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珑和林路由见到他时
上林城隍蒲柳新正被两位紫薇神卫用束缚法阵关在一处破败的城隍庙小屋中。
垂头丧气
蓬头垢面
衣衫褴褛
嘴角那被姬玲珑的护手钺勾掉半拉肉的伤口也还没有完全愈合，早已没了往日身为城隍的神气。
看起来滑稽又失意。
闻听林路由和姬玲珑来到，他亦毫无反应，还是那样颓然地坐着。
林路由也没急着问话
而是向姬玲珑使了个眼色
让她屏退了守护的两名侍卫
甚至把封印他的法阵都一并撤去了。
毕竟现在威胁已除
单论姬玲珑一人，蒲柳新尚且不是对手
更何况再加上一个大残血的林路由？
而且蒲柳新本身还受了重伤。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逃脱。
“蒲上仙，小仙又跟您见面了~”
林路由上前抱拳施了一礼，想表演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嘻嘻模样，可扯了扯嘴角终究是没笑出来。
暖阳宝玉已碎
他亦是个失败者。
事实上
这场战役
本身就没有胜利者
大家都输了...
“...”
不出意料
蒲柳新的回应是沉默。
他能说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的职位
他的住所
他的命
他女儿的命
都没了...
忽得，林路由凝视细看，似是才发现他那血肉模糊的老脸，回头问道：“玲珑，你干得？”
“是的。”
姬玲珑回答得有些生硬
显然没有从方才林路由对“手串”的回答中完全缓过神。
她是个聪明人
她可以轻松看透很多事
比如轻松看透这手串并不是他拿来自己用的
比如这手串应是他要送给某个女人的
可她却看不透，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几何...
“你这下手...轻了。”
林路由抱着肩膀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评论道。
“那下次我努力。”
姬玲珑乖巧地点点头，只是少了些平日里的灵动。
“若你们专程过来是为了嘲讽我，那么请回吧。”
蒲柳新终于说话了，虽然他依旧是双目无神低着头的状态，声音沙哑而低沉。
这老小子
林路由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上齿轻轻摩擦了一下下齿
暖阳宝玉被毁也有你一份！！
若不是你被黑袍老登抢去，而是提前交于我哪有那么许多波折？！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无用...
林路由此举是激将法，就是看看他的精神状态如何
现在看来他只是表面狼狈，内里跟个明镜似的。
如此
就好办了...
“蒲柳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林路由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位误入歧途的落魄老父亲。
“...说什么？你们赢了？对，你们...的确赢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蒲柳新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完全认命了。
听到这句话，林路由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我们...谁也没有胜。”
听到这句话
蒲柳新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立刻反应过来
林路由指的是那串被黑袍老登抢走的手串的事...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主要寻找暖阳宝玉，次要平息事端。
现在看来
这并不是什么“胜利者的宣言”，而是两个失败者之间的“对话”。
蒲柳新的眼球缓缓转动，一双手掌来回搓弄着干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那个...抱歉...”
你的确该道歉
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但林路由摇了摇头，说出口的却是：“还记得当初我们说好的联盟么？”
蒲柳新的目光先是蓦得一亮，随后又迅速暗淡下去：“我现在哪里还有资格谈条件？就算你们不同我联盟，此役...也是你们胜了...”
林路由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而是学着蒲柳新的模样盘腿在这断壁残垣之中与他相对而坐。
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只酒盅
自己放一只
给蒲柳新放了一只
并拿出腰间酒葫芦亲自斟满了酒。
姬玲珑有些心疼地蹙了蹙秀眉
稍稍往林路由身后挪了两步，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林子...你的伤势还很重...不便饮酒。”
林路由却是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更是率先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黑袍老登奥玄的秘密应该不止如此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路由擦了擦嘴角，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
“你们...不是他们对手的...”
蒲柳新捏着自己的酒盅沉默了许久，才端起来饮了个干净：“你这次侥幸赢了那家伙，你应该知道他们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两次...三次，你还会如此幸运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最起码蒲柳新的这句话的确是在为林路由着想，没有一点私心的。
“你女儿的魂魄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正在被我们保护着。”
林路由并没有打算接茬蒲柳新的质问，而是直接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什...什么？？？”
蒲柳新的瞳孔骤然一缩
终于有了动作
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林路由。
其实在林路由单独找他商量联盟事宜的时候
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奥玄是谁的人？
巫族
那是连天庭不想轻易招惹的存在！
他一个小小土地，哪怕他有惊天本事又能做到哪一步？？又能帮他到哪一步？？
与林路由联盟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一条不抱希望的希望罢了...
没想到...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不光做到了
甚至击杀了能力通天的黑袍奥玄！！
而现在他又告诉自己
他连他女儿的魂魄都找到了...
自己拼尽全力
不择手段
还是多少无辜性命
做尽多少坏事都无法做到的
在这里却轻轻松松办到了...
这让他过去三个月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像个笑话...
他自己更是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见蒲柳新不答话
林路由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蒲上仙您应该知道您女儿肉身的位置吧？”
“我我我...知...知道...”
蒲柳新热泪盈眶，语气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起来
这是重新燃起希望的狂喜
又是悔不当初的自责
...
...
半个时辰后
林路由稍稍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
一位身着雪白宽松长裙，书卷知性气息十足，眉目间带着淡淡愁绪与柔媚的美女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正是蒲柳新之女——蒲雨桐！
林路由从地上拎起自己的酒葫芦
看了看蒲雨桐
又深深看了看蒲柳新
忽得拉起了姬玲珑的手腕
语气说不出的慵懒洒脱
“走啦，去吃点儿东西，打了一天实在饿得不行——接下来的时间，先暂时留给这对父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