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边的哭声，江清月先是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跑过来查看。
江淮晏自然也坐不住了，跟着往这边走。
他内力过人，刚刚慕容怀的话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
只是......未来的九皇嫂？
所以......
江淮晏忽然用力甩了甩头。
说不定这是九皇子故意说给他听的，不能轻易当真。
江清月过来的焦急，跑到颤颤巍巍从花丛中爬出来的十三皇子身前蹲下，给他又是擦汗又是抹泪。
“十三殿下怎么了这是？怎么好好的，自己跑到花丛里去了呢？”
十三皇子的哭声一顿，认真看了她一眼，在听到身后一声重咳后，结果哭得更厉害了。
江清月一边轻轻给他擦着不停涌现的泪珠，一边用力抿着自己的唇。
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家哭得这么伤心，结果她笑出来了，那多冒昧啊。
可有时候人就是越想忍越忍不住。
江清月在十三皇子第三次嗷嗷大哭推开她的手之后，再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十三殿下，跟我说说你九皇兄训你什么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呗。”
此话一出，十三皇子的哭声再次一顿，小家伙怔愣地看向她。
这回不等慕容怀提醒，十三皇子就自己提前错开脸，抽搭着肩膀自顾自往前走。
江清月朝云苓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后朝满背影都透着委屈的十三皇子喊道：“小殿下去哪啊？不在府上用午膳了吗？”
十三皇子听完小身子哆嗦两下，迈开步子逃命似的往前跑。
江清月逗完小孩，自己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甚至还不忘抬手给了慕容怀一拳。
“你说你，欺负小孩儿干嘛？”
慕容怀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好像你没欺负一样？”
江清月清脆的笑声更明朗了。
午膳时，十三皇子低着头坐在长乐府厅堂的桌前。
他还没从被江清月与慕容怀连吓唬带逗弄的阴影里缓过神儿来，此时闷闷不乐地盯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迟钝了好久才发现餐桌上的座位有些不对劲。
他是皇子，坐在右侧没什么问题。
可九皇兄居然没坐主位，而是坐在他对面。
主位是......凝安郡主？
这位置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
江清月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问道：“怎么了十三殿下？饭菜不合胃口吗？”
若刚踏入长乐府的那一时半刻，十三皇子定然规矩有礼挑不出错地将这话回了。
可在经历过对他一个小孩子犹如噩梦般的恐吓后，他也是有脾气的！
十三皇子眼神一转，强撑着傲娇扭开脸不想给江清月这个面子。
“尝着也就那样，还不如宫里御膳房......”
“不想吃就下桌，今日的饭菜她特意嘱咐厨房做了几道你在宫中喜欢的，你母妃就是这般教你礼数的？”
十三皇子被慕容怀语气不轻不重地训斥这么两句，当即眼眶就红了，小嘴瘪成一条两端向下的弧线，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往嘴里扒拉眼泪拌饭。
江清月暗戳戳拽了一下慕容怀的衣袖，又给十三皇子盛了一碗坊间孩童喜爱又开胃的山楂山药甜羹。
十三皇子看着推到面前冒着丝丝甜意的甜羹，小声道了谢，这才感觉压在肩头的那股威压消散。
午饭过后，江清月倚靠在后花园里一棵茂盛的梨树下犯懒。
此时已经四月末，这棵梨树却刚冒花骨朵。
星星点点的白色花骨朵缀满枝条，翠色绿叶为底，偶有花蝶飞过，清风拂去，阳光穿过枝叶缝隙，落在江清月浅紫色的裙摆上别有一番画意。
江淮晏回了一趟那间关着张自成的小院，说是还有些其他的事，多半要傍晚才回。
慕容怀则坐在江清月不远处的凉亭里，对面站着一脸不高兴的十三皇子。
两人举棋对弈，或者说是慕容怀在棋盘上单方面厮杀。
“父皇让你来，传什么话？”
慕容怀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便身子向后撤去，给足了十三皇子琢磨自己到底哪输了的时间。
“父皇说，父皇这些年还是很惦念九哥的。”
“呵。”
慕容怀一声冷笑，引得收拾棋盘的十三皇子抬眸小心看去。
“父皇还说，父皇这些年不是有意疏离你的，是、是朝政太忙，也是九哥不怎么与父皇亲近，才、才偶尔会有些忽略你。”
十三皇子说完，手里分拣棋子的动作停了。
这话听在他一个旁人耳中，似乎确实有些愧疚。
可若从他口中说给被辜负的人听，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残忍。
猛然间，十三皇子反应过来。
他今日来找九皇兄，不只是来传话的，还是来当刀子的。
也是来当炮灰的。
心中涌现阵阵寒意，十三皇子握着棋子的手忽然开始颤抖，眼前重影连连，脑中止不住的眩晕。
他昨日真的以为父皇是来看看他的，顺便也表现一下对九皇兄的关心。
可此刻十三皇子幡然醒悟，父皇对他哪有半点关心，对九皇兄的这番话只怕也是敲打的意味更多。
他，他是被父皇利用了。
十三皇子手里攥着的棋子哗啦啦洒落一片，引得亭外树下躺椅上打盹的江清月睁开眼扭头看去，而后又漠不关心地回过头重新闭上眼。
十三皇子有些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对面，他想从九皇兄那里求得些宽慰，哪怕是这个都没见过几面且并不熟悉的皇兄。
似懂非懂了一些事后，他明明有些伤心的，可为什么，他却觉得父皇没有任何错呢？
他为什么觉得，父皇利用他不过是理所应当呢？
“九皇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慕容怀端起杯盏，一口苦茶咽下，语气十分淡漠：“别想太多，能反应过来是好事也并非好事，过早开窍日后有你烦恼的时候，现下还是放宽心些吧，这些不是你能决定的了的。”
不远处双目微阖的江清月动了动手指，轻轻在自己手腕上点了点。
她倒是意外，容怀哥哥居然会对这个并没什么情分的小皇弟有几分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