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再拍张照片吗？”
顾星阑睁着眼望向对面的人。
这个人能答应他第一个请求，也有概率会答应他第二个。
合照这项算是超出界限的请求。
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这个嫌疑人，必须要最大程度地获取这个人的信息。
“好。”
男人自然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顾星阑笑得很灿烂，竖起大拇指，而旁边的人只露出半张脸。
事后嫌疑人离开，顾星阑马不停蹄发消息过去，问对方能不能把合照发过来，但发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日光渐渐从山头上冒出来。
鸟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顾星阑身上有几处肋骨骨折。
昨天兴奋得不行，完全感觉不到痛，现在缓过来，人都快没了。
休养大半个月，错过学校不少的训练和比赛，出院那天。
除了辅导员，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他，包括寝室里的几个室友。
回校才知道，他被传出在校外乱混的消息，还惹上不该惹的群体。
谣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
反正校园人际交流往来的生活消停了。
直到大四准备实习那天。
正常是九月份的秋招，他六月份就收到邀请。
看到黎氏两个字，顾星阑差点没跳起来。
“我靠我靠——”送上门来的任务对象。
这事没瞒过江队，顾星阑直接偷摸摸地打电话过去。
[你说……公司专门给你发的实习邀请？]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奇怪。
“嗯！”顾星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心思早就飞出九霄云外。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闯的时候。
他已经在脑海里想着收集到黎和泰犯法的证据，然后为民除害，得到上级的高度赞誉与破格提拔，直接在警队中迅速崭露头角，成为年轻警员们敬仰的楷模！还有民众纷纷自发为他送上锦旗！！
想到这些，顾星阑瞬间热血沸腾。
对，就该这样！要把坏人捉拿归案！
任职当天，顾星阑穿上白大褂，还有黎氏的工作证，独享一个大办公室。
完全不是实习生该有的待遇。
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黎家把他招进来后，好像忘了他的存在，这一等，就等到窗外都快飘起芜水今年的第一场雪。
“黎总是不是把我忘了？”
顾星阑无数次走到前台询问，得到的信息都是，“需要时会叫顾先生。”
他在这里的局限性非常大，一举一动都有监控看着，在岗位上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还时不时加班，就连江队都不跟他联系了，每次联系，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黎氏是大型公司，自从有员工因为心理问题自由落体后，公司就设立了心理部门。
他在这里没看到过嫌疑人，反倒是人满为患的公司职员，都不是过来进行正经心理疏导，就只是摸鱼，甚至还有人让他做表。
维持了三个月，顾星阑满头黑线，走到人事部办理离职。
他算是看出来，这个公司压根不是黎和泰的总部，只是挂着名头的子公司，他在这里连黎和泰半个面都见不到。
不等白白等着，得主动出击才行。
离职完，顾星阑找到公司邮箱，给总部发送一封信。
[黎总，既然您让公司联系我过来当心理医生，为什么连看都不来办公室看我一下？]
有种大学生的清澈愚蠢感。
这份邮箱大概率是泥牛入海。
顾星阑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江队。
听他讲完离职的事情，对面传来的声线有些冰冷，[为什么不先联系我再做决定？]
顾星阑正着声回道：“江队，如果我在那个公司待下去，且不说不能联系您，如果连嫌疑犯的半点信息都掌握不到，那和我随便去一个公司实习有什么不同？”
“江队，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能行。”
后面半个月，顾星阑像个狗仔一样蹲守在黎氏总部，两眼一睁就是盯。
总算给他发现到某个规律之外的点。
有个进进出出过黎氏总部好几次的心理医生。
他拿着简历，找到医生所在的心理诊所。
例行面试完，面试人拿起他的纸质简历。
“……简历倒是不错，嗯？黎氏？大企业来的，怎么想换到我们这里？”
顾星阑讪讪地笑道：“他们要经验，我只有打杂的份。”
听到这话，看他简历的人先是将信将疑地望了他一眼，而后才扶着眼镜笑道：“面试后续会通知你，请你耐心等待消息。”
实习消息不到两个星期便有了，顾星阑跟着一个老心理医生忙上忙下，他还有个师兄。
这个师兄便是进进出出过黎氏公司好几次的人。
“大公司也不是这么好待的，小到普通职员，大到公司部门负责人，都有点心理问题，我前天才过去，他今天又疯了，公司还卡着他的离职手续，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你幸好来的是我们诊所，那些公司的诊所没什么用，浪费你这个人才，你千万不要过去……”
大师兄一边走路一边看手表，急急忙忙，还有空跟他唠嗑。
这是大师兄第六次过来总部。
而他作为实习生是第一次。
黎氏的总部可比他之前待过的子公司大多了，完全不在同个层次。
办公区。
“杨医生，黎总有请。”
秘书专程坐电梯到这里。
“他都出现躯体化反应了，你们怎么还不放他走？”杨文真是搞不懂了。
什么破项目必须要搞完成才能把人放走？简直把人当机器！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只要项目完成，他想走便走。”
病人颤抖着手，在被杨文推拿时，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电脑，眼球都快瞪出眼眶，反反复复道：“对…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老板简直是丧尽天良！
杨文实在不爽，“那按摩不也得看时间，我忙着呢，师弟，你上去。”
“收到！”
顾星阑仿佛也跟着杨文同仇敌忾，直接把笔放耳后，撸起袖子像是要上去跟人打架。
这位师兄还是中医推拿高手中的高高手，好巧不巧，他每天都会抽出两三个小时跟这人学推拿，现在刚刚好派上用场。
“……”秘书沉默下来，上下打量着顾星阑。
“我师弟也不差，黎总就预定十五分钟，连一个普通推拿都办不成，按摩足以，不行我再上去。”
杨文正在给另一个病人做推拿。
精神上疏通不了，就只能通过外界的方式疏解。
顾星阑活动着手臂，暗暗地呼出一口气
来了，这种面对面准备接近嫌疑人的热血奋勇感。
“黎总，是杨医生的师弟过来。”
门被敲了两声。
办公室后面有一块隐藏的超大空间休息室，墙面全是书架，顾星阑连走路的速度都放缓下来，眼睛快速扫过。
两米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人，背着他，只在下半身盖了浴巾。
关键是露出来背部。
有纵横交错的肉色伤疤，延伸到下面的浴巾里，再往下，便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