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进入？”
暮色四合，城门前方灯火已然亮起。
两个身穿八卦道袍的修士疾步而来，其中一人面目削瘦、神色警惕，另一人则神情冷漠，浑身隐隐散发着金丹后期的强大波动。
二人并肩而立，一到城门就直勾勾地盯住了把守的镇关卫。
为首的金丹修士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守城者身上，直接发问：“你！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进城？”
他声音洪亮，自带一股凌然之气。
城门口人来人往，行人皆对他报以好奇的眼神，却无人敢上前搭腔。
因为在这天遗大陆，人们敬畏强者，一旦遇到有可能搅动风云的高阶修士，都本能地退避三舍。
负责把守城门的是一位金丹中期修士，身披以“镇关卫”字样标识的黑甲。
他习以为常地拦下进出城的普通人或低阶修士，检查身份令牌与通关文书。
如今见对方来势汹汹，听口气像是在搜寻目标，却也并未露出惧色，只是淡淡扫了眼两人：
“顾大人，这里是我镇关卫的职责范围，与你们无关吧？”
那削瘦修士闻言，眉头一挑，面现不耐，不等同伴开口便冷声回道：“哼，天机阁办事，岂容你置喙？还敢违抗命令？”
他称“顾大人”，姓顾名桓，是天机阁的一位金丹修士，因行事作风严苛而颇具威名。
守城卫听出其身份，神情微微变化，却并未退让，拱了拱手道：
“顾大人，我镇关卫直属圣皇统辖，从不听命于其他！若有疑问，大人可以自行进城探查，我还要值守，就不奉陪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半步，站回自己的岗哨位置，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
这些镇关卫虽属金丹期修士，却久经磨炼，且背后是圣皇之威，一般不轻易被吓倒。
顾桓被噎得一时语塞，又自知此人背靠官方编制，强来只会徒增麻烦，遂转头看向同伴，脸上闪过一抹不快：“道衡师兄，你看……”
被唤作“道衡”的男子稍显沉稳，修为达到了元婴。
他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手中那口雕刻繁复的罗盘，略一凝神后传音道：“先别纠缠，此城人多眼杂，我们要低调行事。
衍空老祖之命在身，不宜在此生事，还是快进城。”
顾桓只得冷哼一声，转身带着道衡，径直越过城门口。
临行前，他对镇关卫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见对方目不斜视，似已把这二人当作寻常修士一样敷衍。
顾桓心头积郁，重重踏入城中。
然而，顾桓与道衡无心欣赏。
他们在繁华的闹市中穿梭，眼神戒备，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显得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师兄，目标还在城内吗？”
顾桓看了看天色，已过酉时，这条街市行人仍不少。
若在此刻贸然搜查，恐怕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也违背“低调”的原则。
道衡紧紧盯着手中罗盘，见指针仍死死指向城内深处，皱眉道：“追影罗没有出错，他还在。”
追影罗，是他们奉衍空老祖之命，用来搜寻“那人”残留气息的极品法宝，极为灵敏，一旦锁定目标便不轻易转移。
可惜对方同样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存在，行踪隐秘，让他们难以大摇大摆进行搜捕，只能依赖罗盘指引，悄悄追查。
二人顺着指针来到城东一片相对僻静的街区。
这里地势偏低，四周房屋破旧，鲜有人居住。
夜幕下，偶尔只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声。
罗盘指针渐渐稳定，指向一处方圆十丈左右的空地。
那片空地甚至连杂草都未见多少，空气中透着些荒凉的气息。
“看起来不太正常啊，若有人藏在此处，怎会无半点动静？”
顾桓环顾四周，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强者。
他悬心难安，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兄，确定就是这里？”
道衡将神识放出，仔细探查，却依旧一无所获，一炷香之后，他断定没有半分气息残留。
看着罗盘指针仍倔强地指向这块空地，心头也多了几分疑惑。“不可能啊，这追影罗灵性极高，从未错判。”
二人再度对视，顾桓冒出冷汗：“难不成那人以某种高深之法隐藏了气息？我们该怎么办？”
道衡思忖片刻，沉声道：“只能强行试探，看他会不会露面。”
说着，他与顾桓悄然散开，准备施法攻击。
顾桓点头，转动法力于掌心。
可就在他出手的瞬间，追影罗却突然猛地摆动，指向二人身后。
他心神狂跳，一掌打出去却根本落在空处，“轰”的一声，激起漫天尘埃，却没伤到半个人影。
“哪里来的宵小，竟敢擅闯我等之地？”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悠然响起，声音不算大，但蕴含的威压令顾桓心头一颤。
犹如沉沉海浪压来，让他心神震动，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道衡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以法力护体，缓缓转身。
只见在空地边缘，凭空出现一位身着黑衣、面容平平的中年男子——
他正双手背负，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二人，一股气定神闲的姿态显露无疑。
那人，便是化形改貌的林墨。
林墨并未带任何杀气，但他身上那种深邃如海、稳如山岳的气势，让道衡心惊不已，这等境界，绝不止于普通的元婴初期，极可能是元婴巅峰甚至更强大的存在。
道衡暗暗叫苦，已知刚才的一击若真冒犯了此人，只怕他和顾桓都难以善终。
于是连忙传音给顾桓，“快，道歉，不可再造冲突！”
顾桓先前还自矜身份，俨然一副凌然模样，此刻却陡然变脸。
他收起法力，抹去额上冷汗，挺胸躬身道：
“前辈恕罪，小人顾桓奉命行事，绝无冒犯之意。衍空老祖有请，还请前辈移步……”
说完，他完全是一副谦卑态度，与方才嚣张气焰判若两人。
林墨看他如此，还真有些意外，心道此人转变之快，也算能屈能伸。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并不想大动干戈，遂目光转向道衡，问道：“这位道友是？”
道衡不等顾桓插嘴，主动上前，拱手笑道：
“前辈，在下姓林，师尊赐号‘道衡’，实乃无名小辈。这位是我师弟顾桓。”
“原来同姓，看来颇有缘分。”
林墨点头，报了个假名：“在下也姓林，单名一个影字。”
道衡与顾桓互相对视，都各怀心思。
林墨言语虽平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林前辈，”
道衡继续说道，“此地不便多谈，不若请您移步天机阁，衍空老祖愿亲自接待，定会给您满意交代。”
“天机阁？”
根据收集的信息。
林墨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听说过它乃云渺仙朝旗下半官方性质的情报与特殊行动组织，连圣皇都要给几分面子。
如今看来，衍空老祖极可能是该组织中的顶尖存在。
林墨虽然疑虑，但也不惧。与其在此纠缠，不如去见识一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罢，在下正好也想在此地休息几日。”他微笑应道。
见他答应，道衡与顾桓暗自松了口气，各自前面带路。
三人御空离开此片空地，朝着城东北方向行去。
……
按照道衡的指点，一路飞行不过半炷香时间，林墨就见那威武仙山的具体面目。
此山与周遭城池格格不入，却苍翠欲滴，云雾缭绕，更上方布有强大护山大阵，隔绝外界气息。
半山腰处，点缀着一些楼阁与院落，殿宇层叠，宛如仙境。
等到更高处，一座高耸的九十九层塔楼赫然映入眼帘，其外符文闪烁，似有莫名威能。
林墨神识想要探查，却被深不可测的禁制挡住，仅能感知到楼内不弱的灵气流动，却无法窥其全貌。
道衡停在半空，伸手取出一件八卦道袍，递向林墨，面带微笑：
“林前辈，这是我天机阁提供的通行服饰，您若不介意，可以暂时披上。如此，山中守卫便不会横加阻拦。”
林墨接过道袍，发觉其质感柔软且内蕴灵力，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他没有第一时间穿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道衡：“看来天机阁规矩颇多。”
道衡只能尴尬笑道：“还望前辈见谅，此乃阁内惯例。若贸然闯入，禁制自动认定为外敌，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林墨心里对这番说辞半信半疑，但也不想在此争执，便把袍子套在外面，遮住了身上那寻常黑衣。
事实证明，他也乐得让对方以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先看看衍空老祖何等人物。
“请。”
道衡见林墨穿上道袍，顿时面色轻松不少，与顾桓在前面领路。
三人落至山顶，径直走向那座九十九层的阁楼。
林墨留意到，楼外有数名修士巡逻，修为不算太高，但眼神警惕，显然是熟悉这里的阵势，一旦有异动，能立刻发出警示。
门前有一片阵法光晕铺设在地面，宛如镜面般闪烁。
道衡与顾桓似乎并不意外，走上前去拿出一枚令牌，插入阵图某处凹槽。
顷刻间，光晕自中心向外扩散，显现出一条一人宽的小径，直通入阁楼内部。
“请随我来。”道衡轻声道。
林墨点点头，三人鱼贯进入楼内。
楼内空间颇为宽阔，挑高的屋顶上刻有精致的星图符文。
脚下是半透明的玉石地板，下方水流淙淙，仿佛一条活水暗河流经此处。
正中央没有楼梯，只有一个圆形传送阵，闪着柔和的白光。
“衍空老祖在顶楼静候。林前辈，您与我一起乘这传送阵可直达六十层，之后再换一阵，方能抵达。”
道衡解释道。
林墨心想这塔楼阵法倒是严密得很，一层层禁制分割各楼层，似有何重大机密藏在其中。
他也不多言，轻轻点头。
道衡取出令牌，顾桓亦持相同令牌，二人同时将其插入传送阵两侧的凹槽。
阵法灵光闪动，三人身形随即消失。
一阵轻微的失重感过后，林墨睁眼发现自己已到达一座回廊中。
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明珠，照得走廊宛如白昼。
更显奇特的是，墙壁与地面上都有各种玄妙纹路，仿佛自发地扭动，隐约散发灵力波动。
顾桓不再放肆，安安静静地跟在道衡身后，三人继续往前走。
“到七十层前需再乘次传送阵，林前辈莫急。”道衡回头客气道。
林墨望着那些蠕动的纹路，心中已估摸出这里阵法之强，比他见过的常规守护阵要高了数个层次。
“天机阁果真底蕴惊人……”他暗暗惊叹。
行至回廊尽头，又见一处传送阵。
道衡用令牌开启后，淡淡道：
“七十层，还有一程。林前辈，若您不愿继续往上，也可暂作歇息。但衍空老祖若久等不到您，只怕会亲自下来迎接，那时……恐怕有损您面子。”
话里俨然在暗示，若不见衍空老祖，等老祖出面，于林墨而言也非好事。
林墨不置可否，依旧平静一笑：“多谢道友好意提醒。”
没有任何迟疑，他再次踏上传送阵。
……
传送光华一闪，林墨踏出脚步时，面前是一扇沉重的黑色石门，门上嵌着繁复的金属嵌件，仿佛一只栩栩如生的怪兽眼睛。
让林墨意外的是，道衡与顾桓并未跟随而至，不知被送往何处。
他抬眸细看，心中暗想：“看来这衍空想单独与我见面。”
“林墨道友，请进来一叙。”
屋内传出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听得出音调里蕴含着无法掩饰的自信与傲然。
林墨心里微凛，对方能准确喊出自己名字，这说明他在城内藏匿的伪装恐怕早已被看穿。
看来此处之人手段不凡。
沉吟片刻，林墨伸手推门而入。
门扉开启，只有一片黑暗，但地面似乎有点点星光闪烁。
正前方上首座椅上一名老者正端坐。
他身着古朴的灰袍，发须皆白，脸庞瘦削，却有种凌驾众生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