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雷鸣般的脚步声宣告着卢米乌姆高等精灵的到来。在开阔的平原上，一大群身材高大、有着金色皮肤和火红头发的身影如汹涌澎湃、看似不可阻挡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站着……萨斯基娅。只有萨斯基娅一人。她朝着迎面而来的军团欢快地挥了挥手。
有人大喊一声，让众人停火，但为时已晚。至少有十几名弓箭手已经拉满长弓，朝她射出了一轮箭雨。
又是箭，萨斯基娅心想。每次都少不了箭。
她蹲在经过护盾强化的杜阿努姆盾牌后面——那盾牌比普通的门还大——听着箭支撞击的哐哐声，就像冰雹砸在屋顶上一样。接着，她放下盾牌，站起身来，轻蔑地看着散落在自己周围地上的那些带羽毛的箭杆。
实际上，这盾牌可能并非必要之物。她的盔甲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的，如果有箭能穿透盔甲，她那坚硬的皮肤也足以弹开任何普通的箭支。不过，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都会正常可就不明智了。
还没等她说出“你们就这点本事吗？”，高等精灵们就已经把她团团围住了。看着那一大片对准自己的长矛、长剑和弓箭，她皱起了眉头。她可能马上就要知道自己的盔甲和肉体到底能承受多大的打击了。
高等精灵比普通的森林精灵体型更魁梧——更接近人类的体格。他们的速度比她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任何其他精灵或矮人都要快。她怀疑，有些高等精灵甚至能比巨怪跑得还快。他们一阵风似的向前冲，却好像没有跨越中间的距离一样。她知道这不是瞬移，而是超自然的速度。
其中一个精灵挥剑的速度快得惊人，只有在他挥剑的间隙停顿的时候，她才能看到剑身。她忍不住想笑出声来，真希望自己手里有把枪，那样就能像印第安纳·琼斯那样对付他了。
从手腕和脚踝护腕上闪耀出的阿里乌姆光芒暴露了其中的玄机。佩戴这些护腕的都是快枪手，是获得了敏捷之种魔法的人。他们的魔力聚焦物被分成了四块碎片——四肢各佩戴一块。敏捷之种赋予了他们超凡的速度、敏捷性以及使用武器的技巧。观看他们训练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在成为“天选者”之前，就连剑术大师提亚克林恐怕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能与他们较量一番呢。
事实上，她不禁怀疑提亚克林私下里是不是也是个快枪手。他没有魔力聚焦物，但他的动作和这些家伙很像。话说回来，如今加雷恩的动作也有那味儿了。
尽管她昨天才踏上卢米乌姆的土地，但对这里并非一无所知。霜族允许她通过间接的方式探索这片土地，也让她了解了一些这里居民的情况。她能说他们的语言，还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对他们的文化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例如，她发现和辛迪尔的森林精灵不同，高等精灵们统一在一位最高统治者——“绝对者”杰查姆的统治之下，这位统治者几乎和他们的神明阿贝利翁一样受人尊崇。
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其实是高等阿尔瓦里，不是高等精灵，不过无所谓了——很能说明这些人的特点。他们知道辛迪尔那些居住在森林里的表亲，并且自认为比他们高一等。好吧，严格来说，从地理位置上讲，他们通常确实是在森林精灵的上方，因为卢米乌姆几乎就在辛迪尔的正上方，但他们取这个名字可和地理位置没什么关系。
当然，她的暗中观察只是触及了皮毛而已，今天这些高等精灵肯定还藏着一些让她意想不到的狠招。不过，她对他们的了解可能还是比他们对她的了解要多一些。而且她和她的朋友们自己也有不少出其不意的手段。
萨斯基娅用高等精灵的语言对他们说道：“我想和你们谈判。”她看向其中一个快枪手：一名佩戴着军团指挥官或者说是军团长官标志的女性。“你！你可以代表其他人说话，对吧？”
那位军团长官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她的表情又变回了凶狠的怒容，然后催马穿过集结的队伍。“我们不会和侵略者谈判的，”她咆哮道，“你们的人都藏在哪儿？我们要用你们的内脏来给土地施肥！”
“真迷人啊，”萨斯基娅说，“但我们不是来侵略你们的土地的。我们根本就不想来这儿。我们只是需要时间完成修理工作，然后就会离开。”
“你骗不了我们，恶魔，”军团长官说，“我们已经看到你们那些鬼鬼祟祟在我们的田野和城市里窥探的小间谍了。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们不会和‘世界树杀手’的继承人谈判的。”她转过身，对着军团的其他人喊道：“不要留情！杀光侵略者！杀！杀！杀！”其他高等精灵也跟着喊了起来，他们的战吼声让空气都为之震颤。
萨斯基娅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卢米乌姆的居民可能算不上是阿贝利翁最虔诚的追随者，但通过他在当地的傀儡杰查姆，阿贝利翁已经让他们为她可能的到来做好了准备。现在她没办法说服他们改变主意。在占据上风之前，和他们谈判只是浪费时间。
军团长官挥手下劈，刹那间，喊杀声停止了。“弓箭手，准备！”她大声吼道。
听到数百根弓弦被拉紧的声音，萨斯基娅不禁皱了皱眉。“这就是你们的最终答复吗？好吧。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我原本还希望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呢……”她轻轻挥了挥手。
“放箭！”军团长官喊道。
萨斯基娅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不知怎的，她设法紧紧抓住盾牌，还避免吸入扬起的尘土，最后，她掉进了一条宽阔的地道里。克维尔德扬起眉毛看着她。
“是啊，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糟啊，”萨斯基娅说。通过神谕语音链接，她下达了命令：“执行‘噗噜’行动。”
克维尔德叹了口气，“我们真的非得叫这个名字吗？”
“嗯，必须的。”萨斯基娅说。
她通过眷属们的眼睛观察着地面上那些高等精灵慌乱地四处打转。
“保持警惕！”军团长官喊道，“他们可能——”
还没等军团长官把话说完，一根土柱拔地而起，将她吞没了。土柱把她拽到了地下，萨斯基娅和克维尔德正在那里等着呢。
萨斯基娅走到躺在地道里、瞪大双眼的高等精灵面前，只见那精灵的四肢被石环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离我远点，恶魔！”军团长官喊道。
萨斯基娅一言不发地摘下护手，伸手去拿精灵手腕和脚踝上的护腕。不一会儿，她就吸收了嵌在护腕里的阿里乌姆碎片。她迅速封印了这位新眷属的魔法，然后示意克维尔德给她松绑。
“你的魔法现在归我了，”萨斯基娅说，“等这一切结束了，如果你发誓——”
军团长官眼中充满了仇恨和绝望，她拔出剑，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该死，”萨斯基娅看着那女人在地道的地上流血死去，说道。她或许能用自己的血来救活她，但她不会这么做。军团长官选择了死亡，而不是投降。萨斯基娅不会剥夺她这个选择的权利。她强忍着颤抖，走向下一个目标。
就在军团长官被拽到地下的同时，另外七名快枪手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这都是部署在这些地道里的石匠们的杰作。越来越多的高等精灵被毫不客气地从地面上拽下来，被石头束缚住，无法施展他们那超自然的速度和敏捷性了。令人惊讶的是，当土柱升起要困住他们或者地面在他们脚下裂开时，有不少人设法跳到了一旁躲开了。但不管他们速度有多快，最终总得落地。而一旦落地，石匠们就准备好了。现在，那些快枪手们被困住了，无力抗拒即将成为眷属的命运。
这些地道可不是石匠们开凿出来的。这种天然的岩石构造一直都存在。他们精心挑选了这个战场，把敌人引到这个地方，以便实施这个棘手的抓捕行动——剥夺他们最精锐的战士。萨斯基娅原本可以干脆避开这场冲突，躲在这里等高等精灵们离开。但那些飞艇还在地面上，很容易受到攻击。他们不能让飞艇落入敌人手中。
在她和石匠们对付那些快枪手的时候，鲁希尔德、扎丽以及霜族的风暴法师们在空中盘旋，用冰墙、空气屏障以及一支数量可观的亡灵大军把高等精灵军团围困起来。
在北面，她那支小部队的主力从地道里钻了出来，挡住了高等精灵的前进道路。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都很顽强。与四十个注入了阿里希特的巨型巨怪并肩作战的有驯兽师兄弟万纳赫和卡加德；德鲁伊亚斯米瑟和西翁内；风暴法师蕾妮娅以及她率领的一小队人鱼战士；大约三十名精灵弓箭手和长矛手；还有将近一百名久经沙场的矮人。高等精灵被包围了，无法发挥他们人数众多的优势。战斗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指挥系统和最厉害的战士。现在，他们正被打得落花流水。
等萨斯基娅搞定那些快枪手的时候，每十个里面有六个已经投降了，此刻正被囚禁在无法突破的墙壁后面。他们虽然无法施展魔法了，但仍然是危险的战士，所以在事情结束之前，她不能放他们走——甚至都不能考虑招募他们。其余的新眷属要么攻击她，逼得她不得不把他们制服，要么就像那位军团长官一样，选择了自杀。
克维尔德和其他石匠们现在正慢慢地对付军团的其余成员，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拽到地下，关进用墙壁隔开的“地牢”里。经过这样的对待，之后要和他们讲和可能会很困难，但眼下，她必须集中精力打赢这场仗。
萨斯基娅走上地面，看着眼前的屠杀惨状，越来越感到恶心。其实，她之前已经通过眷属们的眼睛看到过了，但用自己的感官去亲身感受总归是更加触动内心。而且……哦，对了，到处都是内脏呢。溅落在沾满鲜血的草地上，从复活的尸体里流出来。
她看到一排高大的巨怪用巨大的爪子脚踩踏敌人，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痕迹。由女族长米尔娜带领的一队矮人忍者在那些突破了前面“绞肉机”防线的精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风暴法师蕾妮娅和她的人鱼同伴们守在东边，躲在空气屏障后面，同时她还朝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头上降下闪电。在西边，另一队矮人用盾牌和长矛击退了敌人的冲锋。精灵弓箭手和矮人弩手越过他们的头顶射击，箭支和弩箭如雨点般射向敌人，敌人每次遭遇箭雨袭击，都不得不停下来，躲在自己的盾牌后面。
不过，并非所有的箭都能被挡住。驯兽师万纳赫和卡加德不断地向密集的敌阵发射一枚又一枚的爆炸箭，这些箭轻而易举地穿透盾牌、盔甲和肉体。这两人还派出成群的大蜘蛛和带刺的蜥蜴状生物潜入敌人后方，这些生物在那些轻甲的弓箭手中间肆虐，挖眼睛、撕喉咙。
亚斯米瑟和西翁内站在这两人旁边，朝敌人头上泼洒灼热的树液，同时成群的火甲虫爬到敌人的盔甲下面，钻进他们的肉里。萨斯基娅看到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太清楚面对德鲁伊法杖攻击是什么滋味了。
“看起来你们这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啊，”她对正在朝敌人发射三轮爆炸弩箭的巴尔德雷格说道。
“是啊，”巴尔德雷格说，“不过还是要保持警惕。有人一直在攻击我们的后防线。我们有几个弓箭手被一个看不见的刺客干掉了。”
确实，有几个精灵和矮人躺在草地上死了，而身着盔甲的矮人在四处巡逻，眼睛警惕地左右扫视，试图保护自己的族人免受进一步的攻击。
“哦，天哪，可别再来了，”萨斯基娅说。又来一个“天选者”？
动！
她只得到了一丝预感的刺痛作为警示。就在一个身材苗条的身影从一块岩石后面跃出，手握一把黑色半透明长剑的时候，她猛地向后跳开。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穿着的黑色披风上，披风上有一道道闪亮的琥珀色纹路。在最后一刻，已经跳到半空的高等精灵刺客改变了方向，以超乎他体重所能产生的惊人力量撞向了她的侧身。
萨斯基娅低头一看，只见那把暗影长剑已经整个没入她的侧身，剑柄都进去了。那剑就像穿过不存在的东西一样，轻易地穿透了她的杜阿努姆盔甲和坚硬如石的肉体。刺客猛地向上一挑剑，直刺向她的心脏。
她怒吼着，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用力收紧。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流下，她将尸体甩到一旁。刺客的剑消散了，鲜血从她身侧那道参差不齐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她身子一软，被刺穿的肺让她呼吸困难。不过，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在参战之前，她服用了大量的阿里乌姆。她不会有事的。但即便如此，要是她刚才动作再慢哪怕一瞬，那暗影之剑就会刺穿她的心脏了。就算是巨怪挨了这一下也活不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从没见过像这家伙一样的人。她曾听说过有一个刺客与间谍组织，叫暗影大师。他会不会是其中一员呢？
“你是说那个刺客？”她指着那具尸体说道。
巴尔德雷格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检查一下这片区域！”他朝附近聚集的其他人喊道，“确保只有他一个。”
萨斯基娅大步走到前线，挥起雅恩比约恩朝一个举着剑站在蕾妮娅上方、正要痛下杀手的高等精灵砍去。年轻的人鱼风暴法师跪在泥土中，睁大眼睛仰头望着萨斯基娅。一名人鱼长矛手倒在她身旁，已经没了气息。她这会儿大概后悔今天拒绝和扎丽一起进入伊斯卡拉格雷思了。
“够了！”萨斯基娅大声吼道。
在她周围，战斗渐渐平息下来，友军和敌军都纷纷转头看向她。
她怒视着那些陷入困境的高等精灵，“你们闹够了没？难道看不出来这一切有多毫无意义吗？放下武器，你们——啊，该死。”
她话还没说完，战斗就又重新打响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尽管这是徒劳之举，但敌人似乎铁了心要战斗到最后一个精灵倒下。
“克维尔德，让你的人上来，”她通过神谕链接说道，“是时候亮出大杀器了。”
“你是说……？”
“对。我原本希望用不着这么做，但这些精灵就是不肯放弃，而且你们抓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送死的速度，照这样下去，等把这片地方清空，他们得死个大半——或者我们自己得死个大半。”
克维尔德和其他石匠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她朋友的皮肤呈现出黑曜石般光亮的黑色。
萨斯基娅朝敌军阵线挥了挥手，“就是那儿。”
在集结的军团中一大片区域里，地面开始剧烈颤抖。精灵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徒劳地扒着地面想要重新站稳。萨斯基娅确认己方人员没在受影响的区域后，便让附近的其他眷属停下法术。
前线的高等精灵们转过身，盯着身后突然陷入的混乱。接着，他们似乎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又把目光投向了她。
萨斯基娅举起双臂，张开利爪。其实这动作没必要，但她很懂怎么营造戏剧性效果。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随着这口气吐出，她释放出一股原始精元之力。
头几次她这么做的时候，曾让眷属们施展的法术着了火。与石匠的法术混合后，还产生了熔岩。当时，她把这称作狂野魔法。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她了解到狂野魔法这个名字确实很贴切，因为在和朋友们后续做的实验中，除了火和熔岩之外，他们还弄出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效果。他们把一棵树变成了石头，又把石头变成了金子，从那金子里还长出了一棵新树。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那棵树后来又变成了紫色，还闪闪发光。有一片区域的空气有好几分钟都没了声音。他们甚至还弄出了一场猫狗雨——或者说当地与之类似的东西。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不过幸运的是，那些溅得到处都是的动物尸体在她停止释放精元之力的那一刻就蒸发了。
和游戏里的狂野魔法不同，这种魔法的效果并非完全随机。它们似乎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她的欲望、期望以及想象力。不过，它还是很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只要一个杂念闪过，就可能引发爆炸之类的状况。
今天，她可不想出现什么爆炸情况。她也不想弄出像熔岩湖或者火墙那样破坏力巨大的东西。但另一方面，这魔法也不能完全毫无杀伤力。把他们变成紫色还闪闪发光倒是挺有意思，但那可没法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她需要展示一下力量，弄出个能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的东西来。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在她那不断扩散的精元之力云雾笼罩下，巨大的石制形体从那片颤抖的大地中拔地而起，把高等精灵们撞得东倒西歪。这些形体大致呈人形，双腿像古老的树干一样粗壮，而且几乎同样高大。它们没有眼睛的脸俯视着惊恐万分的精灵们，咧嘴笑着，大得不成比例的嘴巴张得很开，露出一排排由抛光石英构成的长牙。一共有八个这样的巨型怪物——对应着她每一个石匠眷属。它们简直就是噩梦的化身。
萨斯基娅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她及时转身，正好看到哈尔戈格倒地，喉咙上插着一把暗影之剑。哈尔戈格是在鲁希尔德和克维尔德之后，最早成为她眷属的石匠之一，他的死对她来说犹如当头一棒。
那刺客片刻之后也倒地身亡了，背上中了万纳赫和卡加德射出的两支箭。
她转身面向敌人，嘴唇后咧，发出一声纯粹愤怒的咆哮。其中一个巨型傀儡——哈尔戈格的傀儡——轰然崩塌，巨石如雨般朝敌人砸去。其他傀儡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激发，纷纷抬脚踩踏精灵，用拳头把他们砸进泥土里。
那些惨叫声啊。天哪，那些惨叫声。看到鲜血四溅，精灵们惊恐万分，在慌乱逃窜中相互挤压，她一阵作呕。
该死，该死，该死！停下！她凭借意志力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可爱的小兔子。拥抱和小狗。彩虹和独角兽。等等，别想独角兽。它们的角会要了你的命。
傀儡们停止了杀戮。嗯，差不多算是停了。其中一个傀儡抱起一个尖叫的精灵，紧紧地抱住了他。抱得太紧了。暗红色的血液从它胸前喷射而出。
呃……心意到了就行，我想？但别再抱了！就站在那儿别动，除非我专门下令让你们动。
这招似乎奏效了。傀儡们僵在原地，像雕像一样矗立在一堆扁平的尸体中间。有些尸体又站了起来，不过剩下的残骸已经没多少可供鲁希尔德施展手段了。
“外面还有好几千敌人呢，”巴尔德雷格说，“我们干脆让这些可怜的家伙解脱算了。我们可没条件抓俘虏，如果放他们走，他们肯定会回来寻仇的。”
“我今天已经杀够人了，谢谢你，巴尔德雷格，”萨斯基娅说，“我打算再试着和他们谈判一次。走吧，克维尔德。”
他们回到了地道里。几分钟后，萨斯基娅来到地面上，发现自己正俯视着一排排眼神空洞、垂头丧气的面孔。
“我们想和你们谈判，”她说。
精灵们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们？”其中一个说道，“干脆把我们喂给你那些噩梦般的怪物，一了百了算了！”
“我向你们保证，这不是在开玩笑，”萨斯基娅说，“这场战斗不是我们挑起的，是你们挑起的。根本没必要这样。我们只要求你们别来招惹我们。或者你们可以留在这儿等死。你们自己选吧。”
“你提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做到，恶魔，”那精灵坚持道，“如果我们不把你的脑袋献给最高统治者，他会把我们全都杀掉的。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在你手里，好歹还能死得有点尊严。”
萨斯基娅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可惜附近没墙，只能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这么急着去死呢？难道看不出来这有多愚蠢吗？”
一个柔和又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投降。”
萨斯基娅转身看向说话的人，惊讶地眨了眨眼。这人很可能是她见过的最胖的精灵——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见过多少精灵。按照人类的标准，他算是超重了，但还没到肥胖的程度。看到他肩上披着的镶有阿里乌姆的披风，她眯起了眼睛。之前袭击她的那个刺客就穿着同样的披风。
“没错，没错，我是暗影大师，但我向你保证，今天我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这个高等精灵说道，“我看到了你对我同伴们做的事，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非常感谢。”
“终于有个不傻的了，”萨斯基娅说。这么说来，那些刺客果然就是暗影大师了。知道这点挺好。
“你在干什么，韦兰迪尔？”另一个精灵从后面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是在干什么，你听不出来吗？”这个胖乎乎的精灵说道，他的名字显然是韦兰迪尔，“我在救自己的命。我建议你也赶紧这么做。”他又把目光投向萨斯基娅，“我不会与你为敌。我也不会为了没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而把自己献给最高统治者去处死。我愿意效忠于你，恶魔。”
“我接受你的投降，韦兰迪尔，”萨斯基娅说，“但鉴于你是暗影大师，恐怕我得对你提些额外的要求。走近点。”
他警惕地看着她，走上前来，“如果你要杀我，请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太痛苦，”他说，“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别弄乱我的头发。”
“哦，别担心，”她说，“往坏了说，你到时候只会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她摘下护手，用手背在他的披风上蹭了一下。
“啊……我很荣幸，”他说，“但我觉得我们俩……不太合适——啊！”随着他披风里的阿里乌姆流入她的皮肤，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赶忙封印了他的魔法。
“等你赢得我的信任后，你就能拿回你那见不得光的魔法了，”萨斯基娅说。
韦兰迪尔紧张地笑了笑，“我会尽力去赢得信任的。”
“叛徒！”一个精灵大喊道，他举弓瞄准了韦兰迪尔的后脑勺。
萨斯基娅一步跨到自己的眷属身前，在那弓箭手射出箭的瞬间就接住了箭，然后把箭刺进他的腿里，又从他无力的手指间夺过了弓。他瘫倒在地，捂着受伤的腿。
“韦兰迪尔在我的保护之下！”她怒吼道，“其他任何向我们投降的人也一样受我保护。”她通过神谕链接小声说道，“我需要把我的新眷属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克维尔德。”
片刻之后，韦兰迪尔就消失在了地下，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看着其他精灵，“现在，还有谁想向我投降？我保证，投降的人都会受到善待。要么向我投降，要么战败后回去面对你们的最高统治者，祈求他的怜悯。或者今天就死在这儿。你们自己选吧。”
鲁希尔德和风暴法师们为那些选择逃往南方、回他们的都城安比埃拉尔去面对最高统治者杰查姆怒火的人开辟了一条逃生通道。伊斯卡拉格雷思在空中盘旋，确保那些离开的人不会绕回来再次发起攻击。
精灵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南逃去，或者主动投降。在投降的人当中，有些人想加入她这边，但大多数人只是想置身于他们双方的进一步冲突之外。还有些人假装倒戈，实则暗中盘算着捣乱。她几次施展探知真话的能力，就让这种鬼把戏没得玩了。偶尔也有人试图杀她，结果自然是很快就被干掉了，也算是遂了他们的愿，这就相当于主动找巨怪寻死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又经历了一场毫无意义的血腥杀戮后，她痛苦地想道。至少那位军团长官还知道自己动手解决自己呢。
有些精灵向她发起挑战，通常是这么说的：“只有你能在一对一决斗中打败我，我才向你投降。”遇到这种情况，她的回答就是直接一脚踩上去。
“你输了，”她心不在焉地对脚下正在挣扎的第四十个挑战者说道，“请去投降队列那边等候处理——哦，天哪，现在就杀了我吧。”
“我倒想呢！”那精灵喘着粗气说道，他正试图用剑锯穿她的杜阿努姆靴子呢，可连个划痕都没留下。
“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呢？”萨斯基娅说，“投降队列在那边。”她指了指方向。
“啊，萨斯基，你不把脚抬起来，他哪儿也去不了呀，”鲁希尔德走到她身后说道。
伊斯卡拉格雷思刚刚在附近降落。那些要逃的人都已经跑了，剩下的就只有投降的人了。如果“投降者”算是个词的话。
“什么？”萨斯基娅疲惫地朝朋友眨了眨眼。她顺着鲁希尔德的目光看向那精灵，“哦，对哦。”她抬起脚。一片暗色污渍从那一动不动的精灵身下蔓延开来。“该死。”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