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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回第1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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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回

话说南宋南渡之后,都城迁至临安。高宗皇帝建炎四年,改元为绍兴元年。在朝廷中有一位京营节度使,名叫李茂春,他本是浙江台州府天台县人,娶了王氏为妻,夫妻二人乐善好施。李大人为人极为仁慈,只是带兵时军令不够严明,因此被罢官,回到家乡。回到家中后,他依旧热心助人,修桥补路,救济那些处于困境中的人,冬天施舍棉衣,夏天施舍汤药。乡亲们都称他为“李善人”。

然而,有些人私下里议论道:“这李善人恐怕不是真心为善,若真是真心,怎么连个儿子都没有呢?”这话恰好被李大人听到,他心中郁闷,回到家中后,脸上的愁容怎么也藏不住。夫人王氏见他如此,便问他为何闷闷不乐。李大人说道:“今日我在街市上闲逛,大家都称我为李善人,可有人在暗中议论,说我不是真心为善,还说若真心为善,怎会没有儿子。我想上天有眼,神佛也有灵,理当赐给我们一个儿子才是。”夫人王氏劝他纳个妾室,说这样或许能生儿育女。李大人却说道:“夫人,你这话可不对。我怎肯做那不才之事?你年纪还不到四旬,尚有生养的可能。你我斋戒沐浴三天,一同到永宁村北的天台山国清寺拜佛求子。倘若上天有眼,咱们夫妻定能得个儿子。”王氏觉得有理,点头同意。

李茂春选好了日子,带着僮仆,夫人王氏坐着轿子,自己骑着马,一行人来到天台山下。只见天台山高耸入云,山峰挺拔,树木郁郁葱葱。国清寺坐落在半山之上,山门高大雄伟。他们来到山门之外,只见寺内钟鼓二楼,从前到后共有五层大殿,后面还有斋堂、客舍以及二十五间藏经楼。李员外下马,寺里的僧人出来迎接,将他们请到客堂奉茶。老方丈性空长老得知是李员外前来降香,亲自出来接见,带着他们到各处拈香。

李茂春夫妻二人先到大雄宝殿拈香,虔诚地祷告:“佛祖保佑,千万让我们得个儿子,延续香火。若佛祖显灵,我们定当重修古庙,重塑金身。”祷告完毕,又到各处拈香。当他们来到罗汉堂拈香时,烧到第四尊罗汉像前,那神像突然从莲台坠地。性空长老见状,说道:“善哉善哉,员外日后必定能得贵子,过些日子我再来给员外道喜。”

李员外回到家中后,不久夫人王氏便有了身孕。过了几个月,夫人果然生下一个公子。孩子出生的时候,红光笼罩着院子,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李员外心中十分欢喜。然而,这孩子自出生后就哭声不止,一直哭到三朝之时。

三朝这天,亲友邻里都来庆贺。外面家人进来回话说,国清寺的方丈性空前来贺喜,还带来了一份厚礼。李员外赶忙出去迎接。性空说道:“恭喜员外,令郎可还安好?”李员外说道:“这孩子从出生就一直哭到现在,我正为此事忧虑,老和尚可有什么办法?”性空说:“这好办,员外先把令公子抱出来让我看看。”李员外有些犹豫,说道:“孩子还未满月,抱出来恐怕不妥。”性空说:“无妨,员外可用袍袱盖上,这样就不会冲撞三光了。”李员外觉得有理,急忙把孩儿从里面抱出来,给众人观看。只见这孩儿五官清秀,相貌清奇,只是啼哭不停。性空和尚走上前来,那孩儿一见和尚,立刻停止了啼哭,还咧嘴笑了。性空和尚用手摸着孩儿的头顶说道:“莫要笑,莫要笑,你的来历我知道。”

随后,性空和尚便说要收这孩子为记名徒弟,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李修缘。李员外答应下来,把孩儿抱进房内,又出来给和尚准备斋饭。吃过斋饭后,众亲友纷纷散去,性空长老也离开了。李员外另外雇了奶娘来扶养孩儿。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李修缘长到七岁,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也不与同村的儿童玩耍。李员外请了一位老秀才杜群英先生来教他读书,同时还有两个同伴,一个是永宁村武孝廉韩成的儿子韩文美,当时九岁;另一个是李夫人的内侄王全,他也是永宁村人,是兵部司马王安士的儿子,那年八岁。三个孩子一同读书,相处得十分和睦。李修缘虽然年幼,但过目不忘,读书时一目十行,才学出众。杜先生对他感到十分惊奇,常对人说:“日后能成大器的,必定是李修缘。”

到了十四岁时,李修缘对五经四书以及诸子百家的书籍都背诵得极为熟练。他和王全、韩文美在学房时,时常作诗,诗中的口气远大,颇有抱负。这一年,他们本打算去县里考取文童,可就在这时,李茂春卧床不起,昏迷不醒,病势十分危急。李员外派人把内弟王安士请来,在床前说道:“贤弟,我恐怕不久于人世了。你外甥和你姐姐,往后就全靠你照应了。修缘这孩子,不可让他放纵性情,荒废读书。我已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是刘家庄刘千户的女儿。家中内外事务无人操持,全仗贤弟费心了。”王安士说道:“姐丈放心养病,不必多嘱咐,我自会照应他们。”李员外又对王氏夫人说道:“贤妻,我今年五十五岁,也不算短命。我死后,你千万要好好扶养孩儿,教导他成才,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说罢,又嘱咐了李修缘几句,随后心中一阵慌乱,口眼一闭,便去世了。

李员外去世后,全家悲痛不已,王安士帮着办理完丧事。因为守孝,李修缘不能去参加考试。这一年,王全和韩文美都中了秀才,两家摆宴庆贺。

王氏夫人家中有一座间心楼,平日里家中所办的事情,都写在帐上。每年岁底,写好表章,连同帐本一同上交,一年来家中大小事都毫无隐瞒。李修缘喜好道学,每次见到经卷都爱不释手,读起来便舍不得放下。

又过了两年,王氏夫人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世了。李修缘痛哭一场,王员外帮着料理完丧事。此后,李修缘越发痴迷道书。到了十八岁,守孝期满。他早已看破红尘,立志出家。家中的事情,便都交给王员外办理。李修缘自己到父母坟前,烧了些纸钱,又给王员外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家。

王员外两天没见到外甥,派人四处寻找,却不见李修缘的踪影。他拆开书信一看,上面写着:“修缘去了,不必寻找。他年相见,便知分晓。”

王员外知道外甥向来亲近佛道,便派人到临近的庵观寺院寻找,可找遍各处,也不见李修缘的下落。王员外又派家人张贴白帖,上面写道:“如有人把李修缘送来,谢白银百两。如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送信来,谢银五十两。”然而一连找了三个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且说李修缘自从离家后,信步游行,来到了杭州城。他身上的银钱都已用尽,便到庙中想要出家,可庙中的人见他如此,都不敢留他。他又来到西湖飞来峰上的灵隐寺庙中,见到了老方丈。这方丈乃是九世比邱僧,法名元空长老,号远瞎堂。元空长老一见李修缘,便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龙罗汉降世,奉佛法旨前来度化众生。只是他此时执迷不醒,元空长老用手击了他三掌,打开了他的天门,李修缘这才知道自己的根本源流。他拜元空长老为师,法名道济。

道济时而坐禅,时而癫狂,庙中的人都叫他颠和尚,外面的人则叫他疯和尚,讹传为济颠僧。他本是奉佛法旨度世而来,在外面济困扶危,劝化众生。在庙内,他不论哪个和尚的钱物,见了就偷,偷来的衣服便拿去当了,还喜欢吃酒吃肉。常有人说和尚本应吃斋,为何他却吃酒?济颠说道:“佛祖留下诗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唯我修心不修口。”

济颠在庙中与监寺僧广亮向来不合。庙中除了方丈,就属监寺僧地位尊崇。广亮新做了一件僧衣,价值四十吊钱。济颠把僧衣偷去当了,还把当票贴在了山门上。监寺僧广亮发现僧袍不见了,派人四处寻找,找到了当票。和尚挂失票也不行,只好叫了四个人抬着山门去当铺赎衣。广亮回禀老方丈,说:“庙中的疯和尚济颠不守清规,常偷众僧的银钱衣物,理应按清规治罪。”元空长老说道:“道济没有赃物,不能治他的罪。你们暗中去访察,若找到赃证,把他带来见我。”

广亮派了两个徒弟暗中访拿济颠。济颠在大雄宝殿的供桌头睡觉。这两个小和尚志清、志明,每日都留意着济颠的一举一动。这天,见济颠在大殿里探头探脑,四处偷瞧,之后又蹑手蹑脚地出来,怀中鼓鼓囊囊的。济颠刚走到甬道当中,志清、志明从屋内出来,说道:“好你个济颠,又偷了什么物件?休想逃走!”说着便伸手抓住济颠,带着他到方丈房中回话。

监寺广亮先对长老说:“禀方丈,咱们庙中济颠不守清规,偷盗庙中物件,应按清规戒律治罪。”元空长老心中想着:“道济,你偷了庙中物件,却被他们拿住,我虽想护着你,可也无话可说。”于是吩咐道:“把他带上来。”济公来到方丈前,说道:“老和尚,我在这里间心呢。”元空长老也不让他磕头,说道:“道济不守清规,偷盗庙中物件,该当何罪?”广亮说道:“应砸毁衣钵戒碟,逐出庙外,不准再为僧。”老方丈说:“先重责他。”便问道:“道济,把偷的东西献出来。”济公说道:“师傅,他们欺负我。我在大雄宝殿睡觉,因为扫地没有盛土的东西,就把土放在怀中。你们来看。”说着,解开丝绦,土片哗啦一声落了下来。

老方丈大怒,说道:“广亮误害好人,应得重责!”便吩咐拿响板要打监寺。众僧都围过来看热闹。济公自己走出方丈房,来到西湖边,见树林内有人上吊。济公赶忙过去,想要救此人。

正是:行善之人得圣僧救,落难女子父女相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回

在西湖边,济公长老一眼瞥见有人正要上吊。他心中一动,掐指一算,已然知晓此人的来历。原来,此人姓董名士宏,是浙江钱塘县人士,素来以孝顺母亲闻名乡里。董士宏的父亲早逝,家中只剩他与母亲秦氏相依为命。后来,他娶了杜氏为妻,可惜杜氏早早离世,留下女儿玉姐,乖巧伶俐。

董士宏是个锤金匠,靠着一门手艺谋生。玉姐八岁那年,秦氏老太太突然染病卧床不起。为了给母亲治病,董士宏掏空了家底,无奈之下,只好将女儿玉姐典卖到顾进士家做使女,换取五十两典银。他骗母亲说女儿去了外祖家,可老太太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见孙女最后一面,在病痛中离世。料理完母亲的丧事,董士宏离开家乡,前往镇江府谋生。整整十年,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了六十两纹银,满心想着赎回女儿,为她找个好婆家。

这一日,董士宏回到临安,在钱塘门外的悦来客店住下。次日,他带着银子来到百家巷打听顾宅的消息,却得知顾进士早已升迁外任,无人知晓去向。董士宏顿时如坠深渊,仿佛高楼失足、孤舟断缆,满心绝望。他四处打听,却始终没有顾大人和女儿的下落。心灰意冷之下,他在天竺街的酒店喝起了闷酒,几杯下肚,便醉倒了。等他迷迷糊糊出了酒店,竟走错了路,连积攒多年的银子也不知丢在了何处。

酒醒后的董士宏,摸遍全身也找不到银子,顿时慌了神。想到再也见不到女儿,自己又一无所有,万念俱灰的他来到树林,解下腰间的丝绦,准备一死了之。就在这时,一个和尚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嘴里念叨着:“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了倒比活着强!我也要上吊!”说着,就要把丝绦往树上拴。

董士宏一惊,连忙上前拦住:“和尚,你为什么寻短见?”济公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我和师父化缘三年,好不容易凑了五两银子。师父派我去买僧衣僧帽,我一时贪杯喝醉了,把银子弄丢了!我不敢回庙见师父,想来想去,活着也没脸,不如死了算了!”

董士宏听了,心中一软:“和尚,为了五两银子不至于寻死。我身上还有五六两散碎银子,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就送给你吧。”说着,掏出银子递给济公。济公接过银子,却大笑起来:“你这银子成色可不行,又碎又潮!”董士宏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说:“你将就着用吧。”济公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董士宏忍不住抱怨:“这和尚不知好歹,我好心送他银子,连声谢都没有。”

可没走多远,济公又折了回来:“我一看见银子就迷糊了,还没问恩公贵姓?为何在此伤心?”董士宏便把自己丢银子、找女儿无果的遭遇说了一遍。济公听了,竟然说:“原来你也丢了银子,见不到女儿了。那你死吧,我走了!”董士宏又气又急:“这和尚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济公又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董士宏,你是真想死,还是假想死?”董士宏没好气地说:“当然是真死!怎么?”济公笑嘻嘻地说:“你要是真死,不如做件好事。你这身衣服也值五六两银子,你死了被野兽啃咬,不如脱下来送给我,落个干干净净,多好!”董士宏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和尚,我好心帮你,你倒来讹我!”

济公拍手大笑:“别生气!我问你,就为丢了几十两银子就寻死?这样吧,我帮你找回女儿,让你们父女团圆,怎么样?”董士宏叹了口气:“就算找到女儿,赎身银子没了,又有什么用?”济公胸有成竹:“放心,我自有办法,跟我走吧!”董士宏这才想起问:“师傅,您在哪个寺庙修行?怎么称呼?”济公大大咧咧地说:“我是西湖飞来峰灵隐寺的道济,别人都叫我济颠僧。”

董士宏见济公说话不似常人,便解下丝绦,跟着他往前走。济公一边走,一边哼起山歌:“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当年作马牛……”

两人进了钱塘门,来到一条巷子。济公停下脚步,对董士宏说:“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有人问你,就照实说。千万别走,今天一定让你见到女儿!”董士宏满心感激:“圣僧慈悲!”济公抬头一看,见路北有座气派的大宅,门口站着一群仆人,门上牌匾高悬,便知道是大户人家。

济公大步上前,冲仆人们一拱手:“各位辛苦!这是赵宅吗?”仆人们见是个衣衫破旧的和尚,没好气地说:“是赵宅,你有事?”济公故作神秘:“我听说府上老太太病得厉害,怕是撑不住了。我特意来给老太太看病!”仆人们一听,说道:“和尚,你来晚了!老太太是心疼孙子急出的病,我家老爷刚去请名医李怀春先生了,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一群骑马的人朝着这边走来。为首三人,骑着白马的是名医李怀春,身着宝蓝缎员外氅,风度翩翩;旁边是富翁苏北山,慈眉善目;还有一位同样是员外打扮。济公见状,快步上前拦住马头:“三位留步!我和尚等你们好久了!”

后面的赵文会见状,着急地说:“和尚,我们忙着请先生给母亲治病,改天再来化缘!”济公连连摆手:“我不是来化缘的!我听说府上老太太病重,特意来治病。我可发过誓,哪里有人病了,我就去哪里!”赵文会皱起眉头:“我请的可是名医李怀春先生,不需要你。”

济公转头看向李怀春,笑嘻嘻地问:“先生既然是名医,我请教你,新出笼的热馒头能治什么病?”李怀春一愣:“本草上没记载,我不知道。”济公哈哈大笑:“连这都不知道还称名医?热馒头当然治饿!依我看,我跟你们去赵宅帮帮忙吧!”李怀春也好奇济公的本事,便说:“好,一起走吧。”

众人进了赵宅,来到老太太的房间。李怀春先给老太太把脉,摇头道:“痰瘀上行,但老太太年事已高,气血两亏,这病不好治,赵员外另请高明吧。”赵文会急得直冒汗:“先生,您给推荐个人吧!”李怀春说:“临安城里,就数我和汤万方医术最好,我俩水平差不多,我治不了的,他也没办法。”

这时,济公凑了过来:“别着急,我给老太太看看!”赵文会本就是孝子,一听这话,连忙说:“那就麻烦大师了!”李怀春也想看看济公到底有什么本事。济公走到老太太床前,在她头上拍了两下,一本正经地说:“老太太死不了,脑袋还硬着呢!”李怀春忍不住皱眉:“和尚,你说什么胡话?”

济公也不搭理他,对着老太太喊道:“痰啊痰啊,快出来!老太太快憋坏了!”众人正觉得好笑,老太太突然咳出一口痰来。济公立刻掏出一块药:“拿碗阴阳水来!”赵文会见状,忍不住问:“大师,这是什么药?能治好我母亲的病吗?”

济公举起药块,大声说:“此药随身用不完,并非丸散与膏丹,人间杂症他全治,八宝伸腿瞪眼丸!”说着,把药放进水里化开,“老太太是急火攻心,痰堵在了嗓子眼。吃了我这药,立马见效!”

赵文会见济公说中了母亲的病因,知道他有本事,连忙跪下磕头:“大师慈悲!我儿子也病得厉害,昏迷不醒。母亲就是为他着急才病倒的。求大师一并救救我儿子!”济公喂老太太喝下药水,老太太果然渐渐清醒过来。赵文会大喜过望,又求济公给儿子治病。济公慢悠悠地说:“治病不难,但你得依我一件事……”

济公究竟提出了什么条件?能否让董士宏父女团圆?赵文会儿子的病又能否治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三回

济公成功治愈赵文会母亲的病症后,赵文会又恳请济公为自己六岁患病的儿子诊治。济公思索片刻说道:“这病我能治,只是药引子难找。必须要找到一位五十二岁、五月初五出生的男子,以及一位十九岁、八月初五出生的女子,取两人的眼泪入药,才能药到病除。”苏北山和李怀春见济公医术神奇,不禁好奇询问他的来历和住处,济公如实相告。

赵文会立即派家人在府中及周边寻找符合条件的人,可找了一圈,要么年龄对不上生日,要么生日对不上年龄。直到众人找到门口,发现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家人赵连升赶忙上前询问:“老兄贵姓?”对方答道:“我姓董名士宏,是钱塘本地人,在此等人。”赵连升又问:“老兄今年五十二岁?”“正是。”“五月初五生辰?”“没错。”赵连升大喜,拉着董士宏说:“董爷,我家主人有请!”董士宏疑惑不解,赵连升便将寻找药引子的缘由告知。

董士宏跟着赵连升进了府,见到了济公和赵文会等人。济公随即吩咐:“快去寻找十九岁、八月初五出生的女子!”董士宏一听这条件,心中猛地一动,这不正和自己女儿的生辰、年龄相符吗?正忐忑间,家人回禀:“姑奶奶的丫环春娘,今年十九岁,八月初五出生,已找来。”

春娘一进门,董士宏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玉姐,顿时老泪纵横。玉姐认出父亲,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济公见状,哈哈大笑道:“善哉善哉!今日真是一举三得,三全其美!”他取出随身的药,让家人用两人的泪水将药化开,给赵公子灌下。没过多久,赵公子便神清气爽,病症全消。

随后,济公向赵文会讲述了董士宏丢银寻死、自己助他们父女团圆的经过。赵文会深受感动,不仅赠予董士宏一百两银子,还让他领走春娘,同时表示会再为自家小姐另买丫环。李怀春这才知晓,眼前这位和尚竟是灵隐寺大名鼎鼎的济公长老。苏北山也赶忙上前行礼,恳请济公为自己母亲治病。济公爽快答应:“走,去你家瞧瞧!”

赵文会不好强留,拿出百两白银想给济公添置衣物。济公却附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赵文会连连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照办!”说罢,济公便与苏北山一同离开赵宅。董士宏父女千恩万谢,送别济公后暂且不提。

到了苏北山家,济公在书房坐下,详细询问老太太的病情。苏北山叹息道:“实不相瞒,请过无数名医都不见效。之前神医汤万方先生诊治无果,后来李怀春先生来看,也没能治好。都说母亲年事已高,气血两亏,怕是难以调养。今日能遇到圣僧,真是我母亲的福气!”

两人说着便来到老太太的房间。只见老太太躺在床上,身旁的婆子丫环们见济公衣衫褴褛,忍不住露出嘲笑的神色。济公却不在意,开口道:“世人休笑僧衣破,本来面目世上无。”说罢,他掏出一块漆黑如槟榔、却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药。苏北山好奇接过,询问药名。济公开玩笑道:“这是我的妙药,名叫要命丹,能把人的命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也叫伸腿瞪眼丸!”

苏北山赶紧用水化开,给母亲灌下。果然,没过多久,老太太就痊愈了。苏北山欣喜万分,吩咐摆下酒席,在书房款待济公。席间,两人谈古论今,济公谈吐不凡、学识渊博,苏北山这才意识到眼前人是位世外高人,当即拜济公为师,还想为他置办新衣。济公婉拒道:“你若真想谢我,只需如此这般……我也该走了。”苏北山挽留道:“师父,这儿就跟您家一样,想来就来,住多久都行!”济公笑着答应,随后告辞离去。

离开苏家后,济公漫步街头,一边走一边哼唱:“自古当年笑五侯,含花逞锦最风流,如今声势归何处?孤家斜阳漫对愁……”回到灵隐寺,济公像往常一样,跑到大碑楼上睡觉。监寺广亮一直对济公怀恨在心,想找机会报复。得知济公在大碑楼,便派徒弟必清趁夜放火,企图烧死济公。

第一次放火时,济公一盆尿浇下去,把必清浇了个透心凉,火也灭了。广亮不甘心,又派人第二次放火,这次大碑楼燃起熊熊大火,瞬间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庙中众僧被惊醒,纷纷惊呼:“不好!疯和尚还在楼上,怕是凶多吉少!”众人赶忙救火。火灭后,广亮正暗自得意,却见济公大摇大摆从大雄宝殿走出来,哈哈大笑道:“人叫人死不肯,天叫人死有何难!”

广亮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跑到方丈那里告状:“火烧大碑楼,济公难辞其咎,必须治罪!”方丈却摇摇头:“这是天意,与道济无关。”广亮不死心,继续争辩:“国有国法,庙有庙规!济公成天点灯不灭,引火上身,违反清规,理应将他赶出寺庙,砸毁衣钵戒碟!”方丈想了想,说:“处罚太重,就派他去化缘,重修大碑楼吧。”

随后,方丈叫来济公,说道:“道济,你不守清规,致使大碑楼被烧,现命你化缘一万两银子重修此楼。问问你师兄,给你多少期限?”济公转头问广亮:“师兄,你给我多久?”广亮冷笑道:“三年时间,能化来一万两银子吗?”济公直摇头:“太久,说近点!”广亮又说:“一年?”济公还是嫌久。“半年?”依旧不行。“一个月?”济公还是摇头。广亮不耐烦了:“一天!一天化一万两,总行了吧?”济公哈哈大笑:“一天化一万两,你去化!我可做不到!”

最后,众僧商议决定,给济公一百天期限,如果能化来一万两银子,就将功赎罪。济公满口答应,可每日出门,不是舍药救人,就是收记名徒弟,还时常装疯卖傻,压根没把化缘的事放在心上,也不见他拿出一两银子。

这天,济公见看山门的和尚不在,便溜进韦驮殿。望着韦驮神像威风凛凛的模样,济公突发奇想:“老韦,跟我出去逛逛!”说罢,扛起韦驮神像就出了山门,沿着西湖边走边逛。路人见状,纷纷议论:“从没见过扛着韦驮像化缘的和尚!”济公却满不在乎:“这是我们庙搬家,少见多怪!”

正走着,济公突然发现前方一股黑气冲天,他心中一动,连击三掌,喃喃道:“善哉善哉,这事我得管!”抬头一看,前方大街路北有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饭馆,酒牌上写着“太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口称臣是酒中仙”,两旁挂着对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里面热闹非凡。

济公掀开帘子进店,掌柜的以为他是来化缘的,随口说道:“和尚,我们这儿初一十五才施舍。”济公一本正经地回应:“巧了,我们这儿也是初一十五才卖饭!”说着便站在门口。这时,东边来了三个客人,像是米粮店掌柜请的客。济公伸手拦住:“三位要吃饭?这儿初一十五才营业!”几拨客人都被济公给劝退了。

掌柜的见状,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和尚,你把客人都赶走,安的什么心?”济公无辜地说:“我进门吃饭,你说初一十五,我以为真的呢!”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是化缘的!”济公这才大摇大摆扛着韦驮走进后堂,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几样菜,喝了四五壶酒。

吃完后,济公叫跑堂的算账,一共一吊六百八十文。济公摆摆手:“记账吧,下次一起给。”掌柜的早就盯着他,一听没钱,立马过来拦住:“把客人都赶走,吃完还想不给钱?今天必须结清!”两人正争执不下,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两位英雄现身,眼看一场风波即将在酒饭馆掀起……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四回

济公在酒饭馆吃完饭后,因没钱结账,正与店里人争得不可开交。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两个人,径直来到济公面前行礼。

众人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人身材魁梧,身高八尺有余。他头戴翠蓝色扎巾,扎巾上的擂金抹额装饰着二龙戏珠图案,迎面的茨菇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身穿蓝色箭袖袍,腰间系着丝绦,脚上蹬着青缎靴子;四方海口,颔下一部黑胡须,潇洒地垂在胸前。跟在后面的人二十岁出头,头戴绣着五彩团花的粉缎软包巾,身着绣有三蓝花朵的粉色缎绞箭袖袍,脚蹬快靴,外披英雄氅;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灰,没有一丝血色。

原来,走在前面的是美髯公陈孝,后面跟着的是病眼神杨猛。两人刚从外地保镖回来,打算去灵隐寺看望济公。路过这家酒饭馆时,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便掀帘走了进来,看到济公正与伙计争执不下。

陈孝急忙上前给济公行礼,关切地问道:“师傅,您怎么在这儿起争执了?是谁欺负您了?告诉弟子,我帮您出气!”杨猛也在一旁摩拳擦掌。陈孝见状,赶忙拦住杨猛:“兄弟别冲动,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酒铺伙计见这两人气势不凡,吓得哆哆嗦嗦地解释道:“二位老爷别生气,这位大师傅吃完饭不给钱,还口出不逊,所以才吵起来了。”济公立刻告状:“好哇,你们俩来得正好,这家店可把我欺负惨了!”陈孝问道:“师傅,他们怎么欺负您了?”济公理直气壮地说:“我吃完饭,他们不让走,非要我给钱!”

陈孝听了,忍不住笑了:“师傅,吃饭给钱,这是应该的呀。”随后他转头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们不认识这位和尚,他吃多少钱,都别找他要,我来付账!这位就是灵隐寺的活佛济公长老!”掌柜一听,连忙赔礼:“实在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济公也不客套,直接问道:“你们俩吃饭了没?”陈孝回答:“我们吃过了。”济公一拍手:“正好,你俩给我扛着韦驮,跟我去化缘!”陈孝有些为难:“师傅,您的弟子里有不少富贵人家,您要是缺钱,十两八两的,我随时能拿出来,何必亲自去化缘呢?”济公却摇摇头:“化缘那是我和尚的本事!杨猛,你来扛韦驮!”杨猛生性憨厚,也不多问,扛起韦驮就跟着济公走。

三人出了酒饭馆,往东走去。街上有人认出了陈孝和杨猛,小声议论道:“这两位达官贵人,怎么跟着和尚化起缘来了?”陈孝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蹲到一旁,找熟人说话来掩饰尴尬。杨猛却浑然不觉害羞,大大咧咧地跟着济公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家新开张的大茶叶铺前。济公让杨猛放下韦驮,心里暗自盘算一番后,走上茶叶店的台阶,冲着店里喊道:“辛苦,辛苦!”店里的伙计听见济公打招呼,赶忙迎出来:“和尚,您是来买茶叶的?”济公摆摆手:“不买茶叶。我听说你们铺子新开张,特来道喜!”伙计一听,热情地说:“原来是来道喜的,快请里面吃茶!”济公接着说:“一来道喜,二来我想化个小缘。”伙计问道:“您想化多少?”济公伸出两根手指:“给二百两银子,我立马走人,不多要!”

伙计一听,瞪大了眼睛:“化小缘就要二百两?和尚,您还是去别处吧,我们小店可施舍不起!”济公哈哈大笑:“现在给二百两就行,等太阳一到正午,就得四百两;太阳偏西,要六百两;太阳落山,就得八百两。要是让我化一天一夜,把你这铺子给我,都不够算帐的!”

掌柜的在一旁听着,知道这是个疯和尚来捣乱。旁边有位爱管闲事的顾客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道:“和尚,人家新开张,你别在这儿闹。你要是想化点香火钱,我给你;要是想化个三吊两吊的,换身衣服,改天来,我也能帮你。”济公却调侃道:“在你身上,你驮得动我吗?”那人见济公说话不着调,没好气地说:“别开玩笑了!你要是真能化出银子来还好说,化不出来,可就不算好和尚!”济公胸有成竹:“不用你管,瞧好吧,我自有办法!”

接着,济公转头对杨猛说:“杨猛,待会儿从南边胡同会出来一个老道,你瞧见了就揪住他,在这铺子门口揍他一顿。到时候,茶叶铺就得吃人命官司!”杨猛是个直性子,听了济公的话,点点头,瞪大眼睛紧盯着胡同口,等着老道出现。

没过多久,果然从胡同里走出一个老道。这老道身高八尺,细腰宽背,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蓝缎子道袍,腰间系着丝绦,脚蹬白袜云鞋;背上背着一口宝剑,剑鞘是绿沙鱼皮材质,上面系着黄绒穗头和腕带,剑鞘上的真金装饰闪闪发亮;老道面容清癯,宛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五官清秀,颔下三绺长髯,根根分明,随着步伐轻轻飘动。他一边走,一边口中吟唱道:“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传。也非圣,也非仙,长在洞中苦修炼,口服金丹原神现,方显三清真有传。”

杨猛一见老道,顿时火冒三丈,大喊一声:“好你个妖道,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往哪儿跑!”说罢,抡起拳头就朝着老道打去。

那么,这个老道究竟从何而来?济公又为什么要让杨猛打他呢?原来,临安城内太平街住着一位名叫周景、字望廉的财主,此人富甲一方,外号“周半城”。他膝下仅有一子,名叫周志魁,年方二十一岁,还未娶妻。周志魁相貌堂堂,提亲的人不少,但他高不成低不就,官宦人家看不上,小户人家又不愿娶,因此一直未婚。

周志魁突然身患重病,在花园书房调养,周员外请了许多名医诊治,吃了不少药,病情却不见好转。一天晚上,周员外心中担忧,提着灯笼亲自去后花园书房查看儿子的病情。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女的欢笑声。周员外心中一惊:“莫不是家里的婆子丫环勾引我儿,做出败坏家风的事?”他轻手轻脚走到窗边,用唾沫浸湿窗纸,往里偷看。

只见屋内顺前檐有一张炕,炕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几样酒菜,一枝蜡烛在桌上摇曳。东边坐着自己的儿子,西边坐着一位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头上珠翠闪耀。周员外仔细一看,竟然是东隔壁邻居王成王员外的女儿王月娥。周员外大惊失色,心想:“我和王员外自幼交好,这两个孩子怎么做出这种事!”他怕进去会让两人羞愧寻短见,只好默默转身回到上房。

见到夫人后,周员外熄灭灯笼,长叹一声:“夫人,你可知儿子的病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和东隔壁王月娥在书房饮酒作乐!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听了,倒还镇定:“员外别着急,明天你亲自去王家,问问王贤弟他女儿有没有婆家。要是没有,赶紧托媒人去提亲,这样既能保住两家的名声,又能成全他们,岂不是两全其美?”周员外觉得有理,夫妻二人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员外吃过早饭,带着家人,换好衣服,准备去拜访王员外。刚走到王家门口,就见西边尘土飞扬,一匹骏马和两乘小轿朝着这边而来。来人正是王员外,他翻身下马,热情地与周员外行礼。周员外问道:“贤弟这是要去哪儿?轿子里坐的是谁?”王员外回答:“轿里是你侄女王月娥,她在娘舅家住了两个多月。我刚给她说好了一门亲事,明天就要放定礼,所以今早去接她回来。”

周员外一听,心中疑惑顿生:“不对呀,昨天我明明看见王月娥在书房和我儿子在一起,她怎么会在舅舅家待了两个多月?难道是我眼花认错人了?不可能啊!”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说道:“贤弟,把轿子抬进大门,我看看侄女。”王员外吩咐把轿子抬进来,婆子们上前掀开轿帘,搀扶王月娥下轿。周员外一看,这女子和昨天在书房见到的长得一模一样,心里暗道:“坏了!那个王月娥肯定不是妖就是怪!”他心急如焚,差点当场晕倒,好在被身边的人扶住。

王员外见状,忙问:“兄长,见了侄女怎么这般模样?”周员外强作镇定:“贤弟,看到侄女,我就想起你侄儿,他现在病得厉害。”王员外说:“我还真不知道,过几天一定去看望。”说罢,告辞离去。

周员外回到家,唉声叹气。夫人问明缘由,也跟着着急起来。周员外愁眉苦脸地说:“咱们夫妻俩可怎么活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正烦恼间,家里的书僮得福走了进来。得福十五六岁,机灵懂事,他安慰道:“员外别着急,清波门外有座三清观,观里有个老道叫刘泰真,擅长捉妖净宅、退鬼治病。您把他请来,肯定能治好公子的病!”

周员外觉得有理,赶忙吩咐备马,带着四个随从,由得福引路,来到清波门外的三清观。他们叩响观门,一个小道童出来问道:“你们几位找谁?”家人说明来意:“我们是城里周员外家的,来请道爷去捉妖。”小道童进去通报后,周员外被带到东跨院。老道刘泰真出门相迎,周员外见老道头戴旧道巾,身穿蓝布道袍,五官清秀,便说道:“久仰仙长大名!我家花园有妖怪作祟,变成邻居王月娥的模样,迷住了我儿子。求仙长大发慈悲,帮忙捉妖净宅、治病救人!”

刘泰真知道周家是大财主,一口答应下来:“员外请回,小道随后就到。”周员外喝了一碗茶后告辞。老道回到庙中,问小道童:“我的新道冠和新鞋,当时抵押了多少钱?”小道童回答:“打酒时抵押了两吊钱。”老道又问:“那我的道袍和丝绦抵押了多少?”“五吊钱。”老道盘算着:“拿磐和蜡扦去把道冠、鞋子换回来,再用围桌和幔帐把道袍、丝绦赎出来。这次去得穿得体面些,好多要点钱。”

换好一身行头后,老道迈步出门。他特意绕路从钱塘门进城,就是为了显摆这身新衣裳。正得意走着,迎面突然冲出个杨猛,对着他就是一拳……济公为何要设计戏耍老道?老道又能否顺利解决周宅的妖怪?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五回

杨猛冲上去对着老道挥拳就打,几拳下去,老道的道冠被打坏,金簪也掉落在地。济公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这时陈孝也赶了过来,说道:“杨贤弟,还不赶紧走!跟着师傅胡闹,要是闹出人命官司可怎么办!”说着便拉着杨猛离开了现场。

老道被打得两眼发直,气得大喊:“反了,反了!无缘无故就打人,我要去钱塘县告你们!”济公却不慌不忙地说:“道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您瞧,把您的磐和蜡扦都打掉在地上,五供围桌帐幔也弄脏了,我帮您掸掸。”老道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惊,暗自寻思:“我拿去典当的东西,他怎么会知道?”他上下打量济公,只见这和尚身材不高,大概五尺左右,头发有两寸多长,脸上满是泥污,穿着破破烂烂的僧衣,短袖缺领,腰间系着一条疙里疙瘩的丝绦,光着脚趿拉着一双破草鞋,模样十分邋遢。

老道忍不住问道:“和尚,你在哪个寺庙修行?”济公随口胡诌:“我在取马菜胡同黄连寺,法名叫苦核。”老道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济公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去临安城内太平街,那儿有个财主叫周望廉,是临安城首富,人称‘周半城’,他请我去捉妖净宅、退鬼治病。”

刘泰真听了,心里很不高兴,暗想:“这周员外也太不地道了,既然请了我,就不该再请和尚;既然请了和尚,就不该请我。等会儿到了周家,要是他们恭敬我,我就帮忙捉妖;要是只恭敬和尚,我扭头就走。”想罢,他说道:“和尚,那你我一同走吧。”济公扛起韦驮像,边走边问:“刘道爷贵姓?”老道没好气地说:“你都叫我刘道爷了,还问我姓什么?真是个疯和尚。”济公哈哈大笑,随口念道:“说我疯,我就疯,疯颠之症大不同。有人学我疯颠症,须谢贫僧酒一瓶。”

两人说着话,进了钱塘门,来到太平街路北周家大门前。只见门口有四棵龙爪槐树,门里挂着几块匾额,上面写着“急公好义”“乐善好施”“义重乡里”“见义勇为”等字样。济公上前叫门,管家出来一看,说道:“道爷来了。”老道说:“劳驾,帮我回禀一声,就说我来了。”管家见济公扛着韦驮像不说话,便转身进去通报。

此时周员外正在书房焦急地等着老道。家人进来禀报:“清波门外三清观的刘泰真来了,还带了一位和尚。”周员外一愣,问道:“和尚是谁请的?”家人周福猜测道:“想必是老道请来的。老爷出去后,不妨对和尚客气些,也算是给老道面子。”其实大家都误会了,周员外以为和尚是老道带来的,老道却以为是周家请的,实际上是济公自己找来的。

周员外从里面出来,济公抬眼一看,见这位员外身材高大,八尺有余,细腰窄背,头戴绣着三蓝花纹的宝蓝缎大叶逍遥员外巾,巾前镶嵌着美玉明珠,衣带飘飘;身穿宝蓝缎逍遥氅,腰间系着丝绦,脚蹬白袜云鞋;面容如同三秋古月般清俊,慈眉善目,五官端正,颔下一部花白胡须,根根分明。

周员外出来后,对着济公抱拳拱手:“和尚请了,道爷里面请。”老道心里很不痛快,心想:“这明显是先恭敬和尚,见了我只喊一声道爷。要不干脆走吧?”但又一想,自己好不容易用五供蜡扦赎回这身行头,还指望能从周家拿几十两银子赎当,只好跟着员外进了屋。

众人来到西配房的书房,只见屋中摆放着条案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把椅子,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布置得十分清雅。和尚和老道落座后,家人刚端上茶来,济公就大大咧咧地说:“摆酒吧!”老道一看,心想这和尚跟周家这么熟络,肯定是常客,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周员外立刻吩咐摆酒,不一会儿,家人就擦净桌案,摆上杯盘碗筷。济公毫不客气,直接在正当中坐下,老道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好发作。

喝了几杯酒后,老道见周员外一直恭敬地陪着济公说话,实在忍不住了,便问周员外:“这位和尚是您请的?”周员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还以为是跟道爷一起来的。”老道也一脸惊讶:“我也不认识他,他说是员外您请的。”济公却打岔道:“别管这些了,再喝一杯!”

周员外这下明白了,生气地说:“好啊!你这和尚原来是来骗吃骗喝的!来人,把他轰出去!”几个家人上前,见济公还端着酒杯要喝,周福一边拉他一边说:“好你个和尚,竟敢跑到这儿蒙人,快出去!”众人连拉带扯,把济公推出大门,然后关上了门。回头一看,济公把韦驮像落在了屋里,周福便进去回禀周员外:“已经把和尚赶走了,他的韦驮像没拿走。”周员外吩咐道:“等他来拿的时候给他,别为难他。”

老道继续喝着酒,问周员外:“员外,府上到底是什么妖精迷住了公子?我待会儿烧柱古香,画道符,就能把它赶走。”其实这老道平日里瞧香画符,也没多大真本事,不过是借着三清观的名头混口饭吃。周员外便把妖精变成邻居王月娥,每晚在花园与儿子饮酒的事说了一遍。老道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妖精能变化人形,我要是捉妖不成,反而被妖精捉了去可怎么办?”他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员外,我捉妖得用七个人,加上我摆成八卦连环阵,才能万无一失。”

周员外连忙答应,叫周福跟着老道去捉妖。周福推脱道:“不行啊老爷,我肚子疼,当不了差,您派别人吧。”周员外又让周禄去,周禄也找借口说:“不行,我眼睛疼。”周员外是个善良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重赏之下才有勇夫,人要是没好处,谁愿意白忙活?于是他说道:“谁愿意跟着道爷去捉妖?不会让你们白去,一夜给十两银子,只要七个人,想去的赶紧说。”周福一听,立马改口:“老爷,我去!”周员外哭笑不得:“你不是肚子疼吗?”周福狡辩:“我刚得了个偏方,找棵粗芍药熬水喝就好了。”周员外笑骂道:“你这混帐东西,分明是听见银子了!”周禄也凑上来说:“我也去!”周员外问:“你不是眼睛疼吗?”周禄嘿嘿一笑:“老爷听错了,我是在家待着碍眼。”不一会儿,七个愿意去的家人就凑齐了。

周员外问老道:“道爷,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老道拿起笔,开了个单子:要高桌子一张、太师椅子一把、五供堂蜡扦和香炉一套、素蜡一对、长寿香一封、钱粮一份、新笔一支、朱砂一钱、砚台一方、黄毛边纸一张,还要香菜、无根水、五谷粮食、白艾一块。周员外吩咐下人照单准备,又问:“这些东西放哪儿?”老道说:“搁在后花园公子书房的院子里,我随后就到。”

天黑掌灯时分,老道跟着周员外,带着七个家人,每人拿着顺手的兵刃,来到后花园。老道抬眼一看,这花园十分气派,花卉繁茂,树木成荫,楼台殿阁错落有致,水榭凉亭相映成趣,曲曲折折的回廊、雕花的栏杆环绕其间,四季都有盛开的鲜花,终年可见翠绿的青草。

老道走在前面,看见对面是一堵白灰墙,上面砌着窟窿钱形状的花瓦,中间是棋盘心样式的地面。众人走进院子,只见里面是三合房,北面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配房,院子里已经按照老道的要求备齐了东西。

众人刚到院中,屋里的公子听见动静,喊道:“外面是什么人?赶紧滚出去!”家人解释道:“公子别嚷,老爷请了道爷来捉妖净宅、治病救人,您这是被妖精迷住了。”公子却怒斥道:“胡说八道!”老道也不搭话,周员外便先回前厅,等着听老道的好消息。

老道让众家人在上房外间给他助威,自己则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等到二更时分,他点上蜡烛,恭恭敬敬地烧了一炷香,在心里祷告:“三清教主神佛在上,信士弟子刘泰真,我是三清观的道士,如今周宅请我捉妖净宅、治病救人,希望神佛保佑,帮我把妖怪赶走。等我得了几十两银子,一定回庙挂袍上供,还您心愿。”

祷告完,老道摘下道冠,解开包头巾,披散头发,抽出宝剑,用香菜蘸了无根水洒在剑上,又把五谷粮食放在剑上,用白芨研成浓汁,调了朱砂,画了三道灵符。老道对周福等人说:“你们看好了,我这第一道符一烧,就会狂风大作;第二道符能把妖精拘来;第三道符用宝剑斩下去,定能让妖怪现原形!要是人死后变的鬼,我这符能让鬼死化为灰,当场取它性命!”

周福等人围在一旁,看着老道作法。老道把第一道符贴在剑尖上,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念完后,他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点燃符纸,挥剑一晃,只见剑上燃起冰盘大的火光,他把符纸一甩,可众人左等右等,连一丝风都没有。周福忍不住说:“你们看,这老道就是在吹牛!”周禄说:“别急,再看看第二道符。”

老道又念起咒语,用剑挑着第二道符点燃扔出去,还是没动静。老道这下着急了,赶紧把第三道符贴在剑上,口中念念有词,刚把符扔出去,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风停之后,老道睁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妖精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竟要吃他!老道此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回

老道将三道符烧完,霎时间狂风大作,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老道本以为会出现一个青脸红发、浑身是毛的妖精,可等他定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生得芙蓉般的面容,杨柳般的细腰。

只见她周身散发着阵阵异香,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就算是丹青妙笔也难以描绘她的美貌。她身穿合身的蓝衫,金钗轻轻挽起发梢,手中摇着垂金小扇,粉面含笑,那容貌比梨花还要清丽,比杏蕊还要娇艳,就算是瑶池仙子、月中嫦娥也比不上她。

女子怒气冲冲地扑向老道,骂道:“奸贼刘泰真,你竟敢来拘你家姑姑!”一旁的周福和众家人见状,纷纷调侃:“敢情这不是外人,和老道还是亲戚呢。”老道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仙姑息怒!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拘您啊!是周家请我来给公子治病,我这才误打误撞把您请来。您看,您在深山幽谷中潜心修炼,道行高深,何必留恋这凡尘俗世呢?不如继续修炼,早日修得万世不化的金身,多好啊!”

女子听了,怒喝道:“少放屁!我多日没吃人了,今天非得拿你饱餐一顿不可!”说着,她瘪了瘪肚子,从口中喷出一口黑气。老道惨叫一声,当场栽倒在地,手中的宝剑也甩了出去。周福等人吓得肝胆俱裂,慌忙四下躲藏,一群人拼命往床底下挤。因为床底挤不下,周禄就拉着周福的腿,喊道:“你出来,让我藏进去!”周福吓得神志不清,嘴里直喊:“姑姑别拉我腿!”

众人正慌乱间,只听外面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胆大的人偷偷往外一看,只见外面红光一片,一位金甲天神立在门口——竟是韦驮显圣。众人哪敢出去,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熬到天亮。

周员外在前厅一整夜没合眼,天一亮,就带着一个胆大的家人,到花园查看老道捉妖的情况。走进院子,只见老道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宝剑扔在一旁。周员外上前一摸,老道浑身冰凉。他们又来到书房,看到众人有的躲在床底,有的藏在桌下,一拉他们的腿,就听见惊恐的呼喊:“姑姑别拉腿,饶命啊!”周员外又气又急:“哪来的姑姑?还不赶紧出来!”周福等人见是员外,哭诉道:“员外,我们差点被吓死!”接着,周福把昨晚老道捉妖,反被妖精袭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员外长叹一声:“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妖没捉到,老道还死在这儿了,看来只能报官,请官府来验尸了。”有钱人最怕卷入人命官司,他连忙吩咐下人打扫院子。回到前厅后,周员外心想:“和尚留下的这尊韦驮像倒是灵验,明明放在前厅,却跑到后面显圣。等和尚来取,说什么也不能还给他,问问他多少钱,我买下镇宅正好。”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开门!我来取韦驮像了!我这韦驮像有主,就算给六百万银子也不卖!”周员外一听,急忙跑到门口,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和尚,而是一位八尺高的男子,头戴宝蓝缎逍遥员外巾,身穿宝蓝缎逍遥氅,脚蹬粉底宫靴,面容清俊,慈眉善目,三绺黑须垂在胸前,身后还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小童。

周员外一看,认出是结拜兄弟苏北山,便问道:“是苏贤弟在叫门?”苏北山答道:“不是,兄长,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我常跟你提起的西湖灵隐寺济颠活佛,昨晚去了我家。他说起扛着韦驮像化缘的事,还提到你家闹妖精,他赶来捉妖,却被你轰了出去,韦驮像也落在这儿。昨晚他住在我家,我寻思,你肯定是没认出他,要是知道他是济公,你绝不会慢待。我今天特意陪他来,一来捉妖,二来取回韦驮像。”

周员外脸色大变,急忙说道:“贤弟,大事不妙!三清观的刘老道来捉妖,不仅没成功,还被妖精喷出的妖气所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正打算给老道的道观送信,再报官验尸,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快请大师父进来!”

苏北山回头一看,济公正蹲在影壁墙根下,便说道:“师傅,快过来,我给你介绍周员外。”周员外将济公迎进厅房,家人献上茶后,周员外急忙赔罪:“圣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恕罪!”他又吩咐摆酒,想给济公赔礼。济公却摆了摆手:“我今天先不喝酒,等我把妖捉了,把公子的病治好了,再痛痛快快喝。你先带我去后面看看。”

周员外连忙在前领路,一行人来到后花园,只见老道还躺在地上。济公打趣道:“老道,昨天怕是遇见亲戚了吧?”周福在一旁附和:“没错,我们听那妖精叫老道姑姑呢!”济公说:“我先把老道救醒吧,你们去拿半碗开水、半碗凉水,我给他喂点药,用阴阳水送服,他就能醒过来。”

家人取来水后,济公将药化开,给老道灌了下去。没过多久,老道一阵呕吐,缓缓睁开眼睛,见济公、周员外和苏北山都站在跟前,这些人他都认识。老道挣扎着站起来,苦笑道:“惭愧,惭愧!”济公转头对周员外说:“员外,你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回庙把抵押的五供蜡扦赎出来吧。”周员外依言吩咐家人取来银子递给老道。

老道接过银子,向周员外道谢,又问:“这位大和尚是哪座寺庙的?”周员外说:“这是西湖灵隐寺的济公活佛。”老道一听,慌忙趴在地上磕头:“我有眼无珠,不知您是圣僧,昨天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济公笑道:“道爷不必多礼,你回庙后,还想替人捉妖吗?”老道心有余悸地说:“这次差点丢了性命,我可怕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捉妖了。”说完,老道告辞回庙。

回到三清观,老道让童子拿银子去赎回典当的东西,还摘下了门口“捉妖净宅”的匾额,并嘱咐童子:“以后不管谁来请我捉妖,就说我进山采药去了。”

这边老道走后,济公对周员外说:“员外,我先给公子治病,再去捉妖。”周员外连忙称谢:“那就仰仗圣僧慈悲了!”众人来到公子周志魁的房间,只见周志魁头朝东、脚朝西,横躺在顺前檐的炕上,脸色焦黄,眼神呆滞。他勉强睁开眼看了看父亲,又闭上了。

苏北山见状,忧心忡忡地说:“我这侄儿向来风流倜傥,才几日不见,竟变成这副模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抬头纹也散开了,眼角耷拉着,鼻子发皱,耳朵都干枯了,这可如何是好?”济公胸有成竹地说:“无妨,吃了我这药就好。”说着,他掏出一块药。周员外问:“圣僧,这是什么药?”济公答道:“这叫要命丹。你儿子的命眼看要保不住了,吃了我这药,就能把命拉回来。”

济公把药放在嘴里嚼碎,拨开周志魁的嘴,将药喷了进去。周志魁见济公浑身脏兮兮的,刚想吐,却把药咽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只觉肚子里一阵响动,这药引着血行,血又带着气走,五脏六腑瞬间清爽起来,身上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济公板起脸问:“周志魁,你父母就你一个儿子,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在花园做出这等糊涂事,我越说越生气!”话音未落,抬手就往周志魁的天灵盖拍去。周志魁本就久病体虚,这一掌下去,他双腿一伸,呕吐一声,没了气息。

周员外见状,大惊失色。济公却不慌不忙地说:“员外莫急。是儿不死,是冤不散,他这是命该如此。不过,我庙里倒是能接三堂焰口法事。”周员外心疼儿子,只得点头答应。

说到这儿,得交代一下周志魁的病因。原来,他在花园念书时,常去艳阳楼观景。有一天,他上楼扶着栏杆赏花,听到东隔壁传来女子说话声。周志魁一看,是隔壁王员外家的花园,王家姑娘王月娥正让丫环摘花。他定睛一看,王月娥出落得国色天香,心中暗想:“几年前一起玩耍时,她相貌平平,如今竟变得这般好看,真是女大十八变。我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这辈子也无憾了。”想着想着,他就看得入了神。

那边王月娥正吩咐丫环摘花,一抬头,见西院楼上站着个文生公子。周志魁右手揪着绣带,左手拿扇子背在身后,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王月娥顿时羞红了脸,赶忙对丫环说:“荷花,我们下楼吧。”周志魁一直望着姑娘下楼,才长叹一声:“唉,我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与月娥长相厮守。”

从那天起,周志魁就像着了魔,在书房一闭眼,只要书僮进来倒茶,他就喊:“月娥贤妹来了!”吓得书僮撒腿就跑。到了晚上,他一闭眼就感觉月娥在眼前,睁眼却又不见人影。他天天跑到花园呼喊:“月娥妹妹,快来!”闹得书僮担惊受怕。有一天晚上,周志魁苦闷不已,喃喃自语:“我这条命,怕是要为月娥丢了。”正想着,忽见门帘一动,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王月娥。周志魁大喜过望,赶忙迎上去……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请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七回

周志魁独自在屋内烦闷,满心都是王月娥的影子。夜里二更时分,他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但见她头上乌云盘成精巧发髻,髻心横插一支白玉簪,簪子压着如云鬓发,宛如彩凤欲飞;脚下凤头鞋配着百子衫,袖口微敞露出描花般的手腕,腕上戴着发蓝的川镯;蓝缎宫裙打着细密褶裥,裙裾下隐约露出小巧金莲,莲花图案的裤腿系着鸳鸯丝带,腰间香珠鲜艳夺目。再看她面容,秋波流转似芙蓉绽放,眉眼弯弯如柳叶拂水,鼻若悬胆,唇似樱桃,齿白唇红间藏着万种风情,恍若九天仙女降临人间。

周志魁定睛一看,惊喜喊道:“贤妹,你可算来了!我盼你就像大旱盼甘霖,你终于来了,可遂了我的心愿!”实际上,来的并非真王月娥,而是天台山一只修炼了三千五百年的精灵。她每日去城隍山听经,路过此地,见周志魁为情痴狂,本想好心化作王月娥模样,点化点化他。精灵见过王月娥,摇身一变,与真人分毫不差,进了屋便劝道:“周大哥,你天天在墙根喊我名字,万一被仆人们听见,我的名节可就毁了。你若真心喜欢我,不如请媒人提亲,我父母多半会答应,这样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周志魁哪里听得进去,拉住她就不肯放手:“贤妹别走!自从见了你,我日思夜想,就盼着能与你长相厮守,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精灵本是来劝解,见周志魁纠缠不休,又看他相貌英俊,一时起了私心:“不如借此盗取他的精气修炼内丹。”于是假意迎合:“既然公子有情,我又怎会拒绝?只是怕被你父母发现,多有不便。”周志魁早已失了心智,拉着她共入内室。

从这天起,精灵每晚初鼓准时到来,二人同食同寝,饮酒谈心。可人的精力有限,没多久,周志魁精气神大损,吃不下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周员外还以为儿子是读书太用功,哪里知道他夜夜“操劳”。

直到济公一掌拍下,打散了妖气,周志魁当场没了气息。周员外急得发懵,苏北山也后悔不迭:“真是不该乱推荐人,这可怎么办!”正着急时,周志魁悠悠转醒。济公还佯装生气:“越看你越有气!”说着又要动手,被苏北山拦住。周志魁缓过神,要了碗白糖水,体内妖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济公见状,说道:“该捉妖了!”他让周福、周禄去搬韦驮像,两人使出浑身力气,那像却纹丝不动。周福纳闷:“看着不重啊,怎么抬不动?”济公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不行。”他走上前,轻松拿起韦驮像。原来,妖怪正被压在像下,像一挪开,顿时一股黑风冲天而起。妖怪见济公其貌不扬,双眼紧闭,打算用妖气喷他。

济公突然大笑:“好孽畜,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他一拍天灵盖,瞬间佛光、灵光、瑞气环绕。在旁人眼中,济公还是那个邋遢和尚,可妖怪却看见一位身高六丈、头大如斗、面容威严的罗汉,身上铁铎叮当作响,赤着双脚,散发的金光一下子消去它五百年道行。济公摘下僧帽抛出,霎时间霞光万道、紫气千条,牢牢罩住妖怪。狂风过后,妖怪现出原形——竟是一只大狐狸,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师父慈悲!我本想劝他,可他执意纠缠,我若不从,他怕是也要寻死……您饶了我,以后绝不敢再犯!”

济公收回帽子,警告道:“这次便宜了你,再敢胡来,定不轻饶!”妖怪灰溜溜逃走。周员外见儿子痊愈,连忙在书房摆下酒席,邀苏北山作陪。喝了几杯酒,周员外把苏北山拉到一旁商量:“贤弟,侄儿病好了,妖怪也捉了,你说我该怎么谢济公?只要你开口,我绝不含糊。”苏北山摇头道:“兄长,圣僧不爱钱财,之前给我家和赵文会治病,分文未取。依我看,不如雇顶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把韦驮像送回灵隐寺,既体面,圣僧肯定喜欢。可千万别提银子的事,他徒弟里富商大贾多得是。”

两人商量妥当,回到书房。苏北山故意说:“师父,周兄长想送您银子表谢意。”济公立刻接话:“正好!我最近正缺钱,和尚也要吃饭过日子!”苏北山赶忙说:“我拦着呢!知道您不爱财,让他雇轿子送韦驮像回去。”济公却笑道:“给不给钱无所谓,可别给我添麻烦。用轿子送回去,以后它该黏着我了。不如我扛着走,找个地方撞破它脑袋,看它还敢不敢跟出来!”周员外又说要送银子给济公换衣服,济公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周员外连连点头。

济公扛着韦驮像告辞,没走多远,突然察觉前方怨气冲天。他抬眼一看,路北有家酒馆,便走了进去。有人好奇问:“和尚,你化缘?”济公答:“不是。”又有人问:“扛着韦驮像满街走干啥?”济公一本正经:“我是贩卖韦驮像的。”众人哄笑:“从哪儿进的货,卖多少钱?”济公煞有介事:“一百两本钱,卖二百两。这韦驮像供到哪座庙,哪座庙准灵验!”说着,他要了壶酒,把韦驮像放在一边。喝了两杯,济公叮嘱伙计:“帮我看着,我出去一趟。”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八九个和尚,大声嚷嚷:“可算找到了!庙里的疯和尚偷了韦驮像,到处骗酒喝。老和尚派我们来寻!”掌柜的没多想,顺口说:“你们扛走吧,这泥像我们留着也没用。”他也没问对方是哪座庙的,这群和尚七手八脚抬着韦驮像就走了。

没过多久,济公回来,一见韦驮像没了,佯装惊讶:“我的货呢?”掌柜如实相告,济公追问:“他们是哪个庙的?”掌柜答不上来。济公不依不饶:“你让人把东西骗走了,赔我二百两银子!不然就打官司!”周围食客纷纷劝道:“掌柜的,你也太疏忽了,好歹问问人家是哪庙的。”又转头求济公:“和尚,他挣点钱不容易,哪赔得起?我们凑几吊钱给你,行不?”济公见状,摆摆手:“看在你们面子上,钱和韦驮像我都不要了!”

出了酒馆,那股冲天怨气仍在前方。济公神色一凛,脚下生风,朝着怨气源头飞奔而去,一场新的风波似乎又要展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回

济公从酒馆出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要去三清观找刘泰真。走着走着,他察觉到一股怨气冲天,便按照灵光连击三掌,点了点头说道:“善哉善哉,这事我怎能不管。”嘴里嘟囔着,出了清波门,径直朝三清观走去。

到了三清观,济公看到门口“捉妖净宅”的牌子已经摘掉了,道观冷冷清清的。他拍了拍门,原来自从刘泰真从周宅回来后,用银子赎回了典当的东西,便吩咐小童把捉妖的牌子摘了,还交代说:“以后要是有人请我捉妖,就说我进山采药去了。”

小童正在院中玩耍,听到有人叫门,便出来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个穷和尚,就问道:“你找谁呀?”济公说:“找你们刘道爷,我们那儿闹妖,想请他去退鬼治病。”小童说:“不行,我师傅进山采药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济公说:“你到里面告诉那个正在屋内看书的老道,就说我老人家来了,他肯定会见我。”小童一听,心里纳闷:“哟,他怎么知道我师傅在家看书?”赶紧说:“和尚,你等着。”便急忙跑到里面禀报:“师傅,外面有个穷和尚,说请您去捉妖净宅,我说您采药去了,他说您到里面告诉那个看书的老道,就提他来了准会见您。”

老道一听,一愣,心想:“难道是他老人家?”小童说:“对了,和尚也说我老人家来了。”老道赶忙跑到外面一看,果然是济公,连忙说道:“圣僧,您从哪儿来的?弟子给您行礼了。”济公说:“好,你在前面带路,我到你庙里坐坐。我问你,你这以后不捉妖净宅了,你们师徒靠什么吃饭呢?”老道说:“师傅,我们平常就靠给人治病勉强糊口。自从从周宅回来,我被吓得哪还敢捉妖呀,这庙里也没了进项,您给我想个办法吧。”

说着,两人来到里面坐下。和尚说:“我教你个搬运法。你要是学会了,想要金银,一念咒就有;要好衣裳、好食物,一动念就来。”老道一听,忙说:“我就学这个,别的都不学。师傅,您教教我吧。”和尚说:“你可练不了。要练这搬运法,得一天磕一千个头,连着磕四十九天。而且你还得认我为师,跪在地上念声‘无量佛’,磕一个头,站起来再念声‘阿弥陀佛’,才算一个。”老道说:“我练。一天磕一千头,只要我四十九天练成了,想要什么就有,我愿意练。”

和尚说:“还不行。我和尚喝酒,你得去打酒;我每顿饭要吃肉,你也得去买;早晚两遍点心,加上三顿饭,都得你操办。”老道连忙答应,叫小童去买了酒菜,济公吃喝起来。

第二天早上,和尚出了个主意,让人找来两个笸箩,又买了一千颗黄豆。和尚坐在蒲垫上,让老道念一声“无量佛”,磕一个头,再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从黄笸箩里拿一粒黄豆,放到红笸箩里,这样好记着磕头的数量。

老道磕了几十个头,就觉得腰酸腿痛。又磕了一会儿,见和尚闭着眼好像在打盹,老道心里一想:“我抓一把黄豆放过去,少磕些头。”于是趁和尚睡熟,捧了一把黄豆,放到了红笸箩里。没想到和尚一睁眼,说道:“好东西,练法术还敢偷奸耍滑,重新磕!”便把黄豆又抓了回去。老道又偷偷多抓了三百多个黄豆放过去。

就这样,老道磕了五六天,把剩下的银子都花完了。和尚又叫打酒买菜,老道没办法,对童子说:“把我的道袍先当了,等我练成搬运法,再换好的。”童子照做了,可没几天又没钱了,老道又让把大殿的桌椅板凳也卖了。

话不多说,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零六天,老道穷得就剩一条裤子了,四个道童也光着屁股。老道对济公说:“师傅,我实在没钱了,您教我搬运法吧。搬些东西来好吃饭呀。”和尚说:“我要是会搬运法,还叫你给我打酒?”老道一听,说道:“对呀,师傅您这是冤我呢,那可怎么办?”和尚说:“我教你念个咒,你要是学会了,或许有用。”老道忙问:“什么咒?”和尚说:“哎嘛呢叭咪哄。”老道没听清楚,说道:“叭了,你就轰。”和尚说:“对了。”一连教了三遍,老道学会了。

和尚让老道在院中跪着念咒。老道刚一念“吨嘛呢叭咪哄”,济公在后面用手一指地下,一块小砖头飞起来,“吧哒”一下,正打在老道脑袋上,起了个小疙瘩。老道说:“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济公说:“你一念咒,砖头见你就打,这就是你练的能耐。”老道赶忙说:“我不练了。”和尚说:“不要紧,我再教你几句话。你到钱塘门西湖苏堤上,有个冷泉亭,你站到亭子上,说‘李国元,李国元,不必上西湖灵隐找济颠,十两纹银交于我,腰里还带着三百六十钱’。”

老道心里犯嘀咕,不去吧,庙里一文钱都没有;去吧,自己这副模样实在难看。以前出去都是衣貌整齐的,今天却穿着一身破和尚衣裳。老道问道:“师傅,我到那儿说了三遍,真能有点钱吗?”和尚说:“你只管去,高声嚷三遍,肯定有人问你。我和尚说的法,化个小缘,够你一辈子用的。”

老道没办法,出了三清观,低着头,生怕碰见熟人。一路上,老街旧邻认识老道的人不少,有人瞧见了就说:“这不是三清观的刘道爷吗?怎么成这样了?平常挺有钱的呀。”还有人说:“肯定是赌输了,道爷别的毛病没有,就好赌。”老道听了,也不好搭话,硬着头皮往前走,来到了西湖苏堤的冷泉亭。

这冷泉亭旁是一条大道,来往的人很多。老道站在亭子上,按照和尚教的,高声喊道:“李国元,李国元,不必上西湖灵隐找济颠,十两纹银交于我,腰里还带着三百六十钱。”连喊了三遍,围了好些人,大家纷纷议论。有的说这老道是个疯子,有的说也许真在找李国元。

正议论着,从旁边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贤弟,你看济公可真有先见之明。”两人走到近前,老道一看,前面走的是个富翁员外打扮,后面的是个文生公子打扮。两人看了看老道,那员外说道:“你这老道把济公害了,还穿着这身衣裳。”老道说:“我可没害济公,是他把我害惨了,吃的我就剩一条裤子了。二位贵姓?”

原来,这位文生公子叫李国元,家住在临安青竹林四条胡同,本是个财主,还是个文生秀才,娶的妻子商氏,十分贤德。可无缘无故的,商氏得了疯病,请了好多先生都没治好。李国元正烦闷呢,他有个朋友叫李春山,在杜大夫家中教书。有一天,李国元去找李春山,两人是知己,李国元便说起妻子得了疯病,找了多少先生都看不好。

李春山说:“我们杜大人祠堂里,有一张五雷八卦天师符,是镇宅之宝。我说给你借来,杜大人肯定不答应。我偷偷给你拿来,你挂在家中,什么妖邪都能驱走。”李国元说:“好,要是能把你弟妹的病治好,我再送回来。”李春山到了祠堂,打开箱子,把天师符拿了出来,那符装在一个楠木匣里。李春山说:“这是杜大人的传家之宝,我私自借给你,你可千万小心。挂两个时辰,邪祟去了,就赶紧送来。”李国元说:“我明天就送来。”拿着天师符告辞出来,心想:“哟,还没吃早饭呢。本打算约李春山吃饭,一提这轴画,把饭都忘了。我也不便回家吃,前面路北就是酒馆。”

李国元走进酒馆一看,里面高朋满座。众人见他来了,都站起来让道:“李先生,一起喝两杯吧。”李国元说:“众位别让,我还约了人说话呢。”便自己到后面找了张桌子,要了酒,喝了两杯。又一想:“人家让我喝酒,我却没让人家,这可不好。”急忙站起来,过去回让众人。让完了,转身回来,睁眼一看,吓得目瞪口呆——那五雷八卦天师符,竟然踪迹不见。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九回

李国元只顾着给酒馆里的人回礼相让,等他转身回到座位,顿时傻眼了——原本放在桌上的画轴不翼而飞。他瞬间没了喝酒吃饭的心思,心中暗自着急:\"要是丢了别的东西,咬咬牙赔上也就罢了。可这五雷八卦天师符有钱都没处买,还是杜家的传家之宝。要是这事传出去,李春山兄弟的教书差事怕是都得丢了。\"

他急忙叫来堂倌结账:\"记我账上!\"堂倌疑惑道:\"李公子,怎么不吃了?\"李国元敷衍道:\"突然有点急事。\"他不敢声张,匆匆跑回家,立刻叫来几个心腹家人吩咐:\"我刚才在某某酒馆吃饭,丢了一轴五雷八卦天师符,你们赶紧去打听,是哪个贼偷的。多花点钱买回来也行,这东西必须物归原主!\"

没过多久,家人李升回来禀报:\"公子,打听到了!您吃饭时,画轴被个白钱贼偷走,卖给博古斋古玩铺的刘掌柜了。刘掌柜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下,又转手卖给秦丞相府,换了五百两!现在正挂在丞相府的阁天楼镇宅呢。\"李国元一听就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要是在古玩铺,多花点钱还能赎回来;可进了丞相府,论权势、论人情,我都没法比啊!\"

正发愁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家人去查看后回禀,是李春山的儿子李少棠。李少棠说:\"李叔,您走后,我爹听说杜大人家明天要祭祀,让我先来取五雷八卦天师符,等祭祀完了再借给您用。\"李国元强装镇定:\"你先回去,那画轴刚才挂的时候不小心撕了个小口,送去裱糊了,一会儿就拿回来,你不用再来了。\"

等李少棠走后,李国元更急得团团转。这时,家人又来禀报:\"赵员外来访!\"李国元迎出去,见是好友赵文会,连忙行礼:\"兄长许久不见!\"赵文会热情地说:\"老弟,今天我约你先逛城隍山,再去天珠街望江楼喝酒,赏赏这天下第一江的景致!\"李国元苦笑着说:\"大哥,今天实在去不了,我正遇上件烦心事,您快进屋坐。\"

两人来到书房,李国元把丢失天师符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赵文会听完,胸有成竹地说:\"别慌!西湖灵隐寺的济公长老可是在世活佛,咱们去找他,不仅能找回天师符,弟妹的病也有救!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佛法无边!\"李国元一想:\"我早听说过济公的名号,可从没见过真人。要是能请他来,得备些谢礼。\"于是赶忙拿上十两银子和四百文钱,又买了四十文钱的茶叶,跟着赵文会出门。

两人沿着西湖长堤走去,只见十里长堤横跨六座桥,岸边一株柳树一株桃树,正是着名的\"苏堤春晓\"美景。这里是当年苏东坡任太守时修建的,每到春天,柳树抽芽,繁花似锦。湖中有湖心亭,向南能望见南屏山和雷峰塔,北边山坡上是林和靖的梅园,往西远眺,还能看到岳王墓和苏小小坟。

正走着,忽听前方人群中有人高喊:\"李国元,李国元,不必上西湖灵隐找济颠,十两纹银交于我,腰内还带着三百六十钱!\"赵文会一听,兴奋地说:\"老弟,圣僧果然神机妙算,在这儿等着咱们呢!\"两人分开人群一看,喊这话的竟是个穿着济公衣裳的老道。

赵文会一把揪住老道:\"好你个老道,是不是把济公长老害了?竟敢冒充他招摇撞骗!\"老道连忙喊冤:\"冤枉啊!我没害济公,反而是他把我们师徒吃得连件衣服都不剩了!这几句话就是他教我在这儿说的。\"赵文会追问:\"济公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

老道只好带着两人来到三清观。一进观里,赵文会和李国元就愣住了:只见道观里家徒四壁,四个道童连衣服都没有,而济公正光着膀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赵文会赶紧上前行礼:\"师傅!弟子赵文会见您来了!\"又招呼李国元拜见。李国元瞧着济公破衣烂衫的样子,心里犯嘀咕,但碍于赵文会的面子,还是勉强作了个揖。

济公问道:\"你们俩找我何事?\"赵文会便把丢失天师符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济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事一桩!\"说着让老道把衣服脱下来,自己穿上,又拿过李国元带来的银子,让老道去赎回典当的东西。

随后,济公跟着两人来到李国元家,说道:\"我先给你夫人治病,再去找天师符。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给她治病时,要是和她拉扯起来,你们千万别管。\"李国元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半天说不出话。赵文会赶忙解释:\"老弟别多想!济公长老可是活佛,做事自有道理。要是不靠谱的人,我哪会带他来?\"李国元犹豫再三,只好点头答应。

他们来到上房,只见房门紧锁,李国元的妻子蔺氏被铁链拴着,丫环婆子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发疯的蔺氏打到。门刚一打开,蔺氏看见济公这个穷和尚,立刻冲出来追赶。济公绕着院子里的大鱼缸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被追上我可就没命了!\"跑着跑着,蔺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团痰,突然清醒过来,茫然问道:\"我怎么在这儿?\"胆大的婆子们这才敢上前搀扶。济公掏出一块药,让人用水化开给她服下。

原来,蔺氏这病是痰迷心窍,又被家事所困。她有个弟弟叫蔺庭玉,败光了家产,还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之前他找姐姐借钱说是做生意,蔺氏念着骨肉亲情,瞒着丈夫借了几百两。结果蔺庭玉转眼就把钱挥霍一空,又来骗姐姐说钱被强盗劫了,求她再借些本钱。蔺氏心软又给了他。这天蔺氏在花园里碰见衣衫褴褛的弟弟,一着急,痰涌上来迷了心智,这才疯癫起来。如今被济公这么一折腾,痰涎散开,病也就好了。

李国元对济公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在书房摆下酒席款待。正喝着酒,家人进来禀报:\"李少棠又来催五雷八卦天师符了。\"李国元只好让家人先打发走李少棠,转头焦急地问济公:\"师父,这可怎么办?\"济公胸有成竹地说:\"别急!我待会儿雇我们庙里的韦驮去把天师符盗回来。\"李国元难以置信:\"师父,韦驮是泥胎塑像,怎么能偷东西?\"济公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灵隐寺的韦驮就爱管闲事,本事大着呢!\"李国元又问:\"那怎么请他帮忙?\"济公说:\"我这就回去和他商量,不过得花钱雇,白干活可不行。你们先喝酒等着,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就走,两人把他送到门口。

李国元望着济公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问赵文会:\"赵兄,您说和尚这话靠谱吗?\"赵文会也拿不准:\"我也说不好。不过之前他在周半城家,用韦驮捉过妖,说不定真有办法,咱们等着看吧。\"

两人守着酒菜,从白天等到天黑,掌灯时分还不见济公回来,心里直犯嘀咕,生怕城门关了,济公被堵在城外。正着急时,济公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两人赶忙迎上去:\"师父,您可算回来了!\"济公装作生气地说:\"气死我了!\"赵文会忙问:\"您跟谁置气呢?\"济公绘声绘色地说:\"还不是我们庙里那韦驮!平时我一出门,他就殷勤得很,说'济师公有事尽管吩咐'。今天我去找他,好家伙,他眼皮都不抬!我好声好气跟他说:'老韦,给你找了个美差!'他问什么事,我就说让他去秦相府花园阁天楼偷天师符,问他要多少报酬,他张口就是天价!\"

李国元、赵文会齐声问:\"他要多少钱?\"济公撇着嘴说:\"五吊钱!我只肯给五百文。\"李国元说:\"五吊钱也不算多啊。\"济公接着说:\"后来他松口说三吊钱,但少一个子儿都不干。我说都降价了,我再加一点凑五百文,他还是不答应,谈崩了!我从庙里出来,路过大佛寺,碰见那儿的韦驮,老远就问我去哪儿。我又说了这事,结果他也狮子大开口!我一说我们庙里韦驮要三吊钱,他说他也不能少要。这可咋整?\"

两人正发愁,济公突然话锋一转:\"别急!我接着往前走,路过紫竹林庙,那儿的韦驮饿得都站不稳了,远远就喊我。我一说这事,他立马就答应了,还说价钱好商量!\"李国元急忙问:\"那他什么时候来?\"济公胸有成竹地说:\"等咱们吃完饭,在院子里备好桌案,我一叫,他就到!\"

李国元赶忙吩咐摆饭,吃完后又让家人在院子里备好香案等物。济公安抚众人:\"都别着急,等星星月亮都出来了,我就请韦驮现身!\"只见他突然双手一摊,高声念道:\"我乃非别,我乃非别,西湖灵隐,济颠僧也,韦驮不到等待何时!\"话音刚落,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吾神来了!\" 究竟来的是不是韦驮?天师符又能否顺利找回?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回

济公在李宅院子里点香做法,高声呼唤韦驮。就在这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吾神来也!”实际上,来的并非真正的韦驮神像显灵。在《济公传》的故事里,虽然看似有诸多神奇情节,但一切都有其内在逻辑。作者运用明笔、暗笔、伏笔、顺笔、倒笔等多种写作手法,编织出一个个精彩故事。

这次前来的,是一位出身不凡的英雄人物。此人名叫赵斌,祖籍镇江府丹阳县。他的父亲赵九州,绰号“一轮明月”,曾是东西南北中五路总镖头,威名赫赫。赵九州娶了梅氏为妻,膝下仅有赵斌这一个儿子。赵斌从小性格天真,有些憨厚直爽,跟随父亲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拳棒功夫,还有着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

赵九州一生收了两个徒弟和自己的儿子学艺。大徒弟是来自江西玉山县的“威振八方”杨明,二徒弟则是东路镖头上的伙计尹士雄。赵九州临终前,把梅氏叫到床前,特意叮嘱:“我死后,千万不能让赵斌走镖。他眼高于顶,又轻狂无知,别毁了我这一世英名。”说完便与世长辞。

料理完丧事,赵斌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靠着父亲留下的家产,倒也能维持生活。赵斌平日里游手好闲,还在外面结交了几个朋友。其中一个叫秦元亮,绰号“飞天火祖”;另一个叫马兆熊,人称“立地瘟神”。这两人都是绿林好汉,和赵斌关系十分要好。

有一天,三人一起吃饭时,秦元亮问赵斌:“贤弟,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营生的吗?”赵斌摇摇头:“我不知道二位兄长做什么生意。”秦元亮坦诚相告:“我们都是贼,但不是那种下三滥的采花淫贼。我们专干偷富济贫的事,遇到赃官恶霸就出手整治,专门管世间不平之事。我们看你身手不错,想拉你入伙,这可是行侠仗义的好事。”说着,秦元亮递给赵斌一个包袱。赵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夜行衣和一些作案工具。

从那以后,赵斌就跟着这两人,常常在夜里出去行侠仗义。有一次,赵斌把包袱落在了家里,梅氏打开一看,发现是夜行衣。梅氏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正看着,赵斌从外面回来。梅氏顿时火冒三丈:“赵斌,你父亲走镖一辈子,英名赫赫,全被你毁了!你竟然去做贼!我还不如一头撞死!”赵斌连忙安抚母亲:“娘,您别生气,我不做贼了,再也不做了!”梅氏要求他立刻把衣服烧掉,把刀砸了。

梅氏心里清楚,继续留在原地,赵斌难免还会和那些朋友混在一起。为了彻底断绝他走歪路的可能,她决定效仿孟母三迁,变卖了家中房产,带着细软金银,和赵斌一起来到京都临安,租下了青竹巷四条胡同卖果子的王兴家的房子。

赵斌到了临安还是无所事事。王兴的母亲王老太太就劝梅氏:“赵大妹子,怎么不让你儿子做点小买卖?天天闲着,就是金山银山也坐吃山空啊。”梅氏无奈地说:“他从小没做过生意,也不懂这些。”王老太太提议:“让他跟着我儿子去果子市批点果子卖,也好学门营生。”梅氏觉得是个办法,和赵斌商量后,赵斌也同意了。

第二天,赵斌拿了两吊钱,跟着王兴去果子市批了些水果。王兴嘱咐他:“你这批货买得便宜,至少得卖四吊钱,赚个对半利才行。你琢磨着卖。”赵斌吃完饭,提着小筐出去卖果子。他脸皮薄,见了人也不敢吆喝,走了好几条胡同,大家都以为他是给人送礼的,不像个做买卖的,一个果子都没卖出去。

赵斌走到凤山街,看见路北有座气派的大门,像是官宦人家,门口还放着大板凳。他把果筐放在地上,坐在门口,对着果子发呆。这时,从门里出来一位员外送客。这位员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色黝黑,浓眉大眼,名叫郑雄,绰号“铁面天王”。他是武进士出身,平日里最爱打抱不平,乐善好施。

郑雄看到赵斌相貌堂堂,却坐在那儿发呆,心生好感,便问道:“朋友,你在这儿做什么?”赵斌回答:“卖果子。”郑雄又问:“多少钱卖?”赵斌说:“两吊钱进的货,四吊钱才卖。”郑雄吩咐家人把果筐里的果子都收进府里,又给了赵斌四吊钱。接着,郑雄问他:“你以前没做过买卖吧?”赵斌老实回答:“今天头一回。”

赵斌拿着果筐和四吊钱高高兴兴回家,告诉母亲自己赚了两吊钱。第二天,他又跟着王兴去批果子,专门点了两吊钱的货。回家吃完饭,提着筐直奔郑宅,把果筐一放,坐在那儿等着。等到中午,郑雄正要出门,赵斌赶紧说:“别走,我给你送果子来了。”郑雄哭笑不得:“谁让你送的?”赵斌说:“你拿进去吧,我不卖了。”郑雄开玩笑说:“你乐意,我可不乐意,我不如天天白给你两吊钱算了?”赵斌竟然认真地回答:“好啊!”郑雄被他逗乐了,说:“今天的果子我留下,明天可别送了,我不要了。”说着,又让家人给了赵斌四吊钱。赵斌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找到个主顾,又没了。”

从那以后,赵斌就开始学着做小买卖,有时能赚点钱,有时也会亏本。有一次在西湖边,他路见不平,打死了作恶多端的“花花太岁”王胜等三人。关键时刻,是济公出手救了他。赵斌因此认济公为师。

这天,济公从李国元家出来,正好碰见赵斌在卖果子,便说:“赵斌,跟我喝酒去!”两人到酒馆喝酒时,济公说:“你今天帮我个忙,扮一回韦驮。”赵斌疑惑地问:“怎么扮韦驮?”济公便把李国元丢失五雷八卦天师符,现在符在秦相府花园阁天楼的事说了一遍,让赵斌去把符偷回来,到李宅时再假扮韦驮,好掩人耳目。赵斌说:“我不认识李国元家啊。”济公说:“我带你去。”

两人吃喝完,付了钱,济公带着赵斌来到李宅门口,叮嘱他:“晚上按我说的做。”赵斌点头答应,回家后告诉母亲:“师傅济公叫我今晚扮韦驮。”梅氏问:“扮韦驮做什么?”赵斌解释:“师傅让我去相府,给人家找五雷八卦天师符,装成韦驮的样子。”梅氏知道济公是好人,要是别的事,她肯定不让赵斌晚上出门,这次便同意了。

赵斌换好衣服,带上一把切菜刀,初鼓时分,翻墙出了家门,直奔李宅。他蹲在上房暗处等着,听到济公大喊:“韦驮不到,尚待何时!”赵斌立刻回应:“我神来也!”济公吩咐道:“老韦,你去秦相府花园阁天楼,把五雷八卦天师符取来。”赵斌应了声:“遵法旨!”便转身翻墙越脊,朝着和合坊的秦相府花园跑去。

到了相府花园,赵斌一看,这园子占地广阔,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错落有致,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哪座是阁天楼。他翻墙进了园子,四处寻找,终于在东北角发现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北房,中间三间敞亮,东西各有配房。北房里灯光闪烁,人影晃动。

赵斌悄悄来到里间窗外,用舌尖舔破窗纸往里偷看。只见屋里有一张顺前檐摆放的床,北墙下放着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口单刀,桌上点着蜡烛。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茶,东边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脸色微白,剑眉三角眼,留着花白胡须,头戴蓝绸四楞巾,身穿蓝绸绣花长袍;西边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头戴青缎壮士帽,身穿青缎箭袍,腰间系着丝绦,外面还披着一件皂缎英雄大氅。

就听老人说:“壮士,我把你养好了,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办这件事。你要是真办成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拿着钱远走高飞,保证没人能追究你的责任。”说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两封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桌上。年轻人连忙说:“多谢老丈栽培!这钱我实在不敢收,但又怕辜负您的好意,只好先厚着脸皮收下了。”老人摆摆手:“别客气,收下吧。”

年轻人把银子揣进怀里,伸手摘下墙上的刀,说:“老丈,等会儿外面不管出什么动静,您千万别管,一会儿我就把事儿办妥!”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赵斌赶紧躲到暗处,等他过去后,悄悄跟在后面,心里寻思:“这人莫不是要去杀人?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年轻人往西走了两层院落,来到路西一扇绿屏风门前。门内有三间北房,里面透出隐隐灯光,还能听见读书声。年轻人提刀走了进去,赵斌也跟着上前,弄湿窗纸偷看。只见屋里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位文生公子正在念书,旁边有个老家人伺候着。年轻人进屋后,“啪”的一声把刀拍在桌上,恶狠狠地说:“你们主仆二人赶紧说实话,不然我今天就取了你们性命!”公子和老家人吓得瘫倒在地,连连求饶:“好汉饶命!我们……我们是……”

赵斌在外面听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握着切菜刀就想冲进屋里救人。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隐情?赵斌又会如何行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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