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戈之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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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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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崖郡,或者说是珠崖岛,乃大虞最南端的一处岛屿,说是大虞国土,但其实岛上之人十之八九皆是当地土着俚人,当年若非虞太祖高皇帝徐承还是大寿虞国公期间就坚持大力开发海运,且取得不少获益,怕是再过三百年,中原王朝都不会耗费时间精力来开发珠崖郡这个地方。

虽说随着大虞对海运的重视,珠崖郡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开发,但是毕竟地处偏远,远不如中原繁荣和发达,若非没办法混不下去或者被贬斥流放,中原之人大部分都不愿意漂洋过海来到珠崖郡找饭吃。

当然,商人则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商人天生都是钱眼子,哪里有铜臭味就往哪里钻。

这珠崖郡在常人眼中是瘴气丛生的南方小岛,且蛇虫鼠蚁多如牛毛,气候又炎热无比,加上岛上俚人皆是未曾开化,蛮横无比,相对中原来说,跟地狱无异。

可在商人眼中,这可是一座宝岛,先不说这里的粮食一年三季,多得吃不完,还有漫山遍野的蔬果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这珠崖郡可是大虞对外海路的中转站,整个南海诸岛的香料、蔬果、粮食不计其数,现在海运如此发达,只需将这些东西运回中原,一倒手赚取的差价可是利大无边。而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物品经过海运到达南海甚至更遥远的西海诸国亦是十分稀缺的物品,一来一回,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所以,每年前来珠崖岛倒腾生意的商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只是岛上虽说虞人为尊,但毕竟始终是少数,俚人对虞人又十分仇视,常常有俚虞冲突的流血事件发生。

但是有个地方例外,这里的俚虞相处十分和谐,这也是所有大虞奸商来到珠崖郡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崖珠郡也是大虞国土的最南端——丫县。

这里能够俚虞混居,相处平和,皆因有一人在此,无论俚虞,皆对他拜服不已,此人也颇为神秘,鲜少在人前露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叫徐云山,乃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第一豪商,且把控着整个南海海运生意的往来分配,手下有十三名助手,分别帮他搭理珠崖各个县城、海外事务,被称为南海十三鹰,其他一概不知,平时维护地方秩序大多也不是依靠县衙的衙役,而是徐云山手下的十三鹰,只要十三鹰出面,代表徐云山说句话,可比官府说的有用,这也侧面证实了在珠崖这个地方,徐云山的威信是高过官府的。

在丫县,县衙解决的了事,徐云山也解决得了,而且解决得更快更好,县衙解决不了的事,也就徐云山也能解决,可以说,徐云山可是丫县的土皇帝,当地百姓可以不买县令的面子,但是只要徐云山开口,就没人敢不遵从。听说南海路的元帅和岭东道的行台这两位军政大佬也知道此人,且对他在丫县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浑不放在心上,珠崖郡郡守和丫县县令就更不会对此有甚异议了。

加上徐云山从不欺压百姓,反而一直不留余力地帮助朝廷实施俚虞融合的政策,粥棚布施、修桥补路从不甘于人后。哪怕善名远扬,对郡县的事务也从不妄加干涉,以善人名头施压。所以,徐云山的面子不但在丫县,就算整个珠崖郡乃至周边大陆边缘沿海的几个郡城亦是大的没边。

但也不是谁都卖徐云山的面子的,近期刚驾临珠崖郡的宁陵县主就没有把徐云山放在眼里。

一来,她的母亲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最小的女儿、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同胞妹妹云奉公主徐娇茵,深受睿、安二帝宠爱。

仁安皇帝驾崩后,当朝皇太后对她这位小姑子亦是照顾有加,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这位姑姑更是颇为尊敬,所以云奉公主可以说是集三代四帝的宠爱于一身,尊崇无比。

而且她所嫁的驸马当朝内阁执笔大臣偃南侯石光忠,乃大虞开国德国公石斌的嫡曾孙,门庭显赫无比,且石光忠身为内阁执笔大臣,乃是堪比副相一般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背景之下,只要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要烧高香了,谁又敢来惹她,更别说惹她最心爱的独女宁陵县主石清芳。

而且由于云奉公主得受宠,连带着她的独女石清芳也破例被封为县主,这是开国以来独一份公主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殊荣。

二来,正因石清芳身份贵重,加上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两位天子跟她这位表姐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所以,在听闻她要前往珠崖的时候,当今圣人当即大笔一挥,准许她破例带着一百随从护卫安全,后面想想不放心,又从禁军中调配一对队兵马,足足八十披甲之士护卫随行。

区区一个县主,出行游玩的阵仗之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就这样的宁陵县主,怕是主管到珠崖郡的一道行台或一路主帅见了都要弯腰陪笑,区区一介白身的徐云山又岂会被石清芳放在眼中?

三来,石清芳对徐云山把控珠崖岛海域的商业往来颇有不满,因为石光忠仅有石清芳一女,再无其他子嗣,没有办法将爵位传承给她,也没法让她一个女子去做官,索性便将家中的生意早早地就都交给了石清芳打理。

所以石清芳也因此对家族生意之事颇为上心,托太祖高皇帝的福,当时跟着太祖高皇帝的那帮子大臣,虽说因为太祖新政而导致土地收缩,但是银钱收入却没半分减少,还有越来越多之势,早在太祖年间买卖就做遍了全国。

若是刨去官爵,这石家也算得上是大虞朝数得上号的巨富。只是是他们石家如此滔天的势力,居然在这珠崖岛还要看他徐云山的脸色行事,石清芳如何能忍,她此番之所以以天之骄女之尊不辞劳苦跑到珠崖,对外说是县主少年心性贪玩,实际就是特地跑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徐云山来的。

所以,县主一在珠崖靠岸,还不等郡守周柏山好好地招待,便气鼓鼓地令人不做休整,直奔丫县而去。

周柏山能做到一郡之主官,焉能不知石清芳的小九九。何况他虽然不知道徐云山真实的来历,可通过一路元帅和两道行台对他的态度来看,这徐云山的背后定然不简单,否则他一介白身又如何能在这南海把持整个海运商业。说起来,这石、徐之争,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自己都别卷进去,神仙打架,一个搞不好,殃及池鱼,自己没命不说,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石清芳前脚一走,周柏山当即就宣称要到珠崖西部巡视,短期内不会回来,其实就是打算避开此事,等尘埃落定再说。

石清芳此时也有些后悔,心想就应该听周柏山的劝,先做一番休整再前来的,这珠崖郡山多路窄,又适逢雨天,道路皆是淤泥难行,走了大半天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心中不由得颇为懊恼。

正当她准备呵斥行军太慢之时,只见车厢外突然嘈杂异常,似乎进入了警戒状态,然后亲兵头子柯万兴急急忙忙敲车门禀报道:“县主勿惊,前方有约摸二十骑朝我们奔来,所以警戒。不过县主放心,我们这里一百八十人,有八十披甲,莫说二十骑,就是再翻几倍,也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石清芳闻言当即放下心来,隔着车门故作淡定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瞎指挥,柯校尉自行决断便是!”

柯万兴连忙隔着车门躬身行礼道:“是!”

柯万兴退下后,石清芳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听见将士出声喝骂,因为雨声太大,也听不清楚到底喊的什么,接着又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心中不由一紧,她自幼皆在温室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短兵相接的场面,能绷住不哭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可是预料中的械斗没有发生,而是传来了声声争吵,想来不是前来寻找麻烦的,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这不,才一会功夫,那柯万兴去而复返,敲门禀报道:“县主,误会一场,那二十骑并非路匪山贼,更不是刺客,而是丫县豪商徐云山的家仆,因有急事要赶去郡所崖北县向周明明府汇报,所以才纵马急行,惹出了这等误会。”

石清芳闻言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说谁?徐云山?”

柯万兴连忙应道:“不错,正是徐云山。”

石清芳当即黑着脸斥责道:“你身为禁军派来护卫本县主的营校尉,居然能让一介商贾的家仆冲撞仪驾,你不将他们拿下治罪,跑来跟我汇报个什么?难不成冲撞县主是个什么罪过,还要我告诉你么?”

柯万兴连忙解释道:“禀县主,这帮家奴并未冲撞仪驾,只因雨大遮眼,一时未能看清,跑的近些后,看清了县主的仪仗,纷纷下马,依着礼仪退至一边,并无越界之举。”

石清芳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对那徐云山颇有不满,一听是徐云山的家奴,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们做做法,杀杀这徐云山在珠崖郡的威风,当即不依不饶道:“若没有冲撞,你们刚才那么大阵仗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不成?今日之事,不是他们冲撞仪仗,就是你柯万兴护卫不力,你自己掂量掂量,莫要以为离了京师山高皇帝远,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奈何不了你!我现在就把话撂下,今日若是不问责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我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柯万兴被石清芳一阵斥责,有些吃不住劲,但对方是门阀贵女,柯万兴不敢得罪,只能强忍着一口窝囊气躬身道:“末将晓得了!”

转身便朝着士兵们怒吼道:“这些商贾家奴不识礼数,冲撞了县主,按律拿下,每人打三十大板!先把他们都捆起来,拿东西塞住嘴巴,省的一会杀猪般嚎叫,污了贵人的耳朵!”

在场的士兵闻言皆是纳闷,这明明就误会一场,何况这些家奴看到了县主的仪仗后就立即止住奔跑,下马退让一边,让出道路来,什么时候冲撞仪驾了?

而且这些家奴言语之间还十分客气和恭敬,这校尉大人刚刚还跟人和颜悦色地交谈来的,怎的一跟县主禀报过后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上来就要打人板子。

但是见到柯万兴铁青着张脸,像是要吃人,大家伙也不敢问,毕竟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都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谁求情也没用。

可那些听闻自己要挨板子的家奴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带头的不慌不忙地朝柯万兴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也不计较这板子挨得冤不冤,贵人张嘴见血,也不是将军能左右的,我等也不埋怨,只是能否等我等前去崖北向明府报信过后,再回来领这板子如何?事态紧急,还望将军通融!”

这时雨早就停了,这家奴的声音颇为嘹亮,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都传到了石清芳耳中,对于这饱含讽刺的说辞,石清芳又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大怒,掀开帘子对着柯万兴吒喝道:“柯万兴!将这人的舌头给我割下!其他人等,每人多打三十板子!”

众人闻言大惊,也不知道这宁陵县主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就跟这几个下人过不去,实在有失世家风范。

那二十名家奴也隐有愠色,但是也知道车厢里坐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县主在京师或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在珠崖郡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是天,打个喷嚏都比海啸还要凶残,而他们只是一介商贾的家奴,哪怕这个商贾在珠崖手眼通天,可终归没法子跟这种天之骄女掰手腕。

众家奴知道,今日这一劫左右是跳不掉了,除了认命,别说反抗,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先不说这县主的随行护卫就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其中近百披甲、装备精良,这样一支杀才,足以将整个珠崖郡全郡血洗一遍。

面对这样一支精兵,只能自认倒霉,于是在带头那人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出列,一言不发的就趴在地上,不做任何辩解,也不做任何抗争。

一旁的军士也皆是不忍,从他们这些人的作风来看,大概率都是军旅出身,也是过过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要军士们无缘无故对这样的人的打板子,下得去手的怕是也没几个。就是柯万兴也开不了口下这个命令。

在车里等了好一会的石清芳没有听到动静,当即更加火大,掀开帘子就喝道:“你们禁军都是酒囊饭袋吗?打个板子都不会,打不了就让开,我让我的护卫来打!”

柯万兴无奈吼道:“你们没听清楚县主的话吗?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军士无奈,当即上前将这二十人用绳索捆好,并在对方口中塞了东西,正准备行刑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顺着马蹄声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正朝着他们车队飞奔而来。

等到马跑的近些,众人才看清马上坐着的人。只见那人头戴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短褂麻衣,敞开衣襟,露出里头健壮黝黑的胸膛,胸膛上还隐隐露出几道显然有些年份的刀疤,脖颈佩戴一串不知是什么猛兽牙齿串起的项链,裤腿挽到小腿处,穿着一双草鞋,很是不得体,起码这身装扮跟胯下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此人腰挎一把短刀,想来是个练家子。

站在前头的的将士随即列阵以待,队正许安更是大声喝止道:“来者何人?居然胆敢冲撞县主仪驾,再不勒马停下,杀之!”

那人闻言当即勒住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知道前面是县主仪仗却也不下马行礼,只是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这位军爷有礼了,在下丫县徐云山,不知宁陵县主仪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就是徐云山?莫不是假的吧?”

柯万兴听闻当即一把拨开众人,来到前头指着徐云山诧异问道,丝毫无法把眼前这邋遢汉子跟传说中的珠崖豪商徐云山联想到一块。

马上的徐云山爽朗一笑道:“我徐云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冒充来作甚。”

此时车厢里传来一阵脆若银铃的声音:“好个徐云山,怪不得会教出这么一帮子不懂规矩的奴才,原来主子也是这个德性。来人啊,把这不知尊卑的商贾被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够八十大板!”

徐云山顿时大惊道:“这是何故?在下并未冲撞到县主仪驾,县主为何要刑加于吾身?”

车厢中的石清芳闻言更加恼怒,当即呵斥道:“放肆,纵然是珠崖郡郡守见了本县主尚且不敢如此讲话,你算的个什么东西!居然质问起我来!本县主想打你便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来人啊,给我打!”

徐云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恼了这宁陵县主,按理说自己和她从未有过交集,若非她此番前来珠崖郡游玩,闹出偌大动静,徐云山怕是都想不起满朝门阀贵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刚遇上,连面都没见着就要把自己抓起来打板子,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仗势欺人了。

徐云山也不是好惹的,他虽蜗居珠崖,却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又岂能无故任人宰割。当即拔出腰间短刀,坐在马上傲然冷笑道:“莫说你只是个县主,就算是我大虞朝公主,也不能无故滥用私刑!莫说我没有触犯大虞律法,纵然我有罪,也该是衙门里的老爷来治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女子来定罪,尔等如此行为,置大虞律法于何处?徐某不才,亦不会顺受不白之冤!”

此时禁军校尉柯万兴见徐云山这准备血溅当场的气势,连忙呵斥道:“徐云山!你且看看,这些是谁!”

说完大手一挥,一群被五花大绑之人从柯万兴背后被人鱼贯押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奈何口中皆被塞了东西,叫不出声来。

徐云山见状当即怒喝道:“他们所犯何罪!尔等居然如此对待!”

柯万兴自知理亏,县主虽说不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背后的势力不是自己一介禁军校尉能够得罪得起的,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于是半哄半骗道:“还能犯什么罪?不就跟你小子一样,冲撞贵人仪驾咯!我劝你也老老实实下马受罚,莫要逞强,否则一旦动起真格来,刀剑无眼,你小子死了也白死!”

徐云山瞥了一眼因为无法出声而拼命摇头否认的家仆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严肃对柯万兴道:“这位将军,我不与你说笑,我有紧急公务要赶往崖北禀报周明府,若是耽搁了,恐会酿成大祸,这些家仆就是我派去给明府传讯的,只是后来事态更加严重,超出可控范围,我才亲自赶往说明,如今夜我见不到明府,明日珠崖郡全岛恐有大乱!”

柯万兴当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道:“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还面见明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明府岂会同你有公务往来?难不成你是官吗?莫要废话,乖乖下马领罚,老子打完你还要赶路呢?莫要耽搁我们的行程,不然惹怒了贵人,说不得又要多挨几十板子!”

徐云山咬了咬牙道:“好!今日左右是有理说不清,我也不与尔等犟嘴,我可以挨这顿板子,只不过你须答应我,现在就放我一名家仆赶往崖北,你若能做到,我现在就下马自缚,任由尔等施为!”

柯万兴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周郡守,否则焉有心甘情愿自缚挨打的,涉及地方上的公务,他亦不好干扰,正要准备答应,车厢里石清芳那脆如银铃的声音又再响起:“一个都不许走!今日这板子,本县主打定了,谁来求情都不管用!柯万兴,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本县主下车亲自行刑?”

柯万兴闻言,当即就铁青着个脸回道:“县主,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事关地方上的政务,我等不好干涉啊!”

石清芳当即冷笑道:“柯万兴!怪不得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禁军校尉,一个山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哄骗得团团转,他一介商贾,如何为官为吏?既不是官吏,又如何会有公务?难不成珠崖郡的官吏都死光了,要靠他徐云山来主持大局不成!哼!胆敢冒充大虞官吏,罪加一等!再多打一倍!”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八十板子翻一倍,那不就是一百六十板子了,当真结结实实打上了,够这徐云山死了好几回了,看来这宁陵县主当真歹毒,无缘无故就要取人性命。

柯万兴被石清芳当众一阵斥责,脸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当即黑着脸对徐云山道:“你也听到了,非是军爷我不讲情面,今日我也不管你身有公务是真是假,这顿板子你是自己下来挨,还是我使人抓你来打?”

徐云山自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可这要禀报明府之事又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否则自己少不得要跟他们周旋周旋。

如今事出紧急,容不得他犹豫,当即对被牢牢捆住的二十名家仆道:“诸位兄弟,今日云山要对不住各位了,若今日尔等因此丧命,他日云山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尔等讨回公道!”

徐云山话音刚落,二十名加入齐齐带着诀别的眼神噗通跪下,这一幕倒是让众将士吃了一惊,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感慨,居然有如此刚烈的主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谎,何况人家主仆也确实没有冲撞到县主仪驾,这县主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板子,确实非是良善之人所为,看来这石家的家风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好,否则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徐云山也不理会众人对石清芳的鄙视,眼神坚决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家仆,便扬起手中短刀高声说道:“诸位军爷,今日云山所为,实属无奈,烦请诸位让条路,否则,云山只能得罪了!”

柯万兴当即又惊又怒道:“徐云山!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一旦你纵马过来,就不是打顿板子的事情了!”

徐云山没有回话,直接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顿时带着徐云山就朝车队撞了过来。

柯万兴连忙打呼列阵,可是徐云山突然发难,胯下骏马似乎绝非凡品,颇通人意,好像徐云山都不需要怎么控制,它自己就能知道徐云山该往哪走一般,居然被他纵马一跃,跃过了了外围的防守,单枪匹马杀入阵中。

只见他夹着骏马左冲右突,在狭窄的泥沼路面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一刀未出,仗着坐骑神竣,愣是把所过之处的将士撞得人仰马翻,神勇无比。

柯万兴毕竟跟那些大头兵不同,别看他只是个禁军校尉,年轻时倒也上过战场,对行军杀敌之道颇有见识,在他看来徐云山之勇猛,想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且看徐云山纵马乱窜也颇有章法,虽说仗着坐骑神竣,但若是没有十分精湛的骑术打底,想在这狭窄的泥沼山路横冲直撞怕是难如登天,起码柯万兴自问没有这样的骑术傍身,且在他所真正见到过的人中,无人骑术可以媲美此人。

且此人的武功亦是非比寻常,上百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阵以待,居然拦不住他一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杀得人仰马翻。

柯万兴亦是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商贾来,柯万兴更是笃定,此人一定上过战场,且这样的身手在军中亦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为何大虞近年来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中从未听过有徐云山这么一号人物,就是姓徐的也没有一个。

不,不是没有姓徐的,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人。因为那徐姓的少年将军名冠天下,被誉为大虞自太祖高皇帝以后武略最高之人,不但身份尊贵,且十分可惜的英年早逝,已不在人间,又怎么可能以一介商贾的身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珠崖郡,要知道那位徐姓将军可是皇族宗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珠蒙尘来经商的。

眼看那徐云山仅仗着坐骑神竣,和一柄平凡无奇的短刀就杀得自己这八十禁军打底的一百八十名军士阵脚大乱,柯万兴内心的震撼早已无法言喻。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杀到了县主车厢跟前,以他的身手,若想对县主不利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柯万兴见状当即持枪冲上,朝着徐云山一枪刺出,直取徐云山咽喉,这一枪若是刺中,徐云山当即命丧当场。

只见长枪刺来,徐云山当即挥刀迎上,硬生生将柯万兴手中长枪劈开。

长枪传来的反震之力让柯万兴险些将长枪脱手,不由心下大骇,他想不到徐云山看上去黝黑干巴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只一刀就劈开了自己全力刺出的致命一枪,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留有余力,丝毫没有吃力之感。他更加笃定,若是徐云山有意取自己性命,他刚刚只需从马上跃下就能一刀杀了自己,他相信徐云山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到此事。

徐云山也没有多做停留,也没像柯万兴想的那般冲进车厢伤害或挟持县主,而是直接打马绕过车厢,夺路而走。一路上又砍翻了十几名士兵,然后沿着大路消失在柯万兴视野当中。

柯万兴担心县主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追赶,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跃上车厢打开车门,想要看看县主石清芳的安危。

石清芳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柯万兴吓了一大跳,当即怒斥道:“你……你放肆!”

柯万兴见县主无恙,心中大石落下,相对于县主的安危,区区冲撞之罪又算得了什么。

但柯万兴被石清芳一句斥责后连忙将已经探入车厢的半个身子收回,关上车门高声解释道:“县主恕罪,事出从权,那徐云山勇猛无双,曾一度杀至县主仪驾之侧,末将担心县主安危,所以失礼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冷冷问道:“那你是已擒下此贼了?”

柯万兴当即惭愧道:“末将无能,教他夺路而逃,县主放心,末将这就遣人前去追拿!”

石清芳闻言不可思议地叫道:“你说什么?你们近两百人都捉不住一个山野村夫?其中近半还是披甲的禁军,你们禁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精锐吗?这要传了出去,天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柯万兴脸色铁青道:“县主有所不知,那徐云山身手不凡,且胯下坐骑颇为神竣,士兵难以近身,纵然近得身来,也非他一合之敌,末将怀疑此人必定大有来历,绝非泛泛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在此做一商贾。而且这徐云山出手很有分寸,打斗皆是以刀背对敌,未曾损伤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想来并无歹心。”

石清芳隔着车门冷笑道:“哼!你们自己草包就罢了,还要编出一套荒唐说辞来诓骗于我,你身为禁军校尉遭遇这样的失败,你是怎么有脸?”

柯万兴知道跟这女子说道理说不通,加上一路来所受到的窝囊气也不少,当即忍不住顶道:“既如此,县主爱怎样便怎样吧,末将的职业只是保护县主不受伤害滋扰,若县主觉得末将不合适,大可给京师写信,换个人前来顶替末将便是,末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县主休息了!”

“你……”

不等石清芳说完,就听到了柯万兴跳下车厢的声音,此时徐云山都不知道已经逃到了何处,没了战斗,将士们早就鸣金收兵,等在一旁了,而石清芳和柯万兴的对话也被全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也使得众人对石清芳这刁蛮无理的县主更是厌恶。

柯万兴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走到了徐云山那二十名被捆住的家仆边上说道:“诸位兄弟,适才徐云山闯阵而逃,此事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珠崖郡郡守,将今日之事完完本本告知,至于郡守如何处理,我等无权干预,至于这二十名家仆,我等亦无权处置,等到了丫县,再交由丫县县令处置!还有,我等只有护卫之责,一切无关之事皆不予理会!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禁军众人心中大呼痛快,这柯校尉终于决定跟跟这车厢里的贼婆娘划清界限,公事公办,往后路上,大家伙也不用像个家奴一般老是看她脸色行事,太他娘的过瘾了。

而非禁军的石家护卫可就苦了脸了,得罪这帮子兵大爷,就怕他们后面的行程出工不出力,因为他们只有护卫之责之外,还真的没有服侍县主的义务。

毕竟这珠崖道路难行,靠自己这一百人可就吃力的多了,这一百家丁护卫也忍不住在心中对石清芳破口大骂起来,好端端地惹那么多是非作甚。

石清芳本身也是有些懊恼,她虽有些刁蛮,但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徐云山十分厌恶,也使得她有些情绪失控,其实她在说出那番话后也有着后悔,毕竟柯万兴代表的可是禁军,而不是自己的家丁护卫,自己折辱于他也确实会打了禁军的脸,得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随行的八十禁军士兵以及柯万兴背后之人。

只是话已出口,让他堂堂县主放下天之贵女的架子去向柯万兴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莫说道歉,就是说着软话都做不到。

于是,接下来路程的氛围就异常尴尬了,每当车轮陷入泥沼,那些禁军则是列阵护卫而不再出手帮忙,而石清芳此行携带的物品太多,足足装了仅三十车满满污渍,可把那些家丁护卫累的够呛。

千辛万苦终于在天黑后来到了前往丫县中途的流海县,才得以落脚休息。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珠崖郡怕是要变天,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纵然他们武力如此强悍亦也难免会受到巨大的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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