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完了？”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再哭，挖了你的眼睛！”
严笑卿如同终于脱去华丽的人皮外衣，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厉鬼。
郁流觞被他钳着下巴，泪水泄了洪一般止都止不住，只能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小腿，蜷缩在大床一角，不自觉地发着抖。
三更半夜，冷风从窗外席卷灌入，窗棂被拍打得砰砰作响，似有急雨将至。
幽冷的檀香味道已经被另一种暧昧的味道，还有血腥味取代。
大约严笑卿吩咐过，因而无人敢靠近这间屋子。
屋中没有点灯，严笑卿跪立在床上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奇形怪状地投下，盖住角落那个蜷缩得只剩小小一团的人。
郁流觞不敢看对方那双在黑夜里亮得骇人的眼眸，偏开眼，看到对方的影子，又觉得活见了鬼那般恐怖。
“流觞，乖一点。”
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和诱哄。
郁流觞却感觉背脊发凉，寒意由尾椎迅速攀上头顶，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要惹我生气。”
严笑卿语气依然温柔，隔了良久，又问，“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郁流觞趁机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使劲摇了两下头。
严笑卿又问：“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郁流觞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又怕会激怒对方，于是只能再次摇头。
严笑卿似乎不大满意，轻哼了一声：“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喝水，难怪成日这么瘦弱，老是被人欺负。”
郁流觞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抬起手忙乱地打起手语。
果然，严笑卿眉头一拧，脸上覆着层冷冽的月光，将那一丝厌烦放大了十倍不止。
隔了片刻，严笑卿下床去取来纸笔，端着一盏灯缓步走过来，站在床边不动。
郁流觞仍是缩在大床角落，抱着膝盖抬头，只见暖色的光晕之中，严笑卿那张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的脸，被照得像是一张没有生命的人皮面具。
仿佛下一刻，面具便会由嘴角处裂开，裂出恶毒的笑来。
郁流觞不敢再看，冷汗津津地朝他爬过去，小心地从他手中取来纸笔，将纸张铺在床上，克制着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提笔写：“严太傅，我想回去了。”
怕严笑卿不高兴，又特意在末尾加了三个字，“好不好？”
严笑卿微微勾起唇角，戏谑：“回去？回卫所？还是回你的皇子府？”
郁流觞不敢看他，写：“回卫所。”
严笑卿长长地“哦”了一声：“看不出来，咱们尊贵的四皇子殿下，居然能在卫所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住出感情来，这便等不及想要回去。”
郁流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继续写：“不是的，天快亮了，我需得去巡逻。”
严笑卿动作轻缓地坐到床边，将手中的灯放在郁流觞写字的那张纸旁边，抬手轻轻撩开郁流觞覆住视线的乱发，顺势握着这缕发丝拿到自己的鼻端闻了闻。
“流觞，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皇上其实打算在今夜向你下手？此刻你若非在我府上，那便该是以一种难以预料的姿态横呈在卫所的某个肮脏角落里。”
郁流觞听完显然浑身都僵硬了，连笔都握不住，笔尖摔在纸上分了叉。
“让我来猜猜，皇上会用什么方法处置你呢？”严笑卿仿佛在说戏，语气认真，神色也跟着自己的问题揣摩起来，“应该是放一把火烧了你住的那个院子，这样，到时候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给你陪葬，你们的尸体一起被发现便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郁流觞颤颤巍巍地挪着身体往后退，想要缩回原先的角落。
严笑卿却一把攥紧了手中的发丝，不让他继续退。
“知道被火烧死是什么滋味吗？”严笑卿拿手指卷起那缕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不过我知道，你的身体被烧焦的时候，肯定会有难闻的糊臭味，好比这样……”
话音未落，郁流觞的那缕头发已经落入了灯罩里面，在哔啵的烛火爆花声中，发梢散出一股烧焦的糊味。
郁流觞五官都皱成一团，惨白的脸上，眼泪再次成片地涌出原就红肿的眼眶。
眼看郁流觞呼吸加快，一副将要喘不上气来的模样，严笑卿这才将那盏灯移开：“所以你懂了吗？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唯有待在我府上。”
郁流觞的那缕断发尚且还冒着烟，却什么都不顾了一般，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连鞋袜都想不起来穿，光着脚就想往外跑。
严笑卿摔了手里的灯，疾步冲上去，仅用一条胳膊揽着郁流觞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人捉了回来。
心头烦怒交加，严笑卿不懂——郁流觞为何变得这般不听话，更不懂郁流觞究竟是何时变的。
郁流觞拼尽了全力挣扎，对着严笑卿连踢带打。
严笑卿气急败坏，恶狠狠将人掼在地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这场胡乱的纠缠随之静止。
严笑卿看着半截身子横躺在大床脚踏上，闭着双眼的郁流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将人搂起来抱在怀里，感觉到手掌湿漉漉的，将手从对方后脑勺抽出一看，掌心里全是暗红的血。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