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颐真只是余光瞥到了一幅画，连到底画的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股纯正的灵力摄住，眼前天旋地转，出现在了书房内。
只不过眼前，檀木架上的书卷都整洁如新，书案上的墨砚还未干涸，墙上更是没挂着那些阴森森的人物画，尽皆是写意山水，衬得室内一股清雅风味。
这应当是过去的李府，过去的书房。
张颐真思忖着，回神来便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青色道袍，手里正拿着一支毛笔，身前的书案上正放着一幅画。
画的就是一位青衣仙人，一手拿剑，一手画符，仙气飘飘，俊逸非凡。
他正在为这幅画作题字，曰“兆历一十二年，问道宗，灵潇赠”。
问道宗，有点耳熟……原主身上是不是有一枚写着“问道”的令牌来着？
不过，兆历一十二年？
那不是直播游戏背景所在时间的一百六十多年前吗？
张颐真震惊地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人影，离他近的这人华服锦衣、面貌端正威严、人模狗样，正是年轻时的李方盛。
李方盛的容貌和他先前“惊鸿一瞥”的画作一样，只是此刻他还是个气息纯粹的普通人，与那画上阴鸷残暴的厉鬼截然不同。
他怎么活了这么久？
他旁边那人不认识，不过眉眼与李方盛有些相似，穿着读书人的长衫，应是他的血亲。
要命的是，他听见灵潇道人正在说：“既然欠了因果，便以这幅画作抵罢。”
“此画有灵，乃是灵器，若好好香火供奉，可保家宅平安，万事顺遂……”
灵潇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句：“但切记，莫生妄念。”
妄念会腐蚀灵器、影响它的纯粹，将这馈赠化作新的诅咒。
张颐真觉得讽刺。
他在灵潇的视角里，清楚地看到了李方盛的眼睛，原本虚伪的眼神在见到那幅仙画后，慢慢变成了极度的兴奋，和一种狂热的渴望。
妄念生，则祸事起。
他随着灵潇一起叹息，与他一同转身，摇摇晃晃，洒脱不羁，只是那道人口中喃喃自语着：
“环环相报啊……哈哈哈！”
青衣道人大笑三声，悄然离去。
一阵天旋地转，张颐真又坐在了厅前的地上，而那处墙角的仙人画却已经不知所踪。
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
“这仙人画当真如此古怪？”
书房内，不知何时已经坐下的7号惊奇反问，抓了一把瓜子接着嗑。
“只要献祭血亲的寿命，就能够换来长生？”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老爷的画卷，摸着 下巴：“难怪这么大一个李府，主子却没几个。”
“你都这么老了，却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儿，看来都被你献祭完了吧？”她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虎毒不食子，你一炫一大口啊。”
“咋地，你儿子女儿跟你爹妈似的，批发的？”
李老爷脸色难看极了，脑中万千怨念嗡嗡作响，眼中都出现了红光。
“这狗畜生就是该死！”李念安大逆不道地问候亲爹，“我姐姐也是这么死的，忽然就不见了，房里还画着那个奇怪的法阵，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才提前出此下策。”
“你做了什么？”7号也很好奇。
李老爷冷哼一声，“这逆女与画灵做了交易，为它献祭皮血骨肉，祭炼肉身，换得与我百年积累不相上下的仙力。”
“你以为她是什么善人？还不是要杀四个人献祭？”他一脸轻蔑，五十步不要笑百步，“她以为我们无所察觉吗？我早早便让人去绘制了缚魂阵，将她一死便困在阵中！”
“这画灵的仙力，她拿得，我也拿得，只不过是献祭几个下人的事。”
说到这里，老爷又怨气冲天了：“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牛鼻子解了阵！”
远在老爷院子里的张颐真狠狠打了个喷嚏，往五帝钱旁边站了站。
“还有你，莫名其妙占了我的肉身！害我不得不进入藏在密室的空白画卷内栖身！”
7号理直气壮地瞪着李老爷，一点也不心虚，气得他的画纸猎猎作响，“若不是这女人恰好进了密室，我连出来都困难。”
女人？
7号的脑袋转了一下才明白，奶娘。
她的眼睛里倏地染上狐疑，赵鹏虽然是奶娘的身份，但他的行为逻辑完全是按照主播的思维来的，否则绝对不会闯进书房密室，这么大的bug，老爷不觉得奇怪吗？
还是说，是十八层直播系统搞的鬼？
“您没怀疑过，为什么奶娘会进密室吗？”
李老爷想也不想，“肯定是为了帮那逆女偷仙画！幸好我早就转移了！”
都是为了抢他的机缘，成仙的机缘！成仙……
“我要成仙……”他似乎陷入了臆想，疯狂地喃喃自语着什么，气息一片混乱。
7号又看向李念安阵营，发现她们也觉得理所当然，丝毫不奇怪。
她目前遇见的大部分无限流游戏，副本都是反复利用的，很少有当地居民完全不知情的一次性副本。
可如果连李老爷和李念安这两个百年厉鬼的头头，都不知道主播和十八层直播的存在，那和直播系统做交易、将这里变成副本的人是谁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看来这仙画，也不怎么仙嘛。
7号靠在了木椅的椅背上，整理着思绪。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的直播任务，是非常心脏的阵营战。
一边是李念安，她手下阵营的玩家，目前已知的是奶娘，另一个，她倾向于画师或婢女。
另一边是老爷，他阵营目前还没出现玩家，但她猜测应该有小厮，因为刚落地的时候，小厮就是贴身伺候老爷的。
除去张颐真这个独树一帜的闯入者，其他四位玩家的“杀死凶手”任务，恐怕指的是杀死其他阵营玩家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将他们称为凶手……恐怕指代的是身份牌，而不是玩家本人。
在早就轮回过无数场的副本里，每一张身份牌应该都血债累累。
否则，管家和奶娘两个刚死的人画卷上，不该有这么大的怨气。
“……我们已经全告诉你了，你帮不帮忙，不帮忙就别占着我身体。”
重新看向7号，李老爷毫不客气，连虚伪客套一下的兴致都没有，开口就赶人。
若是之前，7号可能还会出于愧疚犹豫片刻。
但现在，知道这是一位怎样不要脸的老东西后，她抢身体抢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就占就抢，你打我呀，我和念安一起撕了你。”
7号看着老东西无能狂怒，心情愉悦，重新关注起张颐真同志的直播间。
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问道宗”三个大字，字正腔圆。
7号啪地一下摔了瓜子。
瓜子淅淅沥沥得撒了一地，气得李方盛大喊放肆，7号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