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离没有关灯。
卧室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天花板上，却驱不散她心里的寒意。
她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感到一种撕裂般的孤独和疲惫。
时间像拉长的橡皮筋，缓慢地流淌着。凌晨一点、两点、三点……钟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却更加凸显出房间里的寂静。
江离无法入眠，脑海中翻涌着和小灰相伴的回忆。
江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从没有感到如此无助。
孤独、悲伤、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包裹得透不过气。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我懂你”。
虽然在和非晚那场关于感情的谈话让江离看清了许多事情。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威廉的情感早已超出朋友的界限，那种复杂而含蓄的依赖几乎让她迷失。
非晚的一番话像一记警钟：“你不是喜欢威廉，你只是太孤独了。他给了你一种你无法从现实中获得的安全感，但你要明白，这种安全感是脆弱的。”
非晚是对的，江离也知道自己需要冷处理这段感情。
她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威廉身上转移，试图用学习、生活填满时间，但今晚的悲伤让她无处可逃。
从小灰离开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江离的情绪像一条不断翻滚的波浪线，她一会儿觉得自己能够冷静面对，一会儿又被小灰的回忆击得支离破碎。
悲伤让她的理智几乎消失殆尽，她无数次试图找到一个出口，哪怕只是倾诉几句，抒发一点情绪也好。
她翻开微信，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滑过。
奶奶、父母、朋友——她在脑海中筛选，却没有一个人是她真正想要联系的。
奶奶太年迈了，她不想让老人家为自己的失控担忧；父母向来无法理解她对小灰的情感，他们会觉得她矫情；至于朋友，似乎没有谁会真正听懂她的伤痛。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了威廉的名字上。
“也许他能听我说几句吧。” 江离在心里为自己寻找理由。
威廉的理性和简单向来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或许听听他的声音能让自己的悲伤缓解一点，哪怕只是几分钟。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还是按下了语音通话的拨号键。
电话拨出的那几秒，江离感到心跳快得不像话。
铃声一次次响起，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内心既期待又忐忑。
她甚至希望威廉不会接听，那样这通电话就会在无人应答中结束，她也不用面对自己的鲁莽。
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喂？”
威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似乎是刚结束工作或者刚从思绪中回神。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也没有不耐，只有平静的等待。
江离的呼吸顿时一滞。
她握紧手机，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脸颊。
电话那端的声音太真实了，和她印象中威廉的形象重叠，却又让她感到一种陌生。
过去他们的交流全靠文字，在打字中她可以用时间掩饰自己的情绪，用表情包或者停顿调和对话的气氛。然而，此刻，一切都被剥去了掩饰。
她赤裸地站在威廉的声音面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脑海中翻滚着无数句开场白：“我……心情不好。”“小灰去世了。”“能和我聊聊吗？”可这些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像是被巨大的悲伤堵住了一切出口。
几秒钟的沉默在电话中被无限拉长，江离甚至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最终，她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床头，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内心充满懊恼和羞愧。
“我在干什么？”她无声地问自己。
拨出这通电话已经足够鲁莽，可挂断得这样突然，只会让对方觉得莫名其妙吧？
就在江离以为这通电话会被当作一个意外忘却时，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威廉回拨了过来。
她愣了一下，手机在手中震动，像是无声地催促着她。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接起这个电话，但潜意识里的冲动却战胜了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滑动屏幕接听了。
“我只有五分钟就要开会，有什么事吗？”威廉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冷静和一丝急促。
这句简洁的话瞬间让江离的羞愧感翻倍。
威廉的冷静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将她的冒昧和混乱映照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狼狈，像是一个深夜迷路的孩子不小心闯进了一扇不该打开的门。
她张了张嘴，试图挤出一句话，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手机另一端的威廉似乎在等待，然而这份等待很快转变成一种隐隐的无声压力，让江离愈发不知所措。
几秒钟沉默后，她再次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离几乎是立刻将手机扔到一旁，仿佛它是一个能刺痛她手心的烫铁。
她蜷缩着躺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进手臂里，试图遮住那种快要溢出来的羞愧和无助。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拨通电话时的冲动，接通后的沉默，挂断后的慌乱，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她想象着威廉会如何看待她的行为——也许他会觉得她无理取闹，也许他会觉得她情绪化，甚至会觉得她是个不可理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