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血海，有对话声传来。
“这样下去不行。”
“我可以战胜他们。”
看不清脸的人在说，“不，你还不够强。”
不够强？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另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人道，“你还缺少一些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那种无用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懂？
越来越多面目模糊的人试图劝说他，为此他们甚至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好烦......好烦！
他在跃下的最后一刻，丢掉了那个东西。
他会向那些人证明，那种东西就是无用的存在，就算他永远领会不了他们所说的那些烦人内容，他始终都会是这世上的最强。
......
楚君莫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心跳让他下意识按住了胸口。
又是这种梦。
只要仔细回忆，本就不算很清楚的画面，立刻就会变得更加模糊，让人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具体内容。
心中一阵烦闷，楚君莫起身穿衣，摩挲着随身携带的药瓶，踱步来到素娥的房间。
几乎是在看见素娥的那一瞬间，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就被平息了许多，楚君莫将药瓶收好，径直走到素娥的面前。
他凝视着那张美丽的脸，脑海中闪过十七因为这张脸的主人，而被他误会鞭打时的样子。
比血痕更刺眼的，是十七那时望着他的眼神——里面有着悲哀和失望。
刺痛感从心脏的位置传来，楚君莫陡然伸手握住了塌上之人的脖颈，就要拧断素娥清浅的呼吸。
毫无掩饰的杀意，在楚君莫满腔怒火的灼烧之下，似要化作实质。
素娥的性命是唯一的代价。
嗡——
光芒柔和，却不容置疑的震开了楚君莫的手，直到将素娥脖颈处的伤痕给抹除，这道光芒才重新没入素娥的身体。
“果然......你就是个怪物......”
从那种令人忘不掉又记不清的梦境降临的第一日，楚君莫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让他本就不顺的生活，变得更加压抑。
可等到他发现只要待在素娥身边，这种情况就可以被缓解之后，之前因为思念十七而放弃杀掉素娥的想法，再一次出现在楚君莫的心中。
一次比一次强烈。
今天，只不过是楚君莫终于将这种想法付诸了行动。
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也终于证明了，素娥身有诡异。
“我竟然为了一个怪物，伤害了真正所爱之人......”
楚君莫面无表情，低头看自己的手时，一颗泪倏忽落在掌心。
他怔怔抬手，触碰到潮湿的眼睫时，脑海中再一次闪过承受鞭刑的十七，抬眸望向他时的眼神。
原来悲哀是这种感觉......
他为自己居然会被这种怪物所蛊惑而感到悲哀，他的十七，当时又是因为什么而心生哀戚？
下一瞬，楚君莫再度对床榻上的人出手，一次比一次凶狠，光芒震退他的力度也一次比一次大。
咚——
最后一次，楚君莫摔在地上，他的虎口被震出伤口，嘴角也溢出鲜血，“唔——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可就算你现在死了又有什么用......十七不会原谅我了......哈......”
楚君莫捂住脸，在笑声中，他的眼尾不断有泪水滑落。
被怪物轻易蛊惑的是他，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的是他，连十七的踪迹都还没找到，想要弥补都没有机会的还是他......
楚君莫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的人生是如此失败。
奇怪的梦境，怪物一样的素娥，曾经的那颗蕴灵珠......
楚君莫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些不对劲，而他的身份，也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王爷。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说要保护他的人，已经被他给弄丢了啊......
*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晦气的人。”
孟衍中断与蛊虫那边的视野连接，本是想打探消息，然后再利用蛊虫袭杀楚君莫，谁能想却看到楚君莫大半夜在那里发疯。
“找人方面没什么本事，发疯这件事上倒是天赋异禀。直到现在才发觉异常，不愧是‘智珠在握’的端王。”
然而才对楚君莫发出嘲讽，孟衍忽然就咳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有手下传来消息：“主子，端王的人即将找来这里，我们得立刻离开了。”
“知道了。”
孟衍漠然的擦去嘴边的血迹，不过几息之后，便带着人向下一个地点转移。
他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已经在他的血肉之中。
比如还在孕育中的小生命，比如姐姐留给他的情蛊。
至于最为珍贵的姐姐......
他会找到她的，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孟衍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那里没有隆起，他却能够感受到掌下生命的跃动。
这个孩子是他强求而来，同样珍贵。
但若是在他死前都没能找到姐姐，那这个孩子，也就没有诞生的必要了。
所有的手下都只以为孟衍是因为伤势未愈，加上长久的逃亡，脸色才会无甚血色，事实却是，孟衍在以自己的血肉去喂养他强求而来的一切。
以男子的身份孕育生命，哪怕孟衍有桃树幻影，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情蛊，早就被十七在分别的那天斩断了联系，是孟衍强行延续了情蛊的生机。
可孟衍认为这是值得的。
不然，若是真的有重逢的那一天，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和他的姐姐产生交集呢？
便是上天不愿意垂怜于他，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还是与姐姐存在着一丝关联。
孟衍从不像楚君莫那般，因为奢求十七的原谅而痛苦。在他心里，只要还能够和十七搭上哪怕一丁点儿的关系，都已足够让他感到幸福。
若他与楚君莫手中掌握的势力能够掉个个儿，他绝不会如同楚君莫这般，还想要活抓到人。
多可笑，楚君莫竟然将他与姐姐的孩子，当做是挽回姐姐的救命稻草？
孟衍于夜色中赶路，心中只道：楚君莫这个人，脑子从来就没有清楚过，不论是爱人，还是道歉。
只有他，才会是姐姐最乖的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