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刑房内,血腥味与刑具的铁锈味交织弥漫。
元绉缓缓抬手按在额角,喉间滚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惋惜:“唉,真是可惜了!”
话音落下,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懊悔,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竟让这么一条大鱼给逃走了.....”
哪怕高长敬只是庶出,那也是齐国的皇子啊!
更是他们潜伏长安的核心人物!
价值远比这李盛昌大多了.....
沈钧立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又不能打草惊蛇......”
“那高长敬行事极为谨慎,身边护卫层层,咱们只能远远暗中监视,既不能靠得太近暴露行踪,又要提防他察觉异动,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如今他借机脱身,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高长敬是一个极其敏锐,且将狡兔三窟发挥到了极致的人....
在长安鬼市中的据点,一直在变化,找起来也费了不少的时间。
一旁的陈宴始终未发一言,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落在地面。
元绉与沈钧立的对话传入耳中,却像是未曾听闻,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个尘封的历史片段,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心中喃喃自语:“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历史上那位宇文护伐齐遇挫,折损无数兵力,现了一场大眼,正是对上了他.....”
“当年邙山一战,高长恭戴面具率军冲锋,一战成名,硬生生成就了兰陵王的不世威名!”
念及此处,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刺骨的狠戾与狠辣,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决绝,心中已然做下了不容更改的决定:“绝不能让他继续活着!”
他陈宴可是个孝子!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为了好爸爸,都必须得斩草除根!
李盛昌浑身伤痕累累,衣衫被血浸透。
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连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听着对话,猛地抬起头,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沫,血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死死怒视着陈宴,眼底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声音嘶哑却带着浓浓的嘲讽:“我家公子此次只是不慎中了你们的奸计!”
“若非你们设下圈套,暗中布局,凭借尔等伎俩,又岂能得逞!”
说罢,艰难地转动脖颈,环视在场众人,尽管气息奄奄,语气却依旧强硬,字字句句都带着狠厉的狠话:“下一次你周国,就不会有这种好运气了!”
“我家公子必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定要踏平你们明镜司,覆灭你周国社稷,等着瞧吧!”
刑房内的空气本就凝滞,李盛昌嘶哑的狠话刚落,便被一道带着不屑的声音骤然打断。
李开澜站在一旁,闻言当即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笑意。
他眼神扫过刑架上血肉模糊的李盛昌,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字字句句都带着锋芒,径直怼了回去:“你的主子不过是我家大人的手下败将而已!”
“若不是他跑得快,此刻早已沦为阶下囚,哪还有机会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又有什么好狂的!”
作为潜伏齐国,搅动风云的亲历者,没谁比他李开澜更清楚,自家大人的手段有多厉害.....
弹指一挥间,齐国便是大乱!
话音刚落,元绉也斜睨了李盛昌一眼,眼底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嘲弄,慢悠悠地开口,语气轻慢却极具杀伤力:“就是这般道理!那高长敬此次侥幸脱身,不过是占了几分运气....”
“他若再敢踏入长安半步,我家大人定能布下天罗地网,将他稳稳擒住,让他也尝尝这刑架的滋味,与你作伴,岂不是正好?”
“痴心妄想!”李盛昌被两人的嘲讽激得双目赤红,脖颈死死梗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来。
他不顾浑身伤口的剧痛,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两人大吼:“我家公子智谋通天,绝非你们所能企及!”
“他绝不会再给你们任何可乘之机,你们休要白日做梦!”
李盛昌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愈发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随着怒吼飞溅而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染开一小片暗红。
可即便如此,其眼底的倔强与对高长敬的信任,却丝毫未减。
沈钧立听着这边的争执,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陈宴。
此刻的陈宴依旧负手而立,周身的低气压未曾散去,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沉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沈钧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请示道:“大人,这李盛昌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的话语顿在半空,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刑架上气息奄奄的李盛昌,带着几分询问之意。
刑房内的喧闹,因这声请示骤然停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宴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陈宴从沉沉思绪中回过神,目光掠过刑架上兀自咬牙怒视的李盛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沉声开口:“丢到关押齐国奸细的牢狱里....”
顿了顿,又补充道:“每日好吃好喝地喂着,仔细照料,别让他死了!”
正好让他们团聚。
此前那些个齐国奸细刺客,陈某人都没有杀,而是统一关在了明镜司大狱中......
毕竟,留在手中总会有大用的!
“是,属下明白。”沈钧立当即躬身恭敬应下。
转身朝着后方站着的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绣衣使者扬声吩咐:“带走!”
“遵命!”两名绣衣使者齐声应答,声音洪亮,随即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刑架上伤痕累累的李盛昌。
李盛昌浑身伤口被拉扯,疼得浑身抽搐,却依旧不肯低头。
被两人架着往外拖拽时,目光死死锁定陈宴,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当被拖拽着与陈宴擦肩而过的瞬间。
李盛昌猛地挣脱了绣衣使者的些许束缚,脖颈用力向前探,猩红的双目怒视着陈宴,嘶哑的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怨毒,继续放着狠话:“陈宴!你这卑鄙小人,用奸计暗算我家公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家公子迟早会踏平明镜司,将你碎尸万段,让你好看!”
“周国等着被我大齐倾覆吧!”
“聒噪!”元绉听得不耐,见他到了此刻还敢口出狂言,当即上前一步。
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李盛昌脸上。
“啊!”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李盛昌的惨叫响起。
他本就虚弱不堪,这一巴掌直接让他嘴角再次溢出血沫。
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脑袋也被扇得偏向一边。
元绉冷哼一声,怒喝:“把嘴闭上吧你!”
“到了这般境地还敢大放厥词,真当我们明镜司是你撒野的地方?”
话音未落,从怀中掏出一个缠着布条的木塞,趁着李盛昌惨叫张嘴的瞬间,猛地将其塞进了他的嘴里。
牢牢堵住了其后续的嘶吼与咒骂。
李盛昌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双眼圆睁,满是怨毒与不甘,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终被绣衣使者拖拽着,踉跄地走出刑房,沉重的脚步声与铁链摩擦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幽暗的长廊尽头。
沈钧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陈宴身上,躬身恭敬地说道:“大人,方才还审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陈宴闻言,缓缓转过身,负手而立的姿态依旧挺拔,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颔首:“讲。”
沈钧立略作措辞,将思绪梳理得条理清晰,随即躬身禀报:“是仓促撤离,是故在长安布下的暗桩、据点、谍子,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隐藏与转移.....”
“哦?”陈宴眼中骤然一亮,原本沉凝的神色添了几分兴味,显然被这个消息勾起了浓厚兴趣。
他看向沈钧立,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当即拍板:“钧立,那此事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了。”
沈钧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郑重颔首,语气铿锵有力:“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以雷霆之势,一锅端之.....”
“绝不留漏网之鱼!”
陈宴微微颔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额头,补充道:“哦对了,即刻拟定文书,张榜通缉高长敬。”
“明日要贴满长安的大街小巷!”
话音落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开澜,沉声吩咐:“开澜,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
“属下遵命!”李开澜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恭敬应答。
陈宴摆了摆手,语气淡然:“都去办吧!”
“遵命!”众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
随即转身有序地退出刑房,各自去筹备相关事宜,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镜司的院中,夜色如墨,一轮残月隐在云层后,洒下淡淡的清辉,将庭院中的石板路映照得斑驳陆离。
陈宴负手立于院中,抬头远眺着沉沉夜色,眉宇间凝着一丝思索,口中低声呢喃:“高长敬.....”
“他入长安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搅动长安风云,挑拨朝堂纷争,再暗中祸乱民生,动摇大周根基,不会轻易离开的.....”
念及此处,陈某人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阴鸷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办法玩死那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