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
鎏金碎如雨点，铁花灿如流星，突如其来的绚烂转瞬照亮整个苍穹。
两人同时抬头。
人间的漫天‘星辰’飞升又降落，绚烂夺目，如梦似幻，比烟花绮丽多姿，比灯火生动烂漫。
那来自酒楼前方灯市传来的喧哗，更衬出后院的冷清。
“还是迟了。”齐铁嘴望着火树银花造就的璀璨夜景，叹气。
解九上前一步，两人并肩而立，静默一阵，他侃侃而谈：“今天月圆，明天就会月缺，事事难两全。”
到底是留过洋的人。
不谈生意时，谦谦君子的儒生气就出来了。
骗骗他那些夫人还行，在齐铁嘴面前可不够看，要是换成明珠，即便不附庸风雅他也肯定是要讲两句好听的保证不冷场。
偏偏面前是解九。
当即袖子一甩，毫不客气：“是啊，成全的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径直走人。
大红灯笼下，行色匆匆的伙计和他擦肩而过，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冲解九喊道：“九爷，前面出事了！”
在看到楼下人头攒动、过分密集到不安的令人景象时，越明珠就预感要出事。
前些年政府一直有意禁放烟花爆竹，不仅公然贴了告示，还派密探暗中监督，敢违背当局禁令轻则罚款重则牢狱之灾，然而民怨沸腾，去年这条禁令就名存实亡，到了今年更无人搭理，连各机关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久没有这样大型庆祝的活动，灯市今晚的人流量可想而知。
打铁花的地点一公布，不断奔赴现场的人越来越多，身处其中只能隐约察觉到拥挤不堪，可站在二楼从高处往低处俯瞰，但凡有点危机意识都能看出情势不容乐观。
张日山很清楚大难临头出于求生人性会退化到什么程度，他叫来解家伙计问话，直接了当：“总共部署了多少人维护现场治安？负责人是谁？”
“有没有做过风险评估？”
“有没有安排人员管控疏导？”
“除了前后入口其他疏散路线一共有多少个？”
近乎严苛的语气轻易就吓住了对方。
伙计赶紧回了，听起来安排妥当。
待人走后，按着栏杆继续观察可能存在的隐患，张日山眉头紧锁。
他生的年轻英俊，一身戎装冷脸站在高处威风凛凛且不容侵犯的模样实在撩人，不知吸引多少楼下贪恋美色的人仗着周围人多把偷看变成光明正大，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张日山面无表情，心无旁骛。
他示意楼下分散在四处的小张们去联络今晚负责维持灯市秩序的治安官，赶紧加派人手。
难得小姐出门一趟，他不希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发生意外。
未雨绸缪总无过错。
幸好，直到打铁花的师傅登台现场都没有出现什么乱子，伙计没撒谎，维护治安的人员确实多，虎背熊腰的壮汉们在最前头拉起一条警戒线，还有手执长鞭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谁敢上前？
越明珠就不敢。
她站在二楼外廊，披着斗篷，揣着铜手炉，忧心忡忡。
“安全吗？”
“会不会打到我们这边来了？”
“有没有消防员？万一哪里烧着了能及时扑灭吗？”
……放别人那里叫乌鸦嘴，放越明珠这里叫料事如神。
舀融化的铁水往高空抛去的一瞬间，突然有人往前挤去，人挤人，人推人，顷刻间原本还算有序的围观民众就被迫冲进警戒线。
前仆后继，五大三粗的壮汉们再身强力壮也拦不住人民群众的力量。
空地突然闯入这么多人，击锤铁花的师傅怕伤到人下意识手偏了一下，这一偏就冲二楼来了。
越明珠：“……”
明知道要出事，张日山怎么会离开她半步。
他站位靠前，既不挡着小姐视线又能随时出面保护她，从打铁花抛空的那刹他反应迅速，飞快转身将人护住。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漫天铁花迸射而来，有的砸在张日山背上，有的砸在地板、门窗烫出焦痕，无一落在她身上。
越明珠屏息，悄悄抬头。
正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和侧脸，似乎是因为身高差距知道自己能完全将人护好，所以此刻不得已行为僭越便主动偏过头去避让，没有看她。
看似亲密，其实仍保持着半臂宽的距离。
很克制，也很守礼。
待危机过去，张日山抿紧唇，耳尖微红，“我......”
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小姐！”
“捧珠！”
他默默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