也!”

不消几时刻,众人来到汴河桥东的食尚居,寻一方大桌,招呼掌柜“先拿几坛好酒来,牛肉羊肉各项下酒菜稍时可慢慢上。”各人自寻座次,然苏轼当然为上坐。

众人二话不说,先饮几坛。有人酒意临头,遂闲话起来“苏翁今此归来,吾等方有引路,目今朝中乱局唯有苏翁可以按顺,此乃大宋之福也。”

苏轼起身长叹“大宋乱局,乃新旧之争久矣,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新旧实力又齐虎相当,怨怒和忧愁积压,苏某恐难掘动各方势力。”

黄庭坚闻言说道“苏翁离朝久矣,素不知朝中之局,乱中有稳,稳中亦有因果,新旧势力处于平衡,苏翁即不偏向何方,只需引吾等走入新的道途,新旧之力皆不可破,若一方破之,则另一方得势,吾等必不可与得势一方争持,吾力尚轻,难以为继。为今之计,不破而立新才为稳妥。”

苏轼道“不破旧局而立新局,这倒是一个新颖的办法。”

秦观又言“朝中之所以无以进之,亦因为新旧之力平衡,相互掣肘,吾等力微,不足以撼动,吾与文叔兄,鲁直兄等兜兜转转不过是在为苏翁归来拖延时间罢了。根本谈不上有何种建树。”

苏轼听闻李文叔之名,遂生迟疑“李文叔?此人许久未见,其在何处?”其时苏轼闻李格非之名已久,但是并未与之深交。在御史台案之前苏轼大概也就和李格非有数面之缘,因其是韩琦的门生,这互相之间就不好怎么交割了,毕竟门第有别,互相交际恐有不便呀!后李格非因一篇《王公祭志》而入宰,随之便名扬天下,苏轼才算真正注意到李格非这人。

张耒补充道“李文叔为新任尚书右仆射,学术成就非凡。然则朝中既无党羽,亦无后盾,揪揪行事,亦如蹒行,其本人常以苏子门生自居。吾观此人行为得体,为人正派,吾等可纳其为忠志之士,免其为新旧之人所利用。”

苏轼听闻然也“李格非似曾有所交集,也就数面之缘,其文章吾读之亦有大气磅礴之势。只是当时他娶了王拱辰的孙女,我以为他会一心扑向王家怀抱。如今王门势颓,不知其心属何地?”

晁补之对道“苏翁且知王拱辰已去矣,其子王贺之为新党激进者,年少鲁莽,目前已经罚官去职,另一子王苑之,即李格非的岳父,其人在朝中成就不大,亦多有隐退之意,其本人并无明确新旧意向。吾观王苑之则更想明哲保身,远离朝局,退而安居,王门则难成气候,李格非即为孤胆一人。目前其行为举止多倾向于吾等,不可失之呀!”

苏轼听闻言之有理呀,遂问道“目今李文叔现在身在何处?”

秦观答道“吾日前于官中修书于他,其时正于历城忙于其妻生子,闻我书信,即快马加鞭往来汴京,然车马劳顿,病已入体,目前于王府休养。”

苏轼又道“待到来时,吾等何不前往探之。也好探其虚实。正好官家欲令我为宰,何不就此良机,收拢人才。”

黄庭坚饮一杯酒后说“目前朝局最好静观之,以不变应万变,官家只应苏翁代替文彦博取宰,其他未有所命,万般皆应照旧,未免成为众矢之的,不可轻易更替侵占剥夺他人之利,需徐徐图之。”

言语间,苏迈欠身为诸位斟酒。

张耒却反对道“当今朝政若是徐徐图之,吾恐苏翁所为将于文彦博无异啊!有些事情必要空谷传声,立竿见影才行啊!”

黄庭坚阻道“古来心急不成事,势未养成,就烟火银枪,不仅险恶未除,还恐伤及己身。苏翁久放在外,汴京之势未稳,不可行事造次。王安石公所为,亦因步子迈的太大而早早陨落。”

苏轼见各方意见不一,慌忙和事,“今日之日吾等即多饮此酒,朝事谈及再寻他日。”说完即命苏迈给众人的酒都满上。

有人提议“吾等都是学问千斗之人,不如饮酒作诗,命人记之,以为后人所悦!”

苏子曰“然也,即是如此,苏迈年纪最轻,当为各位叔伯开第一曲也。所谓抛砖引玉,投砾引珠也。”

众人曰“善!”

苏迈见众人所推至,为不令父亲失望以“酒”仰天而作一首临江仙:

长风万里悲秋客,有酒莫问得失。汴京朝路未有知,汴河流水恨无期。

流水悠悠空对自,去时难见来时。瑶琴一付伤心碧,满眼忽见泪痕滋。

众人纷纷赞叹苏迈的临江仙,黄庭坚又言“‘汴京朝路未有知’说尽我等困局,只是今日有酒,即可忘尽悲忧,而‘有酒莫问得失’应当放到最后,方能影射出今日之状况。”

众人心里虽然觉得黄庭坚说的对,但是苏迈的词才是现实状况,哪里能忘记这糟糕的俗世,即便是喝的酩酊大醉依然不能忘记此等困局,醉酒消愁不过是古今词人们美好愿望罢了。

苏轼忙教诲苏迈“你且要记住黄鲁直的话。”

苏迈拱手拜谢黄庭坚。

黄庭坚既已出言评价,亦不能不作什么诗文,遂有言出: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此文一出,众人笑道“此非鲁直兄早年所作,不能算,不能算也!”

黄庭坚笑言,“这确实是我早年所作,可是现在不正应了此情此景啊,所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正是我等十年未聚,而目下正是春暖花开,真实应景啊!”

众人嘲笑之道“应景也只一句应景,其他的呢,‘隔溪猿哭瘴溪藤’是应得什么景,亏得苏迈实诚,呕心沥血所作,你黄鲁直简直…贻笑大方,今日不作不能放过你,你的大作待到最后,现在赶紧思虑。”

黄庭坚委屈道“苦刹我也,纵使文采再高,亦不能七步成诗呀!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众人闻此言语,心中暗暗嘀咕,看来今天是来真的,众人纷纷心中默默思虑,已备所作。

借此时间,众人又盏来数杯。“下一位诗作者是谁?”

只见秦观出言:

一醉风云映落霞,六根无力附风雅,西阳影上几梅花。

杯酒识得春意少,春风无意问谁家?诸君余欢去天涯。

“这一首浣溪沙,请诸君品鉴”秦观唯唯诺诺的跟大家说。

苏轼听完说道“看来少游此曲有意想脱离此宴,似有不悦啊!所谓‘六根无力附风雅’说的可是我等呀?哈哈哈”苏轼只道是与秦观也不是很熟,只能用大笑来缓解尴尬。

秦观慌忙解释,“此曲格局应稍大,不局限于此宴上,而在指此江湖,吾等兢兢业业,痴痴颠颠为的是让大宋变得更好,可惜春风无意啊!吾等将若何?杯酒岂能识得春风多少。或许只是吾等一厢情愿罢了。”

苏轼闻言急忙责备秦观“少游莫要这般认为,世事本来就不遂人愿,岂能处处尽如人意,吾等当勉励为新,世事虽然不顺着我们,但是我们要顺着世事,所谓顺势而为,力大则可逆天改命,力小亦可云游四季,而免受风之侵拦。少游切莫太过悲观。”

众人听罢亦是责备和安慰秦观词虽婉约,但命不可悲之。

秦观本为江湖迁客,多漂泊异地,偶的王安石点拨,又因苏轼跋引,因而思虑良多,不足为奇,众人笑之,却也能理解这其实在情理之中。

苏轼曰“吾等既生之为人,就不要拘泥于小节,生则为大,内心应当多淋漓畅快,即便远行,亦潇洒于江湖。赤壁渺远,我竟泛舟宇内,人若不豁达,见此诸景则由心吓之,岂能作通古今之章。明月虽外,却在你我心中,我心比月大,又何苦于眼前哉。大宋局势虽乱,但是乱局之中自有规巡。正如鲁直所言以不变应万变也。”

黄庭坚向苏轼抛了“媚眼”。

众人拜服。

“下一位言者是谁?”苏轼问。

晁补之说“我有一言,供大家鉴赏”,只见他悠然自得的吟诵

春三月里倚西窗,楼外烟柳伴垂杨。

苏子与客窗下坐,诗赋才情歌流长。

但见繁花春意放,花尽枝头绿凝香。

要问何人最轻狂,自古多情酒中郎。

晁补之言毕众人纷纷觉得淋漓快意,此文应时应景,却不写愁肠,是为把个中愁绪忘的一干二净,不失为借景忘情的佳作,苏子也说“晁无咎所文,令人倍感清新,春意花放,高歌满曲,是春日之气息,亦是我等之情致,情意致此,何意不为乐呀,晁无咎之作为赞也。”

晁补之起身拱手并谢苏子夸赞。

“下一个是谁?”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坐角落的张耒,话说张耒此人词风瑰丽,雄浑,写到忘情处,甚至山河声嚎,沧海变色,日月易辉,只是前生不幸,仕途不明,常出江湖远地,久居庙堂之外,其生途与苏子无异,而其痛处往往更甚之,是的,众人偏偏想看的就是张耒应此情此景所描摹的世事。

秦观先说“文潜(张耒,字文潜)之歌,吾读之日久,便更解其意,与吾有相似,却更有张力也,今日之席宴,我更想知文潜之文章到底为何?”

张耒慌忙谦逊道“吾之词文,不过惶惶论道,各位谬赞,我之羞矣!吾不过是尘世间一粒细小微尘,难出惊世之章,”张耒顿了顿又说“既然各位都有文入世,吾当不能别异在外,遂说道”:

年来鞍马困尘埃,赖有青山豁我怀。

日暮冷风吹尘去,数峰清瘦出云来。

众人听之不解其义。

苏轼说道“看来文潜还是没有释怀,多有悲怆之语啊!”,众人纷纷了然,遂不言语。

此时桌间酒意正浓,却无声,黄庭坚饮尽一杯即醉意出言“既然各位要我再念一曲,我自不能退却,退却了我还是那个快意解千愁的黄鲁直吗?”是的,此宴中以黄庭坚的风格与苏轼最为接近,词文潇洒伶俐,读之畅快不已。更兼有黄庭坚书画双绝,世间少有,故而声名远播,天下人皆识之。

众人纷纷附和“鲁直快出句!”

黄庭坚不慌不忙的又饮一盏,方才慢吞吞的出声

醉意论江山,杯酒倾盘。人言好梦汴京南,却道汴京春易去,谁晓春寒。

持觞劝客干,对饮花间,酒中影动尽余欢。好景风光春已漫,春到枝繁。

黄庭坚吟毕即问大家“此乃一首‘浪淘沙令’,应此春景而发,又系我等酒干,吾醉意临头,恐难再叹,希望苏子与客放过我黄某人。待到春花烂漫,吾等再云游汴河侧畔,到时将有无限江山,和酒。”

众人大赞,黄庭坚不愧为与苏轼并称天下的“苏黄”,不仅书画了得,醉酒亦能提笔问盏,佳作连连,试问世人有几人能。

苏轼赞道“黄鲁直可谓气势非凡,一首杯酒论江山,道尽大宋春山无限,我等今日论之,可谓贴切。但人之所长叹,不过是因为渺小,与春夏秋冬季节变幻相比,不过微微苍尔,唯有受之,藏于花间,即能感受宇宙之博大,又能忘却我等之渺小。实在可赞!”

黄庭坚略显羞涩,其瞬间又谦逊起来,遇见恩师夸赞却又显得十分的谦意,但在苏轼的众多弟子之中,唯有黄庭坚最为豪迈,此间之酒意则非常贴合其人物风格。

张耒,秦观纷纷向黄庭坚投来赞许的目光,张耒又言“黄鲁直心胸开阔,不为人间俗世所忌怀,是我等学习之标杆,在下十分的羡慕之,今日有酒,吾当敬之。”秦观亦言“黄鲁直之词文,不见半点哀愁,倒是对春间美景描摹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好景风光春已漫’,溢美之词溢于言表,又兼写我等论河山之壮阔,蔚为大观,所谓不羁之情怀不过于此也。”秦观说完,举杯敬之。

黄庭坚亦举杯回礼,说道“黄某能得少游之赞美,此生之幸运也,少游之词,通天地之灵气,我也难企及,所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写尽宇宙之慌藐,人间之仙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婉约至极,不知人间何人更有少游这般才情,这一首词,我一直铭记于心,镌刻于魂,只差纹其于身上。”说完即欲脱光上衣,意欲将他的纹身展示给大家看,众人纷纷阻之,知黄鲁直今日定是深醉也。

晁补之见此情形,速将杯酒放下,帮助黄庭坚整理愈发凌乱的衣襟,晁补之道“苏翁且见笑了,我等于汴京执事,每每与鲁直兄饮宴,唯有鲁直兄最为放肆不羁,而正当放肆不羁之时,即有佳作而生,可谓是酒中诗话,酒仙第一人也,其情怀唯有李太白可比。每每酒至深处,乐而忘形,忘形即口吐芬芳,让我等之羡慕。”

苏轼笑言“黄鲁直,自少而今,我识他二十余载,已是见多不怪也。若是尔等都有黄鲁直之胸怀,世间可有甚么忧愁。”

众人纷纷赞许黄庭坚,举杯敬之。

目今还有一人未有言语,即为一直默不作声的苏辙。

“下面到谁之文也,”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苏辙,苏辙饮尽杯中之酒,遂言“家兄远行初归,吾心畅快不已,今已至此,合家同欢,又得众人相伴,实在激动万分,我愿意高歌一曲,为家兄接风洗尘,亦为我等助兴!”说完即吟起:

青山重万壑,绿水纵天衢。悠悠人世,高歌一曲敬老苏。兄弟情深几许?直叫汴河流去,何处又殊途!难解今生路,有酒尽欢余。

天地生,日月鉴,混沌初。蜀中又苦,恋恋故土我和汝。荜户蓬门深处,问取千秋籍录,点点是新书。今入汴梁府,望世世有吾。

众人听毕,纷纷落下泪来,这一首《水调歌头》真是情至深处,与苏翁早年所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月》可谓是一唱一和,相得益彰,苏翁曾于润州府金山寺中所写问天神作《明月几时有》曾一度风靡尘世,直唤得大宋官家高太后连连叫好,其上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即为写给苏辙的最深情的思念,而苏辙籍以此回应在外漂泊日久的高兄。上阙写踏遍千山万水的苏轼归来,有酒相庆,虽然难解余生路,但却不误今时作乐,下阙则回忆少年蜀中一起读书写字,最后两句“今入汴梁府,望世世有吾”虽文采欠佳,确是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最好回应,不愿兄弟离别,望世世相随。

苏轼听之,潸然泪下,随即起身来到苏辙侧畔,深情而又语重心长的对苏辙说“为兄远涉,苦子由一生,家父已去二十年,唯有吾和你戚戚相伴,所谓兄弟情谊,不过如此矣!”说完即满饮杯中之酒,饮毕即手扶苏辙肩。

苏辙惶恐,不知所措。

众人亦纷纷叹息,秦观出言“子由(苏辙,字子由)高义,此番深情,吾感慨良多,吾当敬之一杯。”众人亦纷纷端起酒杯对苏轼和苏辙表示敬意。

良久之后,苏轼释然,回到自己座位坐定,众人多时不敢言语。

黄庭坚打破这一刻的平静,却见他醉意连连的说,“今日于食尚居饮宴,诸位都是天地间灵异之人,文采武功皆冠绝天下,唯有黄某人最次(自谦),我提议今日之书文,当以辑录,以供世人观之,尤其苏子之文,当为万民之表!”

众人觉得然也。

苏轼说道“苏迈年龄最小,在这里又是晚辈,由他执笔为大家辑录文字最为妥当。”说时苏迈即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但忽晁补之出言“今日各人皆有言论,唯有苏翁尚未有片语相授,苏翁之词当成天地间一道亮丽的艳景,若能得苏翁一词,吾等将三生受之,如甘霖入苦土,似朝露降人间也!”

众人纷纷请求苏轼赐文。

苏轼应道“今日大家相聚汴京,写高义而临天下,面朝堂而叹时局,此才为大宋之幸也,若是万籁皆无喑哑,则世事皆毁矣!回想当年,因一封朝奏而毁前程,先谪贬于黄州,观赤壁而览古今,叹流水东去于不复,又徙贬汝州,长途跋涉,旅途劳顿,吾悔恨之,渐渐神离,魂不守舍,幸而苏迈相伴,救我于魅途,今又折返于汴京,可是吾离开汴京尚且不足十年,而朝事却如昨日,十年未趋步向前,何哉?不变之声大也!变与不变不在人,而在心。王安石之心在变,司马光之心在不变,谁得权利者,这时局就随谁意!长此以往,宋将不宋矣!吾之归来,将打破此等喑哑,复我大宋朝气,希望诸位勉力助之,奋之。至于词赋,以此而得之。”

苏迈听父之言,慌忙安慰之,“我父年事已高,恐再难经风雨,望诸位叔父助之。”

苏轼阻苏迈道“哎!为父尚且有精力以临天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遂宏言以作句:

夕朝有酒一人嘱,饮不尽,杯难数,千里江湖唯我去,何时日月,更无星路,恋恋归期误。

今时春到谁人聚?楼外烟来送柳絮。又是人间春好处,满城秀色,凭栏可取,窈窕随风舞。

这一首《青玉案》道尽苏轼旧日愁肠,也写尽今日汴京之繁华,众人对苏轼之文向来赞之,看此情形,苏翁已经忘却过去,准备开始新的人生,因为汴京繁华都在这人间春好处。

晁补之首先出言“苏翁之词,我等向来慕之,旧日苏翁泛舟游于赤壁,横槊赋诗,观天地之博大,论宇宙之雄伟,古今英雄都在赤壁之上,都在苏翁之赋中,我恨未同行,在坐唯有鲁直有幸同游,我实在遗憾也!”

黄庭坚说道“赤壁之游,吾也是感慨良多,苏翁情怀远见,黄某得见之久,苏翁作《念奴娇·大江东去》吾已书之,裱为上作。”

秦观亦道“苏翁之文,吾向来重之,此一《青玉案》情真意切,感情朴实,说尽我等今日之美景,这满城秀色,窈窈随风飞舞,歌尽汴京城邑,是为佳作,吾要抄之,为天下留存,并送于另一位宰职李格非!”又道“李格非与吾同朝为官,虽只作空宰,但志却在胸,若能俯仰天地,问鼎今世潮头,何不快哉!”

苏子曰“然也”,遂令苏迈誊抄一份,交于秦观,秦观后将一份交于大宋翰林院留存以及刊印,另一份遣人送往王府给李格非。

说巧不巧,众人还在饮宴之间,楼下有人来,众人不知是谁,遂静静听之,只听得他向店家一一点罢酒菜。众人听得,识得人声便知那人是王贺之。晁补之先对苏轼说道“这王贺之,本为王安石公得力门生,奈何性子急了些,居然在朝上得罪官家,吃了半年的牢狱之灾,现在性子是变的温和了很多,只是行为多为神秘,不知作甚。”

苏轼笑道“原是王贺之,吾与其父多有交情,一朝为官多年。王拱辰去时我不在汴京,未及得见最后一面,今日见之,岂能不礼遇之。”

晁补之阻道,“这王贺之,行为神秘,若是他再做什么歹事,今日我等近之,可非是惹祸上身。”

苏轼叱道“我乃苏轼,怕甚歹事,莫要太过慌张。况我等在此处饮宴,声动四方,若不打声招呼,恐让人笑之!”,遂令苏迈下楼请之。

苏迈应之。

王贺之自是已经点了酒来饮之,菜还未上,听得身后有人叫他,遂回头观之,见苏迈,似相识又不敢认,是的,苏迈随父离开汴京是还是个二十岁的人,如今十多年过去,而那王贺之当年却也不大,虽然见过,却也不熟,王贺之正疑惑之间,苏迈拱手先说“我乃苏迈,家父与几位叔叔伯伯楼上饮宴,望王大人过去闲话。”

王贺之遂回礼惊讶道“哎呀,原来是苏公子呀!切莫叫在下大人,吾已经被革职。目前赋闲在家,既然苏翁在上,我当往见之,不然失礼了也。”遂与苏迈上得楼来。

大家见王贺之,纷纷拱手相迎。

苏轼先开口说话“贺之贤弟(王贺之辈分较高,毕竟是王拱辰的小儿子)近来可好,汝父去,吾未归,实为憾也,想当年我初入汴京,令尊待我如亲子,今魂归,我却未能膝前表孝,真是惭愧。”苏轼虽然这么说,但是在政局上苏轼与王拱辰多有偏颇,也没少各种弦外之音。

那王贺之却不被这等情怀感动,或许因为王贺之作为王拱辰的小儿子也是见惯了世事,王拱辰对他娇生惯养,已令他在礼数上并不那么多情致,亦因王拱辰一直反对他与王安石来往,遂父子俩关系并不十分和谐,个中原由外人很难感知。王贺之见苏子礼敬,也不好逆之,遂言“家父逝去,有劳苏子费心了。”王贺之顿了顿又道“目今我去职无官,未来之事,渺茫不见,还请苏翁照料一二。”

苏轼问曰“听闻贺之贤弟曾朝上作事,忤逆了官家,可为叹也!不过此等风格,却与老夫有几等相似。哈哈哈!偷偷告诉你,老夫也曾蹲过大理寺的大牢。”

众人也纷纷笑之。

苏轼说完即欲举杯敬之。

王贺之慌忙阻道“苏翁急也,小可贺之乃罪人一个,何意能让苏子敬之。”赶紧推脱,又说“小可曾忤逆官家,若非父辈所荫佑,恐今日已经身首异处矣,今只为汴京城一一散客游子,荒唐至极也!”

黄庭坚笑言“都说王家二公子有大志向,莫非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情,”显然黄庭坚说这话语带莫大的醉意。

王贺之急忙对曰“黄大人切莫如此乱说,否则要出大乱矣!小可曾为罪人,莫说大事,小事亦不敢多作。恐为官家得知。”

黄庭坚又笑道“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纷纷伸长了脖子来听。

苏轼责黄庭坚道“鲁直醉也,不要乱言语。”又转到王贺之“不要听这些醉人之言。你且莫要惊慌,若要有事,苏某自当为你打点一二。”

王贺之谢之。

苏轼又说“今日得见王家贤弟,已有数十年光阴,不如就此拼成一桌,你与吾等共饮可好?”

王贺之见一桌都是大宋朝上得力的人儿,遂推之,正说之间,楼下店小二上来说话,“王大人的酒菜亦准备停当。”那王贺之便欲下楼去。

只待此时,秦观拿出苏迈所誊抄的诗文递与王贺之,“请贺之将此几篇文章,送于正在王府上休养的李格非。吾毕竟和李文叔同朝为官,今日有酒却不见李文叔,非常之憾也。”

王贺之道“现今我已经搬离了王府,此物……”王贺之迟疑片刻,但还是接下了书稿,拱手道“我一定将此物送到李文叔的手上。”

王贺之下楼自去饮食酒菜,众人纷纷觉得奇怪,“自打王贺之被大理寺关押以后,即独来独往,不知何为,此等宁愿独饮,也不与吾等共饮,甚是奇妙!”晁补之奇怪曰道。

“那王安石公及其幕僚门生向来不得众人支持,想必其独来独往亦是因为其看不惯旧党因循守旧,阻挠变更,更不想与我等不作为结交罢了。”张耒似解释道。

苏轼曰“新旧的抗辩久矣,岂是一时之事,昔者范文正公举事。众人助之,但当革新触及到个中利益之时,众人又纷纷避之,今者王安石公所事又何异哉,况且今日我等人多口杂,即便他真的有什么作为,也不会让吾等知晓。待日后我将亲往求证一二,但看他要何作为?众人今莫要疑之,来,吾当更进一杯。”

众人纷纷有饮宴数杯。

又过了少许的时辰,众人皆醉意临头,酒席间亦是高歌满唱,汴京城头,今日又重游,年华好景,忘却尘世几多愁。酒至数番,皆皆不省人事,幸得店家认得这几位,要不然恐身不能全也。苏迈最为年少,头脑最为清醒,他与店家将诸位一一扶上马车。

然后,再说到李格非,从历城归来,马不停蹄呀!即便是年轻气盛之人,这千里的奔波,也难吃的消,更何况是李格非这样已逾不惑之年老人,是的,这一段话前面已经说过,李格非已经老了,他不再年轻,苏翁等人也渐渐老矣,自从王安石公去,这大宋就步入老迈之年,不仅是人,更是这个尘世。李格非全身发烫,不能言语,只待下人扶持。此时王贺之从门外入来。

李格非见王贺之入来,微微翻动眼睛,示意还礼王贺之。

王贺之见李格非虚弱难堪,遂细心切问“侄贤婿,身体若何?”

李格非只微微变动了呼吸的频率,并无甚言语。却是下人先说话“李大人长途跋涉,又偶感风寒,身子骨虚,不能动弹,郎中说需要休息时日方可动弹,已经开了方子,先前已经饮了一副,现在方才躺下。”

本来王贺之想问其兄王苑之在历城怎么样了?何时须归?可是看见李格非其状,便不忍打扰,只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文稿,对李格非说,“这是衙门同僚的文章,秦少游托我稍带给你。先放于你之床榻,待你病愈,再行查看。”

李格非听说衙门里秦观有文章到,定是非常紧要之事,遂强撑病体,坐了起来“秦少游之文必是紧要之事”,孱弱的双手无力的翻动的诗稿。李格非本人是对官家,对朋友之事向来一丝不苟,每每都像打了鸡血似得,可是官家对他,那就一言难尽了,嗯,此前作为大宋仅次于宰相文彦博存在,就是尚书右仆射郎(副宰)。李格非没有上朝,官家也只是略微提了一下,足见其地位不重要。

李格非细心的阅读文稿,王贺之却在旁瞅了几眼那文稿。

王贺之思虑这文稿原来不是衙门里紧急事务,却是他们吃酒的伶文,王贺之刚想说话,只见李格非兴奋起来“这乃千古奇文,有苏迈‘长风万里悲秋客,有酒莫问得失’,是为感慨劝慰之语,有秦少游风雅之语,张耒的困顿之言,更有黄鲁直‘醉意论江山,杯酒倾盘’豪句,不倾酒若干,就不甚欢,亦有苏辙怀旧抒已之文。此番种种,吾前生未可得也,而今叹息未亲临宴席相敬数杯,真是恨惜自己这不堪远行的身子。而这其中之文,尤其以苏子之文更为突出,似飘渺于宇宙之间,不仅仅是宇宙,还在花间,也是极品的妙文。”

王贺之见李格非如此的激动,却又像是在自说自话,非常的奇怪,也难怪,这读书人视书为命的风格从来改不了,王贺之看着不着自我的李格非慌忙安慰道“李文叔,侄贤婿,你须注重自己的身子,切勿动了自己的精气。”

李格非哪里肯听,遂要整衣出门去见苏子,王贺之阻道“苏子与客早已醉的不醒人世,你莫要动身,即便你现在去苏轼府上,也恐难见苏子一面。”李格非稍稍冷静一下,便开始听王贺之的话躺下,还紧紧的撰着诗文,捂于胸前。王贺之觉得这李格非莫不是傻了,明明别人根本不在乎他,他却还是兴奋的像个孩子。现在的王贺之看着这一切却显得格外的清晰,或许曾今他也被众人当傻子,因为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一旦人生际遇发生改变后,性情便会更加坦然,就像出狱以来就以各种不争的面目示人。

李格非兴奋之后,又渐渐平静下来,安然的睡去,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李格非做梦也想要和苏子举杯问道一番,王贺之却依然十分神秘的留存于汴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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