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并没有招惹过令妹啊！”
阿梨也禁不住半是气恼半是委屈道。
“不，你一旦靠近了杜鹃谷，便即是招惹了她。”
“鬼夫人”苦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委屈，只好重新替这位公子接好手指，以示歉意了。你用的药物虽然神奇，但接指的手法却是乱七八糟，我非重新切断再重接不可了。”
“啊？！”
阿梨和朱振宇大惊失色道：“那他（我）不是又得再受一遍苦吗？！”
“那又怎样？好过任其自由重生，成为废指一只。”
“鬼夫人”白了他们俩一眼道：“不过你们放心，有我们华家祖传的麻沸散在，不会让他再重历断指之痛的。”
“多谢华夫人。”
阿梨和朱振宇只得拱手谢道。
“络石、石斛，”
“鬼夫人”吩咐那几名仆妇道：“你们俩带这位朱公子去医室躺下。佛甲、虎耳，你们俩带这位独孤姑娘去画室打骂曹操三句。”
“打骂曹操三句？！”
阿梨满腹不解地被那两名仆妇带到一间画室，但见北墙之上，高悬着歧伯、黄帝、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这五人的画像，焚香以供，而地上则跪着一个削发的假人，身着重甲，看不出是何人。
“此是害我华家先祖华佗，导致神医医术失传的千古罪人曹操，请姑娘重重打骂其三下，以作医资。”
那仆妇佛甲高声宣示道。
“你这害人精！”
“你这贼子！”
“你这逆贼！”
阿梨在读史书时早就对曹操此行不满，此际便毫不客气地对着“他”高声打骂了三句道。
“你这个小姑娘的个性十分豪气，甚合我的脾性。”
待阿梨走出画室后，“鬼夫人”用十分赞赏的目光看着她道：“此人害死我娘家先祖，我日日命人打骂他三遍，凡是有来我山谷求我施展医术者，我亦命其如此，可免医资。我和你实说了吧，你那情郎的手指，虽然切断时有麻沸散，不觉疼痛，但接好后药力消散时，可是会疼的要命的，你原先给他施的药是什么我不知，但尽管再给他用上，自是可助他止疼、愈合。”
“是，多谢华夫人。”
阿梨此时方是诚心诚意地欢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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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居然是你的大师兄？”
朱振宇的伤势稍有好转后，阿梨便即把和张天朔的这层渊源道出，“鬼夫人”震动不已道：“他自幼便被我父亲送去你们师门学武，和我不是很亲近。我母亲乃是华佗后人，医术精湛，我从小便跟着母亲学习岐黄之道，但我十二岁时，我母亲生产我小妹时难产而亡，正是所谓的医者难自医，我父亲一气之下，便严禁我再学医。”
“奈何我自幼学习，对于医术的爱好已然深入骨髓，父命虽严，难起效用。一日，我又手捧一本祖传的医术研读，被我父亲看到，便罚我跪在门外一整夜。期间正巧我大哥回家探望，见我此状，颇不忍心，便偷偷带走了那本医书，以免我再为此受罚。”
“其实我母亲留下的医书甚多，少了一本也不算什么，尤其是那本我已读完了的上册医书。只是大哥对我的情意可感罢了。”
“至于你情郎所中的所谓‘剧毒’，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华家从来都是只救人，不害人。那个方子只是一种疏通心管的小虫子而已，只是施用之后，一开始不可动作，待到两刻钟后却又必须剧烈奔跑举动，否则就会导致小虫过度分裂，将病人分解化水。这方子在上册里只写了一半的用法，下册才有解法。没想道竟然会被妖人拿去做毒药害人。”
“那得亏我没有听那柯芙蓉的话，一动不动地等你回来，而是抱着那只小狼狂奔一气，正好解了毒性。”
朱振宇手拍胸口道：“真是误打误撞，谢天谢地。”
“朱公子，你的伤口愈合神速啊。”
“鬼夫人”眼望着他的伤口，百思不得其解道：“小姑娘，你家的神药究竟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华夫人，您对我们二人有恩，昔日您的医书也救过朱公子的性命，”
阿梨为难说道：“你但有所问，我本不该不答。只是我答应过我师父，不得将此秘密告知任何人......”
“小姑娘，你幼时可服用过一种奇异的果子？”
“鬼夫人”听后，突然一把抓起阿梨的手腕，替她诊了诊脉相道：“并且还为此大病过一场，多年后方才痊愈？”
“正是。”
阿梨讶异异常道：“可是华夫人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哼，你当我们华家的神医名头是白来的吗？”
“鬼夫人”撇嘴一笑道，随即，又叹息说道：“唉，可惜啊可惜，你服用枚太岁时的年纪太小，又无人助你发散，害得你热毒太盛，除了大病数年之外，恐怕今生都难有子嗣了。”
“这？！”阿梨大惊失色地望向朱振宇道：“振宇，我......”
“这有什么？”朱振宇却是毫无所谓道：“我这么胖，你到时候生一堆和我一样的小胖子又有什么乐趣了？再说了，你不是立志要收了你们山门之下的那些小孩子为徒吗，教得好了，桃李满天下的，和咱们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难得朱公子心宽想得开。”
“鬼夫人”正说道此处，便听络石自门外而回道：“夫人，我抓了一个小鬼儿回来了。”
阿梨和朱振宇听得奇怪，就见那络石口中的“小鬼儿”，乃是一名身着长袍，一脸斯文，遍体药香的中年男子。
“你们觉得奇怪吧？”
“鬼夫人”古怪一笑道：“因为我掘坟盗尸，磨炼医术，世人便为我起名为‘鬼夫人’，可世上多的是庸医害人，索要高价药费，却是从来无人过问，任其自便。我为此偏不服气，每年都要让她们几个出去抓两个无才无能还要坑人钱财的庸医回来出气，称其为‘小鬼儿’。”
“华夫人，您是要？......”
阿梨听得面色一变道。
“怎么，你以为我是想要了他们的命？”
“鬼夫人”哈哈一笑道：“那倒是便宜他们了，哈哈哈！你们随我来瞧！”说着，便命络石将那名庸医带进医室，喝问她道：“此人何罪？”
“此人常年打着‘神医’的名头招摇撞骗，”
络石朗声答道：“用一副太平方子应对所有的病人，导致许多病人延误而重，甚至病重致死。我捉住他时，他还在坑骗一位有眼疾的病人，命其出卖田地来付他的医资，而他其实注定看不好人家的眼疾。”
“好啊，那我就好好治治他的眼疾！”
“鬼夫人”说着，便将那名吓傻了的庸医甩到治病用的医床上，告诉阿梨和朱振宇道：“你们俩出去吧！一个时辰之内，我将用合适剂量的麻沸散将他除了头脑之外的躯体麻醉，再将他活活剖开，命络石她们用镜子照给他自己看看，自己的心肝脾肺是何德性，有无变黑，然后再原样缝合起来。”
阿梨和朱振宇听得目瞪口呆地转身出了医室，心里似是觉得“鬼夫人”手段过度极端，又似是觉得恰到好处，面面相觑，良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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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看朱府的事情，该当如何处置呢？”
李灯儿躬身媚声问道。
“说起朱府，朕的心中难免觉得可惜。”
新帝轻轻地拍了一下儿龙案的一角，喟然长叹了一声道：“就因为多了一个独孤阿梨的存在，竟是无法彻底除掉他们了！本来我的整盘计划天衣无缝，结果就只差了朱振宇和独孤阿梨这两个环节失算，唉！”
“此事固然可恼，不过.......”
李灯儿眼珠儿一转，连忙趁机说道：“既然朱家宝藏已失，家财也几乎流失殆尽，反正他们每年都会循例进奉巨款孝敬朝廷，与其进一步地抄家灭族，杀鸡取卵、涸泽捕鱼，不如宽恩厚施，将其放养于山林、湖海，年年渔利——皇上您觉得呢？”
“嗯，昨日我在朝堂上说起此事，那些大臣们，也是异口同声的说法儿。”
新帝淡淡一笑道：“是啊，也好，那就继续借他一府之力，养肥整个朝廷内、外，也省了国库里的一笔蛀虫之亏了。”
“启禀皇上，柔嘉公主和驸马前来觐见。”
新帝正和李灯儿说着，一名小太监进来如此禀报说道。
“哦？快宣，快宣！”新帝大喜说道。
“孩儿柔嘉、董懂拜见父皇，祝父皇康寿永宁，万事顺遂。”
但见一身华美宫服，挺着大肚子的九儿和董懂手挽手进来，九儿刚要下跪，皇上见到她头上戴着的凤钗，连忙阻止说道：“柔嘉，你身子不便，快快免礼——来人哪，赐座。”
“多谢父皇体恤。”
待九儿谢礼坐下后，新帝又满脸慈爱地看着她道：“柔嘉，你父母忍辱负重，化身为反贼头目，运作多年，终将众多反叛势力一举歼灭，功勋显赫，本应分候封爵，得享极臣之位，但可惜一人被戗身亡，一人暴病不治，儿女也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你这么一个血脉存活于世，朕体念此情，心中甚悯，故此特破例封你为柔嘉公主，赏赐京中宅邸一座，封地三千里，黄金万两，卫兵一千，奴仆五百。驸马董懂官封御前行走员外郎，你们心中可还满意啊？”
“皇恩浩荡，儿臣心中感激涕零，喜出望外。”
九儿夫妇连忙一个起身施礼，一个跪拜谢恩完毕，接着便告退而去了。
“朕这一生，历经千辛万苦，风雨无数，这才终于除却阴霾，博得了九五之尊，赢得了江山稳固，只可惜......”
新帝看着九儿远去的背影，欢喜之余，手握着和九儿娘的信物——一只小小的金柄镶红宝石铜镜，又睹物思人，悲从中来，眼望着镜面，泫然欲泣道：“只可惜日月无情，朕已将临迟暮之年了......”
“那万里的云空，惟有薄暮时分的景象，才最为绚烂夺目；”
李灯儿赶忙赔笑逢迎道：“而人的头脑，则越是到了皇上您这般的时候儿，才越为睿智丰富，巍峨如山，博大如海。况且皇上青春鼎盛，正值壮年，又何来迟暮一说呢？”
“你这巧嘴的小猴儿，朕要信你才怪——”
新帝顿时转悲为喜，破颜一笑道：“对了，李总管的病势如何了？”
“依太医所言，似乎不容乐观......”
李灯儿垂首哀声道。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啊！”
新帝感慨不禁道：“你去替我看看他吧，不必在这里侍奉着了。”
“是，多谢皇上隆恩，奴婢告退——对了，关于李益一家的事情......”
李灯儿临走前又想起一事道。
“罢了，内中牵涉过多，不如就叫史家记载，自从卫国公李靖之后，儿孙俱皆病亡，一门绝后也就是了。”
“是，皇上英明。”
李灯儿赔笑着躬身退出殿外，他的义子李小春连忙迎上前来，殷殷勤勤地为他掸扫灰尘道：“义父今儿出来的倒早，也是辛苦得很了！”
“走，咱们奉旨瞧瞧李总管去。”
李灯儿对于李小春的巴结和侍奉，十分地泰然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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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
李忠独自躺在宽敞明亮的舒适床榻上，形容枯槁，呼吸微弱。
“义父，您身体可好些了？”
李灯儿屏退了侍奉的小太监，阴阳怪气道。
“吃着你命人煎熬的药，我要是能好起来，那才叫见鬼了呢！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你......”
李忠只气得浑身颤抖道。
“李总管病得越发重了，这满嘴啊，都是胡言乱语——没有把我怎样啊？若不是你以死相逼，我又怎舍得以成年之身净体入宫？如此断子绝孙的大仇，你叫我如何能够不报？！”
李灯儿从怀中拿出了一瓶鹤顶红，递给了李小春，用眼神示意他道：“去，侍奉李总管吃药，吃完了，就不会再这么攀三扯四，疑神疑鬼了。”说着，捂嘴奸笑不已。
“是，义父。”
李小春接过药瓶，躬身媚笑道。随后，就向着李忠，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你、你，不、不......”
李忠眼望着药瓶，大惊失色道。但还是被李小春把鹤顶红强行灌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