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乔找上门之前，林嘉享就先找了她。
但在这之前，他还做了别的事。
科技环保所年会之后，他自己默默想了一天，最终决定先去了解沈竺这边的情况。
他打电话给章浩程之前的学生，一名叫邓仕帆的b大老师。
这位老师读书时，经常受邀来章浩程在b大校园内的小洋楼做客，也因此认识了当时还是幼童的林嘉享。
对方那时很年轻，而且性格开朗，常来的那几年，经常陪他玩儿。
后来，在工作和生活上，邓仕帆也多次得到章浩程的帮助，连夫人都是通过黎颖慧认识的。
电话接通——
“帆哥，我是林嘉享。”
“我知道，你电话我一直存着呢，”对方笑，“有事儿我能帮上忙？”
“哈，你别这么说，是我有事相求。”
“你尽管说，但凡能做到，我肯定没二话。”
林嘉享向邓仕帆提出，想要了解前年毕业的一名叫沈竺的博士生的情况，或许是出于一种早年间即产生的信任，原因他没说，对方也没问。
一开始，迈出这一步时他很挣扎，觉得这是打探别人的隐私，很无耻。但一想到那天陈境在视频通话里哭泣的样子，以及看到沈竺后紧张的神情——
他觉得，这一次，他必须放下一些所谓的原则，用一些非常手段，做一些自己以前不屑去做的事情。
收到邓仕帆提供的信息之后，林嘉享没犹豫，直接打开阅读。
他了解了沈竺的出身，以及教育背景，但这些内容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法为他解决问题拓展思路。
于是，第二天中午，他独自开车前往海洋研究院。
他走到门口，保安探头：“小伙子，你找谁？”
“找一位叫朱乔的研究员。”
“哦，你可以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
“我没有她电话，”他无奈笑笑，“您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保安见他眉清目秀，笑容纯真无邪，又看了看他的车，遂点头道：“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
在门口站了不到十分钟，朱乔下来了。
一见到林嘉享，她瞬间愣在了原地，甚至揉了揉眼睛。
“你好，朱乔姐，”男孩迎上去，率先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境的男朋友，我叫林嘉享。”
朱乔半张着嘴，半晌后，终于：“……嗯。”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默默想，你这张脸，纵使脸盲，都过目不忘。
“我这边……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忙，”林嘉享恳切道，“我看旁边就是星巴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啊……啊好好，”朱乔望着他的脸犯迷糊，“方……方便……”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跟一个帅到让人腿软的男生一起走进了咖啡厅。
望着林嘉享白得雪一样的后脖子，她忽然有点儿佩服陈境——
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保持清醒的？？？
两人坐定后，林嘉享开门见山：“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正啜饮咖啡的朱乔马上放下杯子：“啊，好，谁呀？”
对方安静一秒，吐出两个字：“沈竺。”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他其实预想了两个走向——
第一，朱乔认识沈竺，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对方的相关信息；第二，朱乔不认识沈竺，但或许可以旁敲侧击，帮他从陈境那里打听一下年会那晚发生了什么。
但此刻，朱乔眼睛大睁，一脸惊诧，显然是认识沈竺。
林嘉享瞬间觉得这趟来值了，正想进一步询问，就听对方问道：“是不是……陈境那边……出了什么事啊？”
他一愣，马上问：“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啊？我……我不知道，”朱乔有些懵，“但……沈竺是陈境科技环保所的同事，所以……我……”
她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下面的话。
“是这样，姐，”林嘉享看出了她的心思，决定直言不讳，“上周五，科技环保所年会，陈境晚上哭着给我打电话……”
“啊？什么？？”朱乔大惊，“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孩面色沉下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到来找你。”
他向对方讲了那天陈境看到沈竺时的表现。
“我觉得……她很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害怕，”他回忆着，“我从没见她那样过，所以，如果不是沈竺对她做过什么，我不相信她会那样。”
“你问她了吗？她不说？还是……”
“我……”他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我没问，因为我答应过她，只要她不想说的事，我就不问。一开始，我也是打算履行诺言的，但……”他眉头皱起来，“我看到她见到沈竺时的样子……我很担心，怕她是遇到了什么坏事，但不方便告诉我。”他想着自己的猜测，“我不想逼她说，所以……我想自己搞清楚。”
“你……搞清楚之后，打算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沈竺对她做了什么，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啊……”朱乔试探着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林嘉享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是年会那天，沈竺借着酒劲儿，妄图……”他闭了闭眼，好似很难启齿，但还是说了，“妄图欺负我女朋友，结果被她用手机打伤了头。”
听完，朱乔沉默了。
“算了，我告诉你吧，”半晌后，她说，“关于沈竺的情况，我……确实了解一些。”
于是，朱乔向林嘉享坦白了沈竺的情感经历，重点讲了对方有心理疾病的事情。
“那会儿，最严重的情况……是自残、割腕，他会以死相逼。分手之后，他会半夜给前女友打电话，不接就发消息说要自杀，很疯的一个人。但据我所知，他没有对前女友使用过身体暴力，所以，我觉得他对……”她观察着林嘉享的神色，“应该不至于……”
“陈境的手机屏都敲碎了，”男孩深吸一口气，看向朱乔，“她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我不知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让她反应这么激烈。”
“这样，你先别急，等我去问一下，”朱乔安慰道，“我试试能不能问出来，问不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林嘉享垂眸不语，半晌后，抬头：“如果……真的是……我必须做点儿什么，不然，我觉得……我不配跟她在一起。”
朱乔愣了愣，啊了一声：“不至于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不，很严重，”对方打断她，“我承诺过要保护好她，如果我做不到，我会看不起自己。”
……
离开星巴克，朱乔跟在林嘉享身后，走到街上。
刚刚，谈话过程中，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位大帅哥要哭了，小鹿眼里泛着清晰的水光，看着楚楚可怜。
不夸张，她觉得，这样一个男孩，但凡哭起来——
她都想跟着哭！
当然，这件事最后并没有发生，以至于朱乔觉得自己或许是看错了，他只是眼睛亮得不同寻常罢了。
“姐，那就麻烦你了，”林嘉享说，“感谢你愿意帮我。”
“别别，我跟陈境认识好多年了，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可能是她这些年唯一能算是朋友的人，”朱乔笑，“帮她，我义不容辞。”
林嘉享点头，笑起来：“谢谢你，姐，真的，很感谢。”
“行了，可以了，”对方忙摆手，“就这么半个多小时，你谢我十几次了。”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把朱乔送到海研院门口。
道别的时候，他忽然说：“啊，对了，姐，我跟陈境今年结婚，”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粲然一笑，“到时候办婚礼，邀请你来啊。”
朱乔忙点头：“好好好，一定去！”
“她……在S市没有别人了，只有你，”林嘉享站在太阳底下，双手插兜，将影子踩在脚下，“有些环节……或许还需要你代表一下。”
告别朱乔，他开车返回俱乐部。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上三楼，进了一间会议室，关了门，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
“嘉享怎么了？”橘子跟宁宁讨论，“看起来情绪不太好似的。”
“是啊，刚我跟他打招呼，他就点了下头，连个笑脸都没有……”
“干嘛呢？说什么呢？”
余江川和陈韬韬从外面进来，走到前台站定。
“林嘉享怎么了？”余江川问。
橘子啊了一声：“没，没怎么……”见对方直接撑在前台盯着她，她瞬间心虚，“就是……感觉……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余江川直起身，“我去看看。”
他和陈韬韬一起上到三楼，见一间会议室关着门，想了想，走过去，耳朵贴到门上。
无声无息。
两人对视一眼，正想着是敲门，还是先发个消息问问，门就开了。
“哎哟喂——”
“啊！哎哎哎哎！”
他俩直接摔进了门里。
“大哥，你这门开得也太……”
话没说完，对方直接从他俩身上迈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愣住了，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林嘉享进了洗手间，洗脸，洗完就撑在池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很红，鼻尖也很红，当然，嘴唇更红。
他叹气，水开到最凉，冰手的程度，再次洗脸，洗了好几遍，直到觉得自己看起来正常了，才停下。
他脸上滴着水，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了余江川和陈韬韬。
这俩人脸上带着担忧，看起来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干嘛？”他走过去，“演校霸呢？还在厕所门口堵人？”
陈韬韬犹豫着问：“嘉享，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不是，你……没事儿……那你……这是干嘛呢？”
“哈，”林嘉享短促地笑了一声，“洗脸都不行吗？”
“你要是有事儿就说啊，”余江川看着他，“藏着掖着没意思啊。”
“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真的没事儿。”
“是不是陈境那边儿……”
“不是，”林嘉享立时打断，“我跟她很好，不存在你们以为的任何问题。”
“不是……那……”
那还有什么能把你……弄哭啊……
“别问了，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他往前走，“如果你俩没事儿，跟我去健身房练会儿吧。”
“啊？”余江川一愣，跟上去，“你刚不是说累吗？累还练啊？”
“哈……”林嘉享无奈叹气，“物极必反，以毒攻毒，可以吗？”
“……”
“还有，为了让你们不要瞎琢磨，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一件事，”他边走边说，“我跟陈境今年要结婚，你俩开始凑份子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