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沈暨星从家里赶来一眼就认出来端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的宋琛河，侧身低着头，忧郁的气质笼罩着他，一瞬有些恍惚。
原来，小河老师不是永远都明媚的。
那个永远站在舞台闪闪发光的宋琛河，此刻真的融入到了流光车影的喧嚣之中。那个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发尖叫的宋琛河的身形永远隐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他如愿了。
沈暨星压低帽檐，四处勘察了一番，确认并无异常，才上前。
“小河老师..”
宋琛河耳尖轻颤蹙了眉，摇了摇头，谨慎地抬了头看向不远处。
“门口有私生。”
几个简单的口型。
沈暨星心领神会，打了电话让大楼的安保加强安保工作后，领着宋琛河走侧门上楼。
上了电梯后。
“小河老师，你怎么来我们公司了？”沈暨星好奇问道。
“你怎么回国了？”
“你们老板在吗？”宋琛河沉声问道。
“霁月姐吗？不在诶！她就前段时间去了国外出差。”
“不过好像是今天回国，我记得申姐提了一嘴。”沈暨星翻动着聊天记录，想给宋琛河一个准确的时间点。
看着电梯飞速上升的数字，宋琛河不断地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他的躯体也逐渐固化，血液的流动也变慢。
他很紧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到底该不该钻牛尖？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很久很久。
“宋琛河？来谈合作的？”申琰瑛先是用审视的眼神将宋琛河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我们公司暂时不签人。”
申琰瑛误会了宋琛河的来意，毫不犹豫地打断宋琛河的心思。申琰瑛作为系统的产物，自然知道这个公司是完成系统任务的载体，是不能再签约其他艺人。
“不是！申姐！小河老师来等霁月姐的。”沈暨星在一旁解释道。
宋琛河点头，算是表明来意。
“找沈总干嘛？”申琰瑛放下了手上的事务，起了几分好奇心。
一个退圈的顶流明星来找一个小公司的新晋老板？这合理吗？
“道谢。”
“道谢？”申琰瑛疑惑。
“烦请通传一声。”宋琛河略带歉意，未经允许擅自上门本就有些不礼貌了。
但是，这件事。
不当面，又无法说清楚。
“我打个电话问清楚。”
“小星，你带他去办公室。”
申琰瑛拿起眼镜，准备拨通沈霁月的电话问清楚。
片刻后。
“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到公司？”
申琰瑛敲门入内后，给了宋琛河一个准确的时间。
“还有，老板说麻烦稍等一下。”
＊半个小时后＊
“滋啦——”
是轻缓的推门声。
将发呆的宋琛河拉回现实世界。
“你来了？宋琛河。”
沈霁月进办公室后，浅笑问道。
凭借宋琛河的性子，这件事她早就料到了他定是要找个机会来问清楚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日子来的这么晚。
“你来了？我来了....？”他的眼底笼罩一层不解的氤氲。
这种被人算好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要帮我？”宋琛河嗓音沙哑，话刚问出口心里就泄了气。对于一个求而不得，颠覆了前半生世界观的答案，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包含利益关系的帮助，所以选择质询。
这些日子，他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所谓的“逐月企划”为什么要帮助他？为什么要帮他澄清？他想不明白。
这一份帮助，似乎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因为，你帮了沈暨星。”
沈霁月语气平静，相较于宋琛河的纠结困顿，她的心境显然要平和的多。
“帮他？”
“仅此而已？”
宋琛河问道。
这是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一个三观正常普通人该做的。”
宋琛河脑海里闪过封尘已久的记忆，是尽心尽力为沈暨星指导舞台？还是在沈暨星遭遇不公时候出手相助？
他做这些，并不是因为是沈暨星遭遇这些，换做另一个练习生，或许他也会出手相助。
他是导师，是这群练习生们的导师。
“但是，你给的帮助是实质的。”
“宋琛河，寻常的帮助。”
“也是需要感激的。”
“而且，这并不是你分内的事情。”
并不能因为帮助者将帮助行为合理化，常规化。受帮助者就欣然接受。
宋琛河从前每一份对于沈暨星的帮助，都是出于自己的心。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并非是出于“练习生导师”这个身份。
他做了他不必做的事情。
“你需要报酬吗？”
宋琛河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他更希望沈霁月是需要报酬的，此生他不想再欠任何人。
他宁愿将自己封闭，也不要再受任何争议。
他害怕被卷入一切的旋涡，更何况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商人，一位娱乐圈的商人。
主动递来的好处，究竟有没有有所图谋？
“钱财资源名气？还是人脉助力？”
沈霁月轻微摇头，将一个茶杯倒扣。
原来哪怕再温润的人，遇见不解的事情，也会露出锋芒保护自己。沈霁月没理会宋琛河的防御机制，也没在乎他的审视。
“宋琛河，你的报酬早就给过了。”
沈霁月拎着茶壶给宋琛河沏上一杯热茶，转动茶杯道。
“就像这一杯温热的茶，有人觉得甘甜有人觉得涩口。”
“但接茶的人口渴。”
“所以，只觉得解渴。”
“只要心是好的，结果是好的。”
“不就行了？”
她从未想从宋琛河身上得到什么报酬。
只不过，她觉得怀有善心的人。
不应该被世间薄待。
这些话很早她就想给宋琛河说了，因为她知道这些话不说出口，宋琛河心里始终会有一个结。
“宋琛河出了这个门，两不相欠。”
“既然已经做回普通人了。”
“那就不要再纠结于从前。”
“你不欠任何人。”
宋琛河眼神复杂，有人说他懦弱，可从未有人告诉他不欠任何人。
粉丝哀怨自己花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你享受了那么多爱，还是无法坚韧地面对一切。
可他宋琛河骨子里没有坚韧，也学不会坚韧，为什么身为明星就一定要坚韧？为什么身为明星就要无条件包容漫天恶意？
他努力地伪装坚韧，可就是学不会。他很想告诉粉丝，他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他只有良善。
可惜，他的善最后化成尖刀刺向他。
年少成名给他带来的并不是底气，而是未成年就要受到粉圈霸凌以及无端的谩骂，被队友欺骗被公司打压，被路人嘲讽被自己粉丝辱骂，甚至被线下anti，和粉丝分享喜悦却被贴脸开大。
他该引导吗？可怎么引导？
我不知道。
无尽琐碎惶恐的情绪被积压在心里，能忘掉吗？忘不掉的。
我说我痛苦，你却说我内核不稳定。
可从前你说明明心思细腻，是优点是闪光点。
他只能逃避。
他不要做其他人定义的宋琛河，不要做被条条框框限制的宋琛河，他要做自己。
要说他不眷恋舞台的感觉吗？并不是，他很怀念爱他的粉丝也很怀念舞台，但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去了。
他只能懦弱地退后一步。
他想活着。
不仅精神上活着，肉体上也活着。
他是失败的偶像。
下辈子不要再做偶像了。
他已经对不起粉丝一辈子了。
“你对你的艺人很好。”
“再见，谢谢你。”
宋琛河挥手，消失在聚光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