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却看见君执面上神色一滞，慌乱之色顿时浮现在脸庞。
玉如萧一时间还有些疑惑，这会儿正不解的看着他，就见面前人突然膝盖一弯，直直跪在了自己面前。
“徒儿怎敢撞师尊名讳。”
话音刚落，更是直接俯下身子，将前额触碰到了地面之上。
“这是做什么？”
玉如萧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了，抬手去给他摘下来发顶沾染的草屑，“不可就不可，你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语毕却又开始了头痛。
他绞尽脑汁，方才择了这么个名字。
却没料到还有避讳这种说法。
这会儿长叹一声，看着身前仍旧跪着的君执眼里闪烁的复杂之色，想了想还是先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先起来。”
君执不为所动。
“听话。”他又道。
君执抿了抿唇，还是跪的无比板正，“……是我让师尊费心了。”
玉如萧收回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语调放缓，“这个不成，再另取一个就是。”
君执这才慢吞吞的起身，抬手拍了拍长袍下摆的灰尘。
玉如萧却再度犯了难。
“不然……”
他试探着开口，“我正巧去拜访太上长老，让她为你取一个如何？”
面前人点了点头，半点没了方才的执拗，“我听师尊的。”
玉如萧这才起身，手中纸片碎屑被灵力一震，化作细碎齑粉消散于空气之中。
再度迈向登天涯之时，却见这天梯似乎日日被打扫一般，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连一丝一毫的灰尘也不曾有。
玉如萧怔愣间上了顶层，那道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捕捉不到这声音的来向，抬眸却见太上长老已然站定在了登天涯的崖边，看着自己，笑的慈祥。
“玉衡。”
太上长老手一抬，率先凭空端坐而下，“此番前来，可是为你那弟子？”
“正是。”
玉如萧未再含糊，却见面前长老抬了抬手，不多时，就看见一道身影倏地闪出，面前以纯粹灵力铸造而成的圆桌之上顷刻间摆上了两杯茶水。
他扭头，却见面前之人……
赫然是红鸢。
这会儿没了飞花门杀手的黑纱遮面，清晰看得到脸颊一侧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尾蔓延到了嘴角。
这道伤疤已经泛着白色，像是陈年旧伤，生生让这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玉如萧微微一怔。
他看着太上长老，却见此人微微颔首，道：“辛苦了。”
红鸢不做言语，一双黑瞳中看不出存在任何情绪，放下茶杯转身便走。
行至登天涯的另一端，隐没于树林中的雾气之中。
“长老，这……”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见面前太上长老抬手挥了挥，“纪尘将她送来我这登天涯，倒也是给我寻了个伴。”
玉如萧扯扯嘴角，“不知纪尘道长可有告知，这位乃是……”
“飞花门的杀手。”
太上长老接上话茬，言简意赅，“无妨。”
玉如萧看着面前这张仍旧慈祥的面容，一时间心下疑惑极了。
原书之中对于太上长老的描述少之又少，甚至于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之中了解到这位曾经的仙姬似乎是因为伤重导致的灵力消散，便留在千山盟之内，说是坐镇，实为修养。
除此之外……
玉如萧正思索着他如今脑海中片段式的回忆，却猝不及防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面色一白，抬手抵住额头，庞大的精神力外泄，堪堪能抵挡这一阵诡异又熟悉的疼痛。
只不过这会儿刚刚停下手来，就见太上长老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满是皱纹的掌心却并无半分粗粝之感，指尖缓慢的从他眉间滑落，这才收回手来。
一阵骤然清明的感觉出现在了脑海。
他眸光一顿，却在这一瞬间，像是蓦地看到了什么一般。
玉如萧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身上，却无端有着另一道面容一晃而过。
他视线一顿，企图捕捉那抹并未苍老的身影，映入眼中的却是太上长老担忧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此番前来，是想劳烦长老，为我弟子君执取个字。”
“取字？”
眼前人微微一愣，“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你那弟子，也将至弱冠了。”
她缓缓抬起手来，指尖微动，周遭的一切像是被风卷起的浓雾，竟是有规律的聚散着。
似有无数字符于面前闪烁，又逐个凝成字。
玉如萧聚精会神的盯着，看着那不断闪动的字迹逐渐于虚空之中仅剩下了两字。
【泽暮】
他心下思忖了下，念起来倒是也还算顺口。
此番正起身行了一礼，“多谢长老赐字。”
太上长老一挥手，将他扶起的同时，抬手震落了一旁浮现的字迹。
“老身久居登天涯，不谙世事，却也得知你这弟子如今年少成才，难得。”
玉如萧听着夸赞，微微颔首，“长老谬赞。”
却见太上长老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有时介入过多，执念过重，于你而言也算是个枷锁。”
一句话没头没尾，落入他的耳中却如千钧重。
玉如萧猛地抬头，却见太上长老仍旧坐在原地，却是凭空幻化了一个通体透亮水晶球，“因果报应，会落入你一人身上。”
他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那一刹那间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是否被太上长老发现了身份。
而是从澄澈透明的水晶球之中，清晰至极的看到了书中所写的结局。
血腥的杀戮、悲壮的赴死。
太上长老却是抬眸看着他的脸，“天道不可违，介入他人因果，你要思量清楚。”
玉如萧垂眸。
他盯着那分明在自己眼中闪现无数惨烈场面的水晶球。
年少堕魔死在恩师之手的郁乌，散尽修为陨落神坛的岑奚真人，一生证道却以毕生功力保下千山盟的戚珩；乃至于祭出破血咒、因反噬身死道消的纪尘，拼尽一身灵力立下护宗大阵的桑若，还有一代剑道宗师，却生生断了吞日神剑的留仙宗主。
无数沉痛的画面显露眼前。
可却不再是过往，而是书中记载的未来。
他瞳孔剧烈的颤了颤，继续听得见自己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
脑海中，一句“天道不可违”久久回荡着。
太上长老眸光之中浮现出了一丝不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身前这人摇了摇头。
“何为天道？”
玉如萧抬起头来，直直望向太上长老一片清明的眼底。
“我们所有人都无可避免地走向必死的结局，便是顺应天道了么？”
他听得见自己此番喑哑的声线，“若是如此，那这天道，逆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