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坐在瑜伽垫上，把语音又从头听了一遍，忽然意识到，除了昨晚的那一句“好久不见。”这是他们八年来第一次说话。
这个问题于途也意识到了，他聪明的脑子搞不懂，怎么没有半句应该有的寒暄，应该有的客套，平淡的就像他们昨天还在一起看星星一样。
不对，他们昨天就是一起看过星星啊，这个对照组设的不对。
就像……就像他们昨天还在一个教室上课一样。
做瑜伽的音乐太舒缓了，晶晶觉得不舒服，索性换成了现代舞曲，跟着节奏跳到大汗淋漓，心跳好快，嗯，是跳舞跳快的。
再联系已经是晚上，基地的食堂给他们做了热腾腾的拉面，一人一大碗，于途照了张大孟的脸和碗对比的照片，发了出去：“伙食还不错。”
大孟的肖像权？？
不存在的。
晶晶很快回了过来，依然是语音，声音有点跳跃。
“嗯，够我吃两天的，两天，不是两顿。”
食堂人不少，于途只好打字：“那太少了。”
“营养够就行啦，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
“你自己做？”
“没有啦，如果在剧组就吃剧组的饭。”
“如果在家，小朱，就是去借话筒的那个妹子，她妈妈做，然后她给我送来。”
“哦，那还好。”
“那你呢？”
“我们这个行业，基本到哪里都有食堂。”
日子平平地滑过去，乔晶晶已经在剧组开始了飞来飞去的生活，吊一天威亚，肋骨吸气都疼，便不太喜欢说话，以打字为主。
工作室为直播课倒是讨论的热火朝天，老板十分上心的公益项目嘛！
小朱作为联系人，也加入了4人群聊，顺理成章被于途加了好友，每天絮絮地转达工作室准备工作的各种进度。
于途总有办法引她说说晶晶，今天晶晶整整吊了6个小时，肋骨那里都紫啦，吸气都不敢吸......
晶晶今天打戏被对家挑到头发，扯掉了一把呢，晶晶都疼哭了......
对家那个周小琦一遍一遍不过，害的晶晶淋了三遍冷水了，今晚可得给她喝了中药再睡......
于途在这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想起观测那天，他们往回走，小朱一边帮忙背个小音箱，一边也是这么叽叽喳喳地说，晶晶可懂天文了，望远镜她自己一个人就装好了......
晶晶可聪明了，哪个导演编剧都夸她......
晶晶......
当时他想，她一定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吧；而现在他想，她一直一直都很努力吧！
回到上海没有几天，就是直播的日子了。
除了演讲和问答，其他服饰造型、背景氛围、宣传引导都是乔晶晶工作室准备的。
玲姐受晶晶的拜托专门去保驾，被于博士科普了一小时，立刻成了途粉，三句话就要绕到劝于途出道这件事上去。
丹丹她们说，玲姐这是遭到了才和貌的双重暴击，有点昏头，需要缓缓。
乔晶晶看到这场直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夜戏拍到12点，洗过澡，又被小朱灌过药，她窝在被子里打开了手机。
小伙伴们被她遥控着耳提面命，给于途准备的是件极简风的夹克，微微束了腰，更显得挺拔硬朗。
妆发几乎没有，只是吹了头发，就是他平常的样子，神情淡淡的，温和沉着。
她听他行云流水般地讲：我们从航天和航空的区别讲起......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记得三大宇宙速度的定义......
我们的玉兔号有着特别浪漫的故事......
中国和美国在航天技术上确实有三四十年的差距，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用三四十年去追赶......
乔晶晶捧着手机坐直了身子，这些问题，为什么这样熟悉，熟悉到，她的胸口钝痛又欢喜......
这些问题，是她在少年时那些看星星的夜里，问过他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总是回答得很简短，有时候索性直接说出本书名让她自己去查。
她悄悄地失望过好多次，然后继续绞尽脑汁地去想第二天的问题，希望能够有意义一点。
有意义到，那个一心看星星的少年会转过头来寻找提问的人......
于途一向睡得晚，12点到1点，是他留给自己的放松时间，看本闲书，网上下盘棋，正好可以做平板支撑一类的锻炼，都不耽误。
1:40，正要关灯的时候，手机哔的一声，他伸手拿过来，是乔晶晶。
“为什么，为什么要讲这些问题？”
于途的手指停在屏幕的输入框上，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触，也就几秒钟吧，那一行字撤回了。
于途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撤回还是不撤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他在黑暗里闭上眼睛，想起来翟亮有一次问他:“人家别人都是女朋友坐后座揽着腰，你们俩怎么老一人一辆车啊！”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那书包放哪儿。”
如果，如果是乔晶晶呢，于途小心翼翼地想，似乎想一想胸膛就热了起来，如果是她的话，就把后座拆了，至少把撑杆弄断……
可是，为什么呢，他依然无法回答自己，一向自恃聪明的大脑无法运算，也画不出导图……
手机屏幕遥远的对端，那个姑娘，在问他，为什么呢……
于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起这些问题的，它们仿佛就在那里，沉默了很多年。
在他深夜准备直播素材的时候；在他被她工作室的叽叽喳喳们安排着换衣服拍照的时候。
再早一点，在夏夜的山顶，别人在看流星雨而她去换目镜的时候，涌上来，占满脑海，胀满胸膛……
关在发现于途今天不对劲，有点打蔫，又有点灿烂，扭曲得很和谐。
看上去，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但是一百分英俊的脸，可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着？这是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