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摧毁魔晶，封印血兽，以及魂飞魄散的百鬼，炎少、木泽、冰岚三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虽然救下整座城的是另有其人。
打了一夜，每个人都需要休息，正好这时皇宫里来了人接送。于是炎少、木泽、冰岚三人，和知月告别后，就坐上马车回皇宫去了。
另外有辆马车，是为知月准备的，知月说改天再去，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比如为一个远道而来的贵客带路。最后知月借了马车一用。
在几个瞬移后，知月和月灵神女先到了还散楼。北风和凯风，以及阿佚都在大堂里候着。
见到知月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见到她身边还有一个陌生女子，当场僵住，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放至最慢。
然而，月灵神女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自始至终看着知月，面带微笑，温温柔柔。
知月眨眨眼，给他们使了一个眼神，大概是叫他们都去厨房躲着。他们见状，这才撤了。
“上神喝茶吗？”知月转身，尽量客气道。
神界的服饰，以金线和云丝织成，如烟似雾，触之若无，流光溢彩。每一位神族其实都有一套独特的神袍，在于神族的气质和身份。
就比如月灵神女这一身，阳光下，仿佛受了月光浸染，皎洁无瑕，炫目神迷，不敢直视，衣襟以金丝绣着古老图腾，流转神力波动，裙摆上无风飘然，一明一暗，似有星河斗转，腰间香囊，散发淡淡桂香，香气宜人。
整体上，服饰简约不失华丽，大气又温婉柔和，线条流畅如水，褶皱精细自然，高贵优雅。也算称得上，主人那美出九天的气质了。
不知为何，知月却没正眼多瞧一眼，还一脸要是不喝，那就给老娘滚回天上去的表情。
恍如昨日。月灵神女把手撒开，淡淡道：“不管多久，你对我，还是这样的脾气。”句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入耳不仅悦耳，还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倦意。
这里的倦意和知月的漫不经心不同。后者更多是提不起兴趣，一种故作不在乎的表现。虽然，听起来也有一种很懒很懒的调调了。
而月灵神女的声音，是使人听起来很舒服，惬意，甚至是产生倦意，让人想要昏昏欲睡。夸张说，凡人闻言，睡上七天七夜不嫌多。
“我想喝小阎亲自为我沏的茶。”月灵神女说罢，自觉地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行止悦目，姿态曼妙。见其没动，又催促：“小阎去吧。”
知月轻啧一声，不善道：“别再叫我小阎。”
“为什么啊？”
“我……不再是她。”
“哦，好吧。”月灵神女，稍微一顿，才道。
“想喝什么茶？”
她道：“小阎平时喝什么茶，我便喝什么茶。”
“……”
知月无语，去厨房来，刚进厨房，北风就凑过来道：“知月，这这这谁啊？神界的吗？”
她边翻找茶叶，边漫不经心道：“她是嫦娥。”
北风震惊：“嫦……！！！”
阿佚只知是大人物，偶尔听过传说，而且看北风和凯风的脸色，也知道这位神族不简单。
北风沉默了十几秒，捅捅凯风，凯风欲言又止：“老板娘，我想，那什么，可不可以……”
“……”知月先用热水预热一下茶壶和茶杯，然后倒掉，再添热水，静待里面的茶叶泡开。
沉吟了一小会儿，才道：“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找人你可以直接去问她。她不会不说的。”
至少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人是什么话都说。
北风继续压低声音道：“可……我们和她又不熟。”毕竟，你们两人都牵着手来的呢。
一定很熟吧。
唉。知月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低着头道：“她少来人界，几百年，几千年，不说算了。”
北风有些着急：“平时你都是帮着外人，我和我哥求了你这么多次，你一次都没有！”
凯风歉然道：“老板娘，他经常这样犯病，您别放在心上啦。实话实说，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外面那位实在……我们也只是小妖。”
知月沏好茶，端出去，回头道：“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们不成。阿佚烧水，我要沐浴。”
阿佚回过神来，急忙应道：“知道了师父。”
大堂。
素娥坐在座位上，对着后院的那棵桃树发呆，不一会儿，知月出来，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知月站着，目光落在桌沿，漫不经心道：“我要沐浴。喝完了，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对了，有两只傻兔子想找你，看着办吧。”
还是这么冷淡。
月灵神女眼睛一转，立马叫住她：“我好不容易来人界一趟，一杯茶就想打发我？”
知月背对着她：“很遗憾，这儿没人欢迎你。”
月灵神女端起茶杯，唇角微扬，淡淡笑道：“不是小阎让我来的吗……这茶，我喜欢。”
很香。
不出所料。知月叹了口气：“我沐浴完再聊。”
月灵神女喝了一小口：“去吧。我等得起。”
等到知月沐浴完，又换了一身衣裳下楼时，月灵神女依然在大堂里等着。因为等得肚子饿了，便叫厨子阿佚去做些拿手好菜端上来。
这会儿，北风和凯风都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脸色阴沉，显然对问题的结果十分失落。不过，这也都在知月的意料之内。
唯一意料之外，只有月灵神女面前那一桌饭菜。月灵神女见她过来，以为是要一起吃的，还特意扯了一个鸡腿递给她：“小阎吃。”
知月诧异，嘴角抽搐：“不是你还真敢吃啊？”
月灵神女莫名道：“小阎要谢我呢，不是我，这座城就没了。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换句话说，她吃得理所应当，吃得心无愧疚。
知月冷笑道：“那你吃，一点也不许剩。”
月灵神女顾不得她尊荣，一面狂吃，一面道：“那件事告诉他们了，我让他们死心了。”
知月用食指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感的敲击声，看着对面之人吃得越多，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深，道：“上神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穿着神袍不方便，月灵神女把袖口往上卷了卷，一手一个羊肉馅饼：“小阎不赶我走了？”
知月托着腮，道：“上神喜欢，待多久都行。”
哎呀，怎么又这么温柔了。
月灵神女心情好，咽下嘴里的食物，乐呵呵道：“叫上神多生分。我喜欢小阎叫我素素。”
这时，门外响起马蹄声。知月起身去接应，随后将小瞳和夏薇从马车里一一背了下来，又吩咐凯风和北风，把她们弄到三楼房间里。
素娥吃完了，借知月的手帕擦嘴：“真的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吃得好饱。”
在神界，神族一般不会进食，只需吸收天地灵气即可。故腹中常常空空如也，无满足感。
知月随便吃了几块点心，又吩咐北风和凯风把碗筷收拾了，才道：“上神满意就好。”
素娥看出她有些不对劲，脸色尤其阴沉黯淡，便用神力感知了一下，旋即故作从容道：“小阎，其实，我主要是奔着你来人界的。”
知月道：“大可不必。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她不想再回忆，也不想跟神界有牵扯。
素娥却道：“好？哪里好了，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和这城里几十万条人命都得葬送。”
知月默然。
素娥轻叹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里都做了什么。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但，你是不是要在乎一下别人的感受。”
知月闻言，到底忍不住轻笑一声，旋即偏头看向面前这位一脸人畜无害的月灵神女。
她道：“不觉得这话从上神口中说出来，很奇怪吗？”指不定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大概连什么意思都没弄明白，就随便用了。
素娥撇撇嘴，道：“小阎，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没有尽全力阻止她。但你心底其实也清楚吧，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拦不住她。”
知月敛去笑意，眼眸一沉，道：“上神真会玩笑，我怎会怪你呢。我只是不想与神界有来往。把你叫来封印血兽，是我逼不得已。”
素娥欲言又止，话到嘴边改了口：“神界现在是挺乱的，你还是继续呆在人界吧。”
她向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现在是她最大的改变。反正不管说什么，小阎对她都一样。
知月依然讽刺道：“上神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现在是一只妖，你觉得我还能回到神界吗。”
素娥噎了一下，皱了皱眉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耐烦了。知月缓缓起身，俯视她，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漠然：“你的小阎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叫知月。以后见面别再认错了。”
若有以后的话。
素娥还想要说什么，但肚子突然不对劲起来，仿佛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那种感觉大概跟人类喝了几碗砒霜一样，脸刷得一下子白了。
见状，知月无奈地发出一声轻叹，然后给她指了一个方位，漫不经心道：“茅房在那边。”
这个传说中不染风尘，养尊处优，并且身为月宫主人的月灵上神，即使在如今的整个神界的最美神女排行榜里也能排进前三的存在。
今日却在人界的寒冬腊月的茅房里，苦熬大半日，传出去，只怕在三界都要丢尽脸面了。
素娥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知月替她死守秘密：“别说我来过！说了我没你这个朋友。”
知月却故意要拆她台，双手一摊：“上神，我们本就不是朋友，又何来没有这一说。”
素娥捂着肚子，还是不大好受，闻言硬着头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啊？你要帮我。”
知月起身上楼，转过身道：“那就老实点，什么都别吃，茶也别喝，过一会儿就好了。”
上了半天茅房，素娥早就渴了，一听茶也不能喝，瘪瘪嘴，有点郁闷：“人界就是脏。”
干坐也是坐，素娥想起了见到的那个失控的器妖，小阎挺关心她的，打定主意后上了楼。
敲敲门，没人应。
知月端着糕点推门进去，以为小瞳在床上，不想一进门，就见到她穿好衣服蹲在窗框上。
四目相对，顿时尴尬。
不过尴尬的不是知月，而是打算翻窗离开还散楼的小瞳。她想，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知月有些意外，然后一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走。她轻轻放下碟子，双手环胸看站立。
“只有吃饱，你才有力气去找你主人不是么。”
赤瞳跳下窗户，握紧腰间的短刀，神色恢复平静，才道：“你也觉得，我应该走吗？”
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她离开才能保证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控，伤害到她身边所在意的人。
知月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应不应该，她尊重她的选择。但她没有直接回应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情吗？今天晚上。”
知月这么说，代表了默许。赤瞳以为她还会跟几个月前那样挽留，或是说再等几天呢。
沉默了几秒，她吁了一口气：“就过了今晚。”
素娥偷听屋内的对话，一听小阎说有秘密，稍激动，不小心把推开了。顿时吱呀一声。
知月回头，一张脸别说有多吓人，但素娥向来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咳一声：“你好。”
赤瞳以为她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但看对方的视线应该是在知月身上，顿时欲言又止。
知月实在不理解，道：“上神过来做什么？”
外貌上，素娥长相比知月更年长些，应该说成熟。但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却有点迷茫。
她眨巴着眼睛，迷惑道：“我这是，在偷听？”
知月嘴角抽搐，旋即扶额道：“别怀疑，你现在就是在偷听。上神，你要是真闲就请回到神界好吗。”
素娥却只听了她前半句，笑道：“偷听原来这么刺激吗。小阎，你的秘密我也要听，我可以偷听！”
知月此刻多少有点不耐烦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连偷听都要说得理直气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干嘛。无语了几秒后，才道：“随便吧。”
就在这时，北风匆匆忙忙跑上来了，气喘吁吁道：“不好了知月，那个叫夏薇的人类要离开还散楼。”
知月揉揉太阳穴：“腿长她身上，想离开那就让她离开。还散楼又不是牢房，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北风咽了一口唾沫，冷汗道：“可是，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感觉丧丧的，我哥担心，她是要去……”
知月打断他道：“她走多久了？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风道：“她没说去哪，刚离开，现在连巷子都可能还没……”话没说完，知月已经推开他，下楼了。
见状，素娥眼前一亮，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追了上去，赤瞳抿了抿唇，拳头一会攥紧，一会松开，最后咬咬牙，还是把门关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