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无奈叹气，回忆起那些断胳膊断腿侥幸存活下来的老兵，忧虑如果达不到要求，小公子会不会生气。
“唯。”
嬴晏拉着便宜六哥，步履匆匆地又接连探访了好几户人家之后，才缓缓离去。
公子符脸上满是犹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难道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般模样的生活吗？”
像他们这些出身尊贵的公子和公主们，平素里根本就难以接触到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咸阳城民众真实的生活状况，特别是像他这种并不受重视的皇子，在成年之前更是连皇宫的大门都未曾踏出过一步。
听到公子符的问话，嬴晏平淡如水：“他们如今所过的日子，其实已经算得上不错了。”他微微眯起双眸，继续说道：
“这些老兵们尽管肢体残缺不全、身有残疾，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是起码不必再向朝廷缴纳赋税，并且还能够获得一些维持基本生存所需的食物。”
想当年嬴晏两三岁的时候，身处长平之地，甚至曾有人成群结队地强行破开家门闯入屋内，妄图将他和子衿掳走拿去炖煮成肉食果腹。
若不是当时赵姮及时赶回，手起刀落斩杀了这群恶徒，恐怕嬴晏如今连骨头都留不下来。
嬴晏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公子符的心间，令他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满脸难以置信地反驳道：“他们这样子居然能叫做不错？他们……”然而，后面的话语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母亲就是赵国小贵族之女，她曾经和他提及过外祖家的情况。已经到了食不果腹的阶段，饿死了两个表兄弟。
小贵族都那样，更不要说此前一直以庶民身份生活的十九弟了。
公子符甚至已经想象到十九弟和十五妹两兄妹食不果腹，沿街乞讨的惨状了。
愧疚到大半夜坐起来扇自己耳光，悔恨“我真该死啊！！”的程度。
可惜嬴晏虽然通晓人心，但也真没有读心术，要不然高低回他一句“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公子符揪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道：“十九弟，这玉佩你先拿着，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六兄说啊！！”
玉佩价值千金，是难得的珍品，就连他家小舅子看上了都没给。
嬴晏总觉得便宜六哥眼神怪怪的，但六哥没什么恶意，索性就没当回事。
“谢谢六兄，”眼神越发真挚：“那到时候六兄一定记得帮我！”
公子符点头：“十九弟！！”
嬴晏回：“六兄！！”
后面的背景板眼神交流：“我们是不是阻止两位公子兄弟情深了？”
“好像……？是吧？”
…………
村子里的车上了上了马车重新盘点了一下物资，东西不算太多，很快盘点完。
嬴晏留下了几个好手，协助他们搬运。
各家各户什么情况车一清二楚，他合理分配好物资，在几位近卫的跟随协助下挨家挨户送冬衣和吃食，自己一点没留。
老兵都是四五个人住一个屋，纷纷聚在一起。
有人拍拍冬衣，很结实的声音，感叹：“衣服厚实的嘞……”
有人抓起一把小麦：“这玩意是小麦？？”，下一秒就接受了一个大逼斗子：“没见过去壳的小麦吗？没见识的玩意儿！！”
“哈哈哈哈！咱也能吃到去了壳的小麦了！今晚就试试！”
脱了壳的麦子，那是贵族才吃得起的吃法，在他们的印象里，麦子一般只能用手剥，没人愿意费这老鼻子劲。
至于后面里正所说的要去十九公子的地方做工？担心的人其实不多。
十九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他们？？有的人透过窗看到过十九公子对他笑嘞！！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除了始皇帝嬴政。
此时的嬴政正一脸狐疑地盯着面前那一堆黄白色的不知名物体，再次转头向身旁的中车府令发问：“你当真确定这东西是小十九用小麦做出来的？”
因为对于他来说，小麦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早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曾尝过，但那次的经历可不太美妙，险些让他噎死在当场。
面对嬴政的问，中车府令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认真地点头应道：“回陛下，千真万确！十九公子可是在膳房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呢，才做出这些来献给您。”
听到这番话，嬴政不禁陷入了沉思。
毕竟，这是自己小儿子的一番心意，收还是不收？
一时间，就连那句“君子远庖厨”嬴政都愣是没想起来。
犹豫再三之后，他终于决定尝试一下。
伸出手，拿起其中一个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
咦？没事！不仅如此，这味道似乎还挺不错的嘛！于是乎，嬴政又大胆地拿起其他几个品尝。
而一旁的中车府令看到陛下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赶忙笑着说道：
“陛下，这可是将去壳后的小麦碾成粉末后制成的。小公子为了能给您献上这份美味，可谓是尽心尽力，足见其对陛下您的一片赤诚之心呐。”
皇帝近侍，自然要说些君王爱听的。
果然，陛下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君子远庖厨，这孩子心思也不放在正事上，尽胡闹！”
话虽然这样说，但明显没多少责备。
“君子远庖厨是因为不忍杀生，孩儿又没有杀生，有人证的！！”嬴晏刚踏进殿就听到嬴政这样说，当即反驳。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父皇，就算是杀生又如何？这君子不当也罢。”
父子之间关系好了，连通报都能省下。
嬴晏躬身行礼。
嬴政：“谬论，你和儒家那些人说试试？”
试试？那当然是试试就逝世。
谁不知道儒家的头铁程度？
嬴晏眨眨眼：“我想我亲爱的父皇一定不会让孩儿在这点小事上被儒家烦上的吧？”
倒也不是不让你烦，可关键你总要烦出成效！你说和他们吵一个类似于“君子远庖厨”这一类的话题消耗一天时间，他冤不冤啊！
嬴政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话虽是这样说，但嬴晏要是真的和儒家在一个无意义的话题上吵起来他才真的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