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右走出安保处，顺着教学楼的影子一路向医务室方向走去，步伐沉稳，神色平静，但眉宇间仍带着一点隐隐的不安。
他知道首翔挨了一闷棍，虽然当时只是昏迷，但那种钝击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小事。自己刚处理完安保、黑衣人、方应根三连问话，第一时间就是想来确认首翔的状况。
当他推开医务室的门，只见白色帘子已经拉起，一张床空着。
窗边那位穿着印有“医”字围裙、正切着苹果的大妈头也没抬，直接开口：“你找那个挨了一棍的小伙子？他老早就走了。”
淮右一愣，眉头微挑：“他醒了？”
大妈叼着牙签，啃了一口苹果：“嗯哪，刚醒不到十分钟就嚷嚷着要走，还说什么‘运动会要补锅’，然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小伙子挺有精神的，还顺了我一瓶藿香正气水。”
淮右轻轻皱起眉，点头致谢后退了出去，站在走廊阴影里，迅速摸出手机拨给首翔。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盯着屏幕，尝试了两次，仍是一样的提示。
“关机？或者——信号屏蔽？”他站在原地沉思几秒，扫了一眼操场方向的热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不安感。
“他不会又卷进什么奇奇怪怪的破事里了吧……”淮右低声吐气，然后将手机塞进口袋，抬头看向胜蓝学堂代表团那一片区域的休息棚。
“找不到首翔，就只能先去找刘周凯和王二江。”他快步穿过教学楼后侧，踩过落叶和无人经过的小径，朝着那个他早就标记好的临时休息点走去。
事实上，就在所有人还在操场上奔波忙碌、淮右在满校园找人时，首翔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路”了。
在医务室醒来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不是思考“谁敲了我”，也不是“智创空间出事了”，
而是：“我今天值不值得补觉？”
他躺在床上装昏三分钟，待医务室大妈去倒水时，悄悄翻身起床，从办公桌角落顺走了一张空白的请假条，熟练地填写上“因头部受伤，需休息一天”，签字处潦草写上“大妈”二字。
一溜烟离开医务室，直奔行政楼。凉皮鸭的办公室门没关严，首翔探头确认没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把假条啪地一声扔在办公桌上，歪歪斜斜地压在《学生管理制度》那本封面掉皮的手册上。
“请假理由：颅部受到不明打击。
补充说明：痛快地走了，别找我。”
然后，首翔从后门溜出校门，穿过小路，跳过一块泥塘，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的小天堂：斜马桶度假山庄。
门一开，一股熟悉的薰衣草味香薰味扑面而来，他当场松了一口气。
“终于能不用听他们讲什么‘逻辑门哲学’了。”
首翔把书包一丢，倒在那张快塌掉的竹躺椅上，手一伸把窗帘拉上，再一手打开手机，挂上“请勿打扰”模式，耳机一戴，短视频软件点开。
“叮！”推荐页一刷：“【308班开幕式实录剪辑：电容电感大乱斗！】”
首翔笑了，抿了口藿香正气水，喃喃自语：“嗯……先点赞，再评论，再看十遍，完美。”
凉皮鸭一整天都泡在主席台后面，跑流程、应酬、签字、还要在广播里时不时喊句“注意安全、班级有序”，脑壳已经有点发麻。
午后，他刚刚从方应根口中听说“308的首翔在智创空间被黑衣人敲了一棍子”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虽然这人平时犯贱，但——被敲还是挺惨的。”
他揉了揉鼻梁，心里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这小子平时跟我作对归作对……但终究是我八班带出来的学生嘛。人文关怀不能缺。”
于是，凉皮鸭决定回办公室，翻翻抽屉，找点小零食——什么压缩饼干、草莓夹心糖、泡腾片啥的，去医务室看看首翔，顺便也问问情况，“像个好老师一样”。
推开办公室门，他还哼着广播体操的旋律，心情莫名有点轻松，打开抽屉，正准备拿出他私藏的小零食小补剂，
结果一低头，看到办公桌上赫然躺着一张横七竖八的纸条。
一眼扫去，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请假理由：颅部受到不明打击。补充说明：痛快地走了，别找我。——首翔。”
凉皮鸭整个人顿住，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手里的夹心糖啪地掉进抽屉里，声音清脆得仿佛是在嘲笑他。
他愣了三秒，嘴角抽搐，缓缓坐下，盯着纸条喃喃：“不是……你都被打了，怎么还跑得比谁都快……”
凉皮鸭一边摇头一边把纸条小心地夹进抽屉最深处，嘴里骂着：“臭小子……还真是会挑时机逃跑……但愿不是跑去搞事。”
夜幕降临，斜马桶度假山庄上方星星稀疏，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微风中闪烁。远处偶尔传来水面被青蛙拍击的“啪叽”声，以及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在喊“王大变上电视啦！”
而斜马桶的主屋里，首翔刚刚被陈屑扬用一袋锅巴、一瓶三得利乌龙茶，还有一条“今晚请自觉回避”的短信打发出了门。
他一脸无奈地背着枕头走出了屋子，嘴里还嘟囔着：“又双叒叕女朋友？屑扬你是不是注册恋爱模拟器了？你一天八百种性格的女朋友我都替你人格分裂了。”
懒得和新情侣共享半夜的墙体震动，首翔干脆又走回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凝碧池。
夜晚的凝碧池安静得出奇，水面像一块黑色镜面，偶尔微微荡开些涟漪。
他找了块没被青苔占据的石头坐下，把枕头丢在身边，双手撑着后脑勺，仰望夜空，轻声自语：“哎，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池水没有回应，星空也没有回应，只有一只不合时宜的虫子绕着他飞了一圈。
他没等到答案，索性又自言自语道：“你说……王天苟如果跟一只王八打起来，谁会赢呢？”
他认真思考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我猜，应该是王八赢。毕竟王天苟会先舔一下对方的壳，再被咬掉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