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因为太快，来不及看清楚，只好闭上了眼，同时，耳边一阵耳鸣。
这时，知月猛然睁眼，一缕阳光刺了进来，回神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森林里。
郁郁葱葱。
她低头，自己一身白色正装，仿佛见过，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在胡四郎的心境里。
胡四郎既然是青丘一族的，就不难想到，这身正装是九尾狐族的。觉得眼熟，是因在之前小夜的回忆里见到过，只是没那么清晰。
想通了此节，看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未找到胡四郎的人影。却被一些似狼的野兽盯上了。
“……”
她第一时间想到跑路。可是，她跑着跑着，前面突然没路了，竟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知月正想着出手时，一把诡异的长刀从林子里飞出，一声惨叫，直接斩下了离知月最近的畜生的首级，其他野兽见状吓得一缩。
果不其然，丛林里走出来一个人，也一身白色正装，素净淡雅，不是小瞳又是谁呢。
只是有些奇怪，小瞳为什么也在心境里？难道是她没把握好力度，将她也拉了进来？
是有可能。
她耳廓一动，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鸣，接着，这群畜生前一秒还在逼近她，后一秒就已经作鸟兽散，逃进了丛林里。
“……”知月用举到一半的手对着赤瞳招了招，脸上带着一丝歉然的表情：“呃……你好。”
赤瞳走过来，一把将刀插回去鞘里，望着她，眉毛轻轻一挑，不冷不热道：“我不好。”
知月双手环胸，再想说什么，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是小瞳的耳朵，本该长着一双人耳的地方，却长着一双狐狸的耳朵。
“？！”
毛茸茸的，且是白色，她心底莫名痒痒，就要上手摸摸，却见小瞳脸色一变，微蹙眉，诧异道：“……笨猪，你，你想做什么？”
“狐狸耳朵。”
“什么，什么狐狸……”笨猪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小瞳没躲，知月一手抓住，然后捏了捏，手感不错，热乎乎的，不由得弯起嘴角道：“想知道是什么就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了吗？”
赤瞳对上她的目光，脸颊顿时发烫，又迅速挪开，支吾道：“笨猪。我什么都没看到……”再多看一秒，她可能都要流鼻血了。
“怎么会？”
“别摸了……”
“软乎乎的。”
赤瞳一面撅起嘴，一面转过脸，嗔怒道：“没个正经。”虽然觉得笨猪摸起来挺舒服的。
知月嘻嘻笑道：“小瞳的身体还很诚实。耳朵都成了粉红色，看得我都想咬上一口。”
“……”赤瞳怕她真敢这么做，忙不迭地把她的手打开，道：“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知月老实地抱起手臂，答道：“胡四郎的心境里吧。”怕她不懂什么是心境，又解释道：“心境是幻境的一种，能让人陷入回忆里。只是在他的心境里，我们是完全的陌生人，不认识，也不重要。所以我们才会以普通九尾狐的样貌出现在这。只有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记忆是他自己的，不会有什么改变。”
顿了顿，道：“简单来说，这其实跟之前我们进入的扶笙幻境里的差不多，都是由几个片段组在一起形成的。区别只在于，这里的回忆很难再进行篡改了。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只是胡四郎的一个念想。等我们出去之后，外面还保持着进来前的状态。一言以蔽之，我们现在，可是在偷窥别人的记忆哦。”
这么说听起来不道德，但道德是规范人类的，她们又不是，也就直接忽略了道德问题。
赤瞳没听太懂，但不影响她所关注的地方：“你说的‘我们’？为何你没有狐狸的耳朵？”
快给我看看笨猪。
“有吧。”知月抬手撩起自己耳边的几缕鬓发，摸向自己的耳朵道，“这里。看见了吗？”
赤瞳盯了一会儿，忍不住想伸手，就在这时，知月放下手，牵着她的手就把拽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小声道：“有什么来了，先隐蔽。”
一个模样狼狈的少年进入了她们的视线里。
少年神色惊恐，跑到悬崖边上，已然无路可走了，转过身时，一头形貌似熊的巨兽猛然撞开树丛，直逼到少年，少年吓得蹲下，在这危机关头，一只雪白的九尾跳出来，尾巴一扫，巨兽下盘不稳，翻了一个跟头。
随后，九尾变作一名少女，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巨兽打跑，对地上的少年伸出一只手来。
赤瞳看出这名少女有些眼熟，不由得疑惑。
知月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大概是少女时期的小夜。”那时的她，眼里有光，无论谁有困难，都会想帮一把，透着天真无邪来。
宛姣莞尔一笑：“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为何，少年不敢去看她，顿了几秒，才低头道：“我我没名字……多谢殿下！”
宛姣暗自思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会没名字呢。想来是家里情况复杂，或另有隐情吧。
她想了想，只道：“知不知道夏猎一个人会很危险的。算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胡四郎兀自把头又低了低。在宛姣眼里，他好似在纠结什么，以为是身体不舒服，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拍了拍胡四郎的肩头，道：“可以跟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到你。”
“对对不起！”沉默一小会儿，胡四郎低声道。
说罢，他便推开宛姣，往知月藏身的巨石而去，慌不择路，并未发觉巨石后面的两人。
赤瞳正想看下去，知月抓住她的胳膊往身边拽了拽：“小瞳，我们是来弄清楚胡四郎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小夜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啊。”赤瞳觉得知月有些奇怪，她只是好奇那只狐狸精，想多看几眼罢了。
这时，赤瞳听到巨石后面传来一个成熟男子的声音：“……哎呦，这不是我们的九妹吗？”
“你们……？”
“九妹别紧张啊，我们就想关照关照一下你。”
“……”
“九妹啊，你现在这样，真别怪我们狠心。你小的时候要是乖乖的，听哥哥们的话，把那杂种扔了，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不知为何，宛姣有点害怕，慢慢往悬崖边上退：“……我听不懂，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你要装傻装到什么时候。王位才是你想要的吧，那只畜生不过是你表现伪善的工具罢了。你很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
不止一个人，还有几个男声和几个女声，一起起哄：“你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孩子，非得跟我们大哥抢什么王位，值得吗？”
“就是说啊。老老实实做我们的妹妹不好吗。”
“哥哥，你看她平时都是怎么对我们的，自以为高高在上，果然还是让她消失得好。”
“对对对！还有那只小杂种，越长越丑，每次看到都反胃，丑死了，一起消失才好呢。”
“一起动手啊，还等什么呢？”后面你一言我一语，说话声掺杂在一起，不知宛姣有没有反驳。总之，宛姣现在一定很郁闷和痛苦。
赤瞳早就听不下去了，比起那狐狸精来，这些人的行为更让她觉得恶心，要不是知月在一边扯住她的衣袖，怕是已经蹦出来。
“你……别拦我！”
“想做什么？”
赤瞳血压上来了，暴脾气道：“当然杀了这群畜生！”
知月道：“绝对不行。”
“为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发生了？”
“怎么说呢。”知月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之前借钟淇的幻境观看小夜记忆时，放到这段，小瞳恰好已经睡着了，所以小瞳对这事一无所知。只记得知月说过，小夜的命很惨。
虽然，当时关于小夜被兄弟姐妹围攻的那段画面十分模糊。似乎是小夜内心决定好的，不愿再想起来的缘故。但现在，知月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宛姣应该是被胡四郎故意引来这儿的，从方才胡四郎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来，他八成是被逼迫，才有了那句道歉。
知月顿了顿，道：“我也是刚知道。”把手缓缓松了开，“我拦着你，是因为这里是胡四郎残留意识的心境，不确定它有多稳定，一旦我们做出有刺激他的事情，或许会被他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把我们排出来。再进一次，就不知有多难了。”
赤瞳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显得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了，不由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么多人欺负狐狸精一个。我要是狐狸精，早动手把他们打趴下了。”
知月安抚道：“我们进来的目的是搞清楚胡四郎的过去发生的。他知道花泽君，也知道魔晶法杖的使用，我们需要对此有足够了解才行。过去虽然我们无法改变，但至少可以拯救现实世界啊。”
赤瞳的耳朵变为了狐狸耳朵，到底是比之前好用，老远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她回头，大树后面，一个少年正往那边窥探。
她们能发现，围攻宛姣的九尾不出意外也能发现。其中一个喊了一声，叫他乖乖过去。胡四郎性格软弱，只想活命，自然不敢违抗。
很难想象到，宛姣的现在的情绪有多无助。
赤瞳真的看不下去了：“他们太欺负人了。”
“……”知月已经打消继续劝的念头，两手一摊，叹息道：“我已经尽力了。就开打呗。”
突然见两个陌生面孔从石头后面冒出来，就跟在胡四郎身后，于是宛姣的一个哥哥猛然看向胡四郎：“什么意思？叫人是吧。”
胡四郎冤枉死了：“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
然而，宛尤根本不相信他，瞪他：“你给我等着！”胡四郎被吓得闭口不言，眼神瑟缩。
这里毕竟是胡四郎的心境，以免被认出来，赤瞳和知月各自带了一副面具，遮住一整张脸。但那双张扬的狐狸耳朵，却没法遮住。
不过，她们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能从她手中的戒指里翻出面具来已经是幸运。之后二话不说，两人便与宛姣的兄弟姐妹们打了起来。
最后，那些人都被小瞳一把诡异的长刀吓跑了。宛姣也不知道该不该帮他这些兄弟姐妹，犹豫好一会儿，却见他们都丢下她自己跑路了。亏她想着顾念亲人，想帮他们一把。
赤瞳默默收回刀，袖口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薄汗，斜目看向知月，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知月打完，本想一走了之，但鬼使神差地，走到宛姣跟前，道：“你既然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那以后就多一个心眼。别忘了你还有钟淇，不管谁背叛你，她一定不会的。”
宛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嘴里念了几遍钟淇的名字，然后对她们二人都道了声谢后，便往一个方向飞奔。知月目送她没入森林里。
这时，知月才回头道：“你下次要是再这么冲动，我真的不管你了。还说我多管闲事。”
赤瞳双手环胸，脸上一半嗔，一半认真：“明明是你想打架，笨猪。我只是推你一把。”
知月微微一怔，啧了一下，习惯性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不需要小瞳来替我做什么决定。而且，你这话说得有点不像你了。”
“不像？”
“你应该怪我多管闲事，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或者说逞英雄之类的话来讽刺我一番。”
“我……”赤瞳想说什么，但还没确定要不要开口，便掀起眼皮，看了知月一脸仿佛失落的表情，改口道：“你这么想被我说吗？”
知月道：“虽然不好的评价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对我这种人来说，我更偏向积极的。”
敷衍。
赤瞳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胡四郎。心想，胡四郎应该是趁着他们打架的功夫，溜了。
知月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道：“是我大意了。”
赤瞳道：“他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是谁了？”
知月道：“应该没有。证据就是现在心境里还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说明我们还有时间。”
赤瞳又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找这他？”
这里是青丘地界，她们一次没来过，赤瞳问知月去哪找，知月当然是一点头绪也无。
谁知，不知过了多久，灰头土脸的胡四郎竟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条肥鱼，嬉皮笑脸地就跑到她们跟前，先给她们跪来，磕了两头。
咚！咚！
知月：“？？？”
赤瞳：“……”
胡四郎道：“我甘愿做牛做马孝敬师父们，只求师父们能教我变得和师父们一样厉害！”
知月看着那两条还活蹦乱跳的鱼，明白了什么。她清清嗓子，道：“就拿这两条鱼当作拜师礼？小朋友，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赤瞳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胡四郎以为是拜师礼不够贵重，便又在地上磕了一头，道：“癞蛤蟆也好，天鹅肉也罢，我胡四郎都会给师父们弄来，只求师父们肯收我为徒！”
知月觉得有趣，继续捉弄他道：“不好意思这位小朋友，我不收徒。”随后，过了两秒，又补充道：“不过 ，这位和我同行的朋友，也许有收徒的想法。你可以试着多求求她。”
现在胡四郎只一心想变强，闻言，又把诚恳的目光转向了赤瞳。赤瞳立刻伸手指向悬崖边上，冷冰冰道：“跳下去，我也许考虑。”
知月：“……”小瞳的心狠大概都是跟那大魔王学的吧。胡四郎这么怕死，他肯跳才怪呢。
胡四郎果真不敢跳，眼泪都被小瞳一句话逼出来，使劲抽着鼻子，想哭却哭不出来。
知月蹲下来，与跪着的胡四郎平视相对。在他眼里，知月是个带着猫脸面具的高人，和身边带着小狗面具的人一样，都是高人。
但高人太高，太耀眼，他只能瑟缩着仰头。
只听知月语气慵懒道：“其实，我们也是来拜师的，不管你信不信。你听好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花泽君的人？有个法杖带在身上，人应该长得不错，很厉害，比我们都厉害。”
一听比她们都厉害，胡四郎顿时眼前一亮，抹一把鼻涕：“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知月道：“有劳小朋友，带我们去找这个人。”
胡四郎却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不停闪躲，支吾道：“你们要不先去我家吧……我替你们先去问问，他同意了我再带你们去怎么样？”
知月毫无怀疑，一口应道：“说的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