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宗内。
宗门上下一片沉寂，秋雨疾速下落，寒凉刺骨。
裴梨允去找顾逸尘。
现在云窈总算离开御灵宗……虽然连师尊也不在了，但没有师尊，还有大师兄，还有师叔师伯。
现在一切该回到云窈来之前的样子。
大师兄还是只有她一个师妹，只在意她一个人。
当她推开顾逸尘的门时，看见顾逸尘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看着……像婚书。
她悄悄走到他身后，一把抽走那大红婚书。
她紧张又高兴地翻开内页……却看见上面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云窈？呵，跟魔界勾结不说，还勾引师尊，品行恶劣不检点，大师兄你居然喜欢这种人！”
裴梨允将这婚书撕成几半，丢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
“你做什么！”顾逸尘将人推开，捡起地上的东西，小心擦掉上面的脏污。
可脏污擦不掉。
拼也拼不好了。
裴梨允看顾逸尘这样宝贝这婚书的样子，越发气愤，“当初在秘境，我就不该将她推进黑潭，而是直接一剑要她命！”
下一秒……
她胸口被刺穿。
鲜血从她伤口处汨汨往外流。
冰冷剑刃猛地抽出，她也随之往后一倒。
顾逸尘冷冷看着她躺在地上，生命逐渐流失，说不出话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我会保护好她。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回到二十年前……
不会认识过去的凌晔，也不会跟他走。”
他看了回溯镜，听到地牢之内，云窈和凌晔说的话。
云窈除在秘境失踪之时，从来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封陌然也说那一天……他在晚上才找到她。
如果不是裴梨允的错，云窈不会离开他的，绝对不会……
一开始，她在意的、喜欢的明明是他……
顾逸尘看着手里的破碎的、染上脏污的婚书，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捏碎成几瓣。
——
宗门口。
封陌然回头望一眼这御灵宗。
心中诸多情绪揉杂在一起。
也不知是留恋多，还是苦楚多。
但总归是伤心地，不如离去……
凌晔带云窈离开那天，封陌然原想他也可以带她走。
他是妖族少主，大不了以后不修这什么仙道，回去当个悠闲自在的小王也不错。
可……他看见她眼中满是凌晔……
眸中的依赖、紧张多到溢出来。
她对凌晔的态度熟稔，仿佛已经认识凌晔很久。
她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他……
他原以为她喜欢的是顾逸尘，但……哼，原来也只是过客。
“刀剑阵易过，情人关难闯。”
声音低磁清沉，暗含无奈苦涩。
他转过身去，迎着冷风秋雨往山下走。
还是一席鲜亮红衣，却被雨浸湿染成厚重深色，再不如当初潇洒落拓……
他扬眉，叼草根，一人信步游山水，遇雨躲岩洞，遇雪宿破庙，肆意快活的很。
谁料，半路遇上只狐狸，原只是瞧着有些意思。此后竟紧跟不放……半颗心都给了她。
——
凌晔伤好之后，和云窈回金岭城外的小竹屋。
院内一条碎石铺就的曲折花径，可见四时不谢的奇花异草，花香幽幽，沁人心脾。
风吹过树梢枝头，光影细碎。零落的飞花残红，偶尔四散着，洒在人衣襟上。
墨寒声偶尔来蹭吃蹭喝，有时吃好喝好舍不得走。
但没有多余房间住，也只嘴上嫌弃这破地太小。
一边喊着酒酿圆子给他留一碗，一边去附近找个客栈落宿。
这季节，已经入冬，看着或许快要下雪。
凌晔在门上挂防风的帘子。
云窈一边扶着梯子，一边看他挂得齐不齐。
“右边再上去一点……嗯，对，就是这里。”
凌晔挂完门帘，手指都沾上门框上的灰，他拍拍手，请示道，“还有哪个地方需要调整的？”
云窈点点下巴，上上下下看一圈这门帘，肯定回答，“没有了。”
“那劳烦窈窈帮我取块布来，我擦一擦这门。”
“好”，云窈拿了布，去门外浇水打湿。再走回来，递给他，“喏。”
她抬头时，不小心被这门帘勾住簪子，头发散了一半。
凌晔从梯子上三两步跳下来，转身去舀水洗手。
等手洗干净，给她复又挽好发丝。
云窈拿着镜子照了照，“我说，为什么你总是能挽出这么好看的头发。”
“分明是因为……人好看。”
“什么？”后半句声音太小，云窈有些没听清。
凌晔耳尖微红，俯身吻了吻她唇角，“我说……是因为你好看。”
云窈嗔他一眼，“好看就好看，亲我做什么。”
清亮眸子水滟滟的。
浓密睫羽轻眨。
凌晔的心也跟着被挠了两下。
他清隽眉眼染笑，擦掉她脸侧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灰，“今晚有灯会，去看吗？”
“好呀好呀！”云窈拉住他手臂，“我要吃烤番薯。”
冬天吃一口热热的烤番薯，最开心了。
“好。”凌晔将她肩侧垂下的发丝撩到后面，“不过要穿厚一点，不许贪轻快。”
“……明明我已经穿得很厚，也不觉得冷。”
“再给你买个糖人。”
“好呀，那我可以再穿厚点。”
凌晔好看的眉眼微弯，“嗯。”
……
晚上逛灯会，突然下起雪。
凌晔带她到点心铺子买点心，顺便避避雪。
云窈边咬一口点心，边嘟囔着说道，“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啊。”
凌晔点点头，“嗯。”
这是一场他等了太久的雪，但……
幸好还是等到了。
他侧头看向身侧人，“当时灯会放河灯，你许的什么愿？”
当时凌晔问她，云窈嫌不好意思，没告诉他，但如今再问，时过境迁。
她回答他，“许你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此刻的光影暗淡，凌晔的眉眼反倒亮了起来。
他笑容淡淡的，眼梢却端得是馥郁浓厚的情，两相一合，似风月无边。
他俯身，将人压在阴影角落，低头吻上她。
此刻四周寂静，飘雪飒飒。
唯余一片亲吻交织的呼吸声。
急促热烈。
呜咽声都被搅碎。
云窈身子发软，只能倚靠在他怀里。
凌晔搂得顺手，声音带着清冽的笑，“我们回家。”
还有……
“我想娶你，雪落时分，神明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