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贞不太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左镕被范凌赟一箭穿喉的那一幕，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顾翦之没有在现场，并不知道平定叛乱的真实情况，但是姜贞却觉得，范凌赟着急杀左镕更像是在灭口。
虽然，她打算这次陪顾翦之查案结束就回夏国了；但是若有隐患在，她还真有些担心顾翦之的安危。
何止姜贞不明白，顾翦之也看不懂范凌赟和皇上这番操作。
之前他一直猜测，范凌赟是促成军饷调包案和左镕叛乱的关键人物，怎么会想到，范凌赟变成了帮助平定叛乱的功臣？
顾翦之端起粥：「粥冷了不好吃，我喂你。」
他一勺一勺喂姜贞吃完。
等喂完最后一口，顾翦之问道：「在回溢州攻城前，你跟踪送兵器的那些人到了哪里？」
这是顾翦之这趟来溢州要调查的其中一件大事，虽说中途发生叛乱，但是该查的还是得继续查下去。
姜贞想了一想回答道：「他们把货放在边境的南越亭便走了，接着从南疆来了两队人马调包了兵器。军器院的兵器箱子被送往南疆，南疆的箱子送往盐城方向。」
她还没有搞清楚那个戴着黎三爷面皮的人身份和立场，并不知道自己人有没有参与在其中；
所以，她没把与假黎三爷打斗这一段告诉顾翦之，想着等去老戴那里确认假黎三爷的身份后再说。
「南疆？」顾翦之皱眉，换兵器的这些人带的是兵部的信，兵部的内鬼究竟是谁？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顾翦之的思绪，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顾大人，有位范二爷求见。」
顾翦之转头看了眼穿着寑衣的姜贞，找来自己的披风，给她包严实了再去开门。
只见范凌赟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口，身穿锦衣、头戴玉冠，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脸上的微笑很是得体。
顾翦之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请。」
范凌赟点头行礼，恭敬地走进来。
门一关上，范凌赟便向两人行礼：「范某拜见顾大人，见过姜副将。」
姜贞站起来福礼。
虽说不喜欢范凌赟，姜贞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还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怪不得能将黎三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嗯？等等。
他脸上怎么有伤？
那日攻城时场面混混乱，姜贞没注意到。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她发现范凌赟的左脸有一道划伤。
这个划伤的位置怎么和假黎三爷左脸的伤一样？
难道......
姜贞戒备地看着范凌赟。
顾翦之引他到案桌前坐下：「范将军请坐。顾某这就去叫壶热茶上来。」
范凌赟笑着挥挥手：「顾大人不用客气，在下今日是来感谢姜副将的。多亏姜副将，溢州百姓才得以保全。」
他这番话，姜贞怎么听都觉得别扭——范凌赟替百姓来谢她，说得好像溢州从来都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顾翦之知道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的下文。
范凌赟从容地向顾翦之行一礼，解释前因后果：
「皇上三年前指派范某南下，一来调查齐家和左镕有无反心，二来与南疆各国周旋，稳定大盛南边小国。」
「范某与各方势力周旋三年，发现左镕养私兵后，奉皇上之命，假意与左镕勾结，其实暗中已将他一举一动回禀皇上。」
凌霄仙对面的云来茶馆的老板娘是他的人，姜贞和顾翦之去云来茶馆时，老板娘就已通知他了。
凌霄仙已经被姜贞勘察过，他们应该知道暗道的事；而与南疆荣池国有来往的事，怕是顾翦之也查出来了，如果不把这些事说明白，怕他们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范凌赟继续解释：「只是范某没有想到，左镕竟然会在范某不知情的情况下临时叛变！」
他表情无辜，看起来是真不知情。
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左镕和他知道，反正左镕死了，任他怎么说都行。
范凌赟一脸懊恼：「不仅害了城中的百姓，还差点害了顾大人性命，姜副将也因此而负重伤，范某实在惭愧。若是早些告诉二位就好了。」
他明着是在自责，实际上委婉地把责任全推给了左镕，将自己摘干净。
范凌赟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翦之也只好和他客气了一下：「范将军言重了。」
姜贞心里犯嘀咕，一直以为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是顾翦之，为何皇帝不告诉顾翦之范凌赟是自己人呢？
一切都很古怪。
她不太明白，既然范凌赟一直在为皇上办事，可是皇上让顾翦之来溢州调查时，却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有关范凌赟的事。
顾翦之皱眉，他有同样的疑问——皇上为什么不早些告诉自己范凌赟是他放在南方的棋子。
范凌赟观察顾翦之眼神的细微变化，猜测他想要的效果应该已经达到了。
这看似在向顾翦之解释自己在为盛帝办事，实际上则是在盛帝和顾翦之君臣之间挑拨离间，方便为他接下来的部署做更万全的准备。
顾翦之是盛帝最信任的臣子，也是范凌赟想要在朝堂中大展鸿图的最大障碍。
既然他不能杀了顾翦之，那只要在他们君臣之间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就是范凌赟成功的第一步。
「还望顾大人不要怪皇上。没提前告诉顾大人，也是为了范某不在叛军面前露出马脚。」范凌赟说得善解人意极了。
在溢州第一次见到顾翦之时，范凌赟就猜出盛帝一定没有把他的事告诉顾翦之。
他完全理解盛帝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盛帝并不那么相信自己，所以让顾翦之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查，这样调查出来的结果更真实可靠。
范凌赟心里轻蔑地一笑。
既然皇帝没有向顾翦之透露关于他的事，那正好利用这一点，将他们君臣一军。
他相信，顾翦之绝对不会去质问皇帝，即便是问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不会被逮到错处。
范凌赟这话本来没什么毛病，但是姜贞听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这丫的原来是个爱挑拨离间的死绿茶！
姜贞面无表情地抬头噎了范凌赟一句：「范将军真是蕙质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