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一眼看出江山啥状况。
问：“你昨晚跟谁一块喝的酒？”
江山拿出昨晚签的协议递过去，打个哈欠，昨晚没睡好，又开了两个半小时车跑兰城。
“还能跟谁，我们安泰县那帮吃人干部。”
陈茂海撇嘴。
“兄弟，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安泰县人，我是瞧不起你们安泰县那帮当领导的，拆你们村的蔬菜大棚，也就你们县领导能干出来，说出去当笑话听，人家都不信。”
江山一脸无奈。
外面大佬们知道了江老板跟这帮人打交道，也够尴尬的。
陈总说完这个意思，眼睛看江山递来的一页供货合同。
他先看到最后四个人的签名，上面都摁了手指头印。
“江老板，这就是你昨晚跟他们一块吃饭的原因？”
给安泰县供销社门市部的何经理供二十万斤大棚蔬菜，这什么操作啊？
“陈哥，你能一眼看出里面的问题么？”
“我要看不出来，我能当你陈哥？
你们安泰县供销社何经理，你给他交二十万斤货，他给你三十万货款，这三十万怎么结账，从他手里结还是你们安泰县供销社结？”
江山点头承认：“嗯，这是主要问题。”
“他拖着不结呢？你也敢签？”
江山呵呵笑。
“我要是让他拖我的账，我敢签这个合同吗，我肯定有我的办法。”
陈茂海又把供货合同递还回去。
语气很急切。
“江老板，你们安泰县的领导，让我说什么好啊，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你手底下的本事，他们还不是瞎折腾你。”
陈茂海这次进兰城，见江山商量好供菜业务是一个原因，和几个领导吃饭，维护一些微妙关系是另一个原因。
江老扎在安泰搞农村产业，要面对什么样的阻力，陈总顺嘴给省领导提说一下，早铺路子早有好处。
江山用一个月时间，建成了两百个大棚蔬菜，这让陈茂海没想到。
当时是按照五十个规模算的。
一个棚出菜一万斤，他拉去西京市场能保持平稳价格。
一下子多出来一百五十个，都拉去西京市场，价格肯定有波动，陈茂海的意思他要赶紧开拓外面市场。
江山带来一箱新摘的黄瓜。
“江老板，看这品相和你说的这几天的产量，一个棚子最少能出一万斤。
三月出去，我拉走的货足足多出来有一百五十万斤，西京市场要全部消化掉，保证住给你一斤一块五，还真不容易。”
两山问:“有没有可能拉往京都？”
“京都市场上的反季节蔬菜已经有相应规模的供应，我要打进去没那么容易。
即便打进去了，没这么好的价。
没事，咱还有中州市场，离西京也近，我现在就布局摊子，你放心，两百个大棚的蔬菜没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包圆。”
“你没意见就好，我给何经理的只有二十万斤。”
陈总乐呵。
“江老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他们供二十万斤蔬菜，你的目的是把他们赶出去。”
只有陈总能看出来，江山跟他们签这份供货合同，是为了把姓何的从这个产业里赶出去。
十一月底了，陈总跟江山结清一笔卖书的钱。
带来一百五十万现金。
西京范围，中州范围，再向南扩展，这本小说越卖越火。
西京华通印刷厂开足马力，一个月两次印刷。
一个月五十万册销售一空。
“江老板，听说你每次拿着一百万存在你们安泰县的农业银行？你就不怕出事？”
陈茂海的意思，你前脚在你们小县城存百万资产，后脚就被他们知道了，江老板你是故意让那帮家伙知道的么？
江山果然是这个态度。
“我这么干，在安泰县不但不会出事，相反，领导们会更忌惮我，我在安泰县办一些事反而方便。”
一般情况说，财不外露是做人原则。
可钱挣到一定数，你想捂是捂不住的。
那就没必要捂，摊开给他们看。
要不是农行存两百八十万，高崖镇的王镇长不会被罢免。
自己也不会引起李书记的注意，他们还是会躲着自己。
陈茂海稍一琢磨就能明白这里的意思。
“兄弟，你有你的考虑，你的三辆车忙安泰县的供货业务，要是转不开，我派我的两辆车子拉货。”
“不用，夏京京该跑西京这一趟了，跑熟了他带别人。”
“你小舅子人不错，对你一心一意。”
“陈哥你对我也是一心一意。”
“兄弟，以后别说这种好听的废话，我今晚见几个领导，还是不方便带你一起过去。”
“我明白，你安排你的路子，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总又要去找陇省的老领导，他出面替江山维护这一层微妙关系。
捱过八九年，到九零年，新一届领导班子形成，这个敏感局面才会消除掉。
江山希望江艳在京都安全着陆，熬过八九。
到了九零年二月以后，局势会慢慢稳定，到了九二年，一些隐患才有可能彻底消除。
陈茂海拍拍江山肩膀：“你在安泰县走错一步就有麻烦，但我相信兄弟你不会走错。”
“陈哥，我卖这本书，种我的两百个大棚蔬菜，谁也不会把我说个什么。”
陈茂海点点头。
“这就对了，西京市高层也有点乱了，我看呀，过不了多久要出事。”
“陈哥，从十二月开始，你不要乱折腾，不要打擦边球，该交的税一定要交。”
八九年整顿自由资产，一批领导换掉，一批有钱老板被打压，稍有不慎会倾家荡产。
“陈哥，如果你搞汽车走私贸易赚差价，搞香烟，还有在西京城的歌舞厅娱乐厅这些行业，先收手，躲开明年春夏一些风头。”
陈茂海脸上疑惑，明年春夏的一些风头？
江艳肯定听到了高层内部一些风声，悄悄透露给了她亲弟。
江山这会儿悄悄透露给了陈总。
“你劝我退出这些产业？”
“即便退不出来，想办法让自己隐身，打擦边球半白不黑的产业不能干了，尽量把自己腾出来，或许你会渡过这次整顿。”
“好，我听兄弟你的。”
说完这些意思，江山拿起一百五十万离开兰城。
这一次，看似跟陈总谈卖书生意，谈供大棚蔬菜生意。
实际上是提醒陈茂海，八九年到了，这一年要万分小心。
他这种爱搞擦边球的资本家有麻烦。
那位冒充他身份的人，最好别再让他冒充，或者说是时候好好利用他一下了。
江山说的够深刻，做不做就看陈茂海你自己了。
江山从兰城饭店出来，五十万存进工商银行，一百万拉回安泰县。
到了明天，安泰县的草台班子们又会惊呼，江老板的银行账户里又多了一百万元。
跟何经理把大笔现金藏在家里的路子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