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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篡改天数谋诡计 世事无常多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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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京中新开琴门,欲从教坊选人主持家业。王纶虽偏爱嫣羡,但授艺传道与众皆无私心。这琴坊王纶也做调查,是个分店。主店在长安城中,久负盛名!此番选去的琴女,但有艺长,扬名不在话下。王纶苦思半夜,也不知派谁前去。若点选,怕有闲话,便想了个抓阄之法。吩咐小童道:“裁一百二十张纸来。”小童名唤王笙,也是收养之子。因无天赋,就做些管家的活。听要纸,疑道:“先生,怎要裁这么多?”

王纶道:“近来京中新开琴坊,你可知?”王笙道:“怎不知?可是气派呢!开业时,舞了三天的热闹哩。”王纶道:“那琴坊主家知得我处人才,欲选个主持家业的。”王笙道:“这还需劳神想么。”王纶笑道:“你有话说么?”王笙道:“坊中谁不知嫣羡之才?‘天籁琴音’是何等名重的所在,若非嫣羡,恐无人能承。”王纶道:“秋娘不好?”王笙道:“也好。比嫣羡,差些。”王纶道:“若指名去,怕说闲话。坊中一百二十人,各个都是我亲手栽培。有信皆能当承主家重任!我苦思冥想,不知做何。故有个抓阄之法。”

王笙道:“怎生抓阄?”王纶道:“裁纸同人之数,我取一张,写个‘琴’字。混入其中,不为人知。每人轮流上前,谁摸着这个‘琴’字,谁去。”王笙笑道:“这却是个好办法,也无人怪说失了偏颇。”王纶道:“你去裁纸,裁来我作。”王笙道:“先生早晚辛苦,这等小事,我代劳罢!”王纶心感慰藉,点头道:“难得你一片孝心,就累你作。”王笙道:“先生说甚外气话?明日用时,管情备全!”说罢,转去书房裁纸。

二人说话,不知隔墙有耳。你道怎的?这话,正被秋忱听了去。她也早知琴坊之事,本想去的,但查知琴坊主家妈妈脾气不好,便又不想去。如今晓得这抓阄法,心有谋计。见王笙出门转去了书房,改了个方向,也绕在书房门前。捅破层窗户纸,眯眼瞧见王笙已在埋头裁纸。低头看看衣衫,觉有不好。便扯了扯领口,捧了捧酥胸。这厢推门而入,立身轻咳。王笙闻声抬头,见是秋忱。问道:“秋娘夜下不睡,来此有事?”

秋忱道:“我有些饿,厨子睡下了,我不敢扰。院中见你来了书房,就来找你。你夜下不睡,在此做甚?”王笙不敢说出先生所教,回道:“我与隔邻酒家相熟,明日促酒需百来个纸团。他央到我这,不好不帮。天亮前,要做好,明日才好换酒吃。”秋忱点头回应,做戏哄他。两步欺近他身前,道:“我着实饿的紧,却不会炊事。你看这般如何?我替你裁纸揉团,你去帮我做些吃的。……”她本就生的明艳,灯下更是动人。

王笙正当年,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眼前丰乳美人来求,那有不动心之理?暗道:“先生只教言写一个‘琴’字,其余空白。让她在此裁纸揉团,我回来写个‘琴’字混入,也不误大事。”明道:“却不好教你挨饿受饥。”说罢,起身让她。秋忱笑道:“坊中唯你妙人,当归心也。”王笙乐个开花,道:“裁刀锋利,莫伤了手。有误习练,先生怪我!”秋忱道:“我自小心,累你做饭。”王笙点点头,出门转去伙房。他那里晓得,与先生谈话都教秋忱听了去?

将近三更,王笙端了两个小菜来在书房。见瓷盆中摞的高了,问道:“秋娘团了几个?”秋忱抬头见喜,道:“已有九十五了。”王笙道:“却劳累你。夜间不好多吃,只蒸了两个馒头。你回房吃罢。”秋忱起身接过,心中有思,嘴边有话。道:“你还要团作不是?我留下陪你怎样?”王笙心中一热,差些脱口应下。记起先生所教之事隐秘,回道:“夜深了,你吃完早歇罢。”秋忱本也无意在此,顺势迎合道:“这般,记下你的好哩。我先回了。”王笙道:“回罢。”秋忱端菜出门,王笙低头作活。他不晓得,这九十五个纸团,都写有‘琴’字。

次日天明,王纶召众人来前,详说琴坊之事。众人纷应,排队摸字。嫣羡艺高众人,虽不爱争风,众人却喜爱她事事于前。王纶更是喜爱,叫她道:“嫣儿,你先摸吧。”说罢,端起盆来掂了掂。嫣羡近前抓阄,不搅不挑,随手拿起个纸团递给王纶。

王纶打开纸团,神色一怔。众人道:“先生,怎不念?”王纶将皱纸对展众人,道:“嫣儿好命,正中‘琴’字。”众人举目看去,纸上果是‘琴’字。秋忱先是故作惊诧,而后拍手叫好。众人对嫣羡之才,心服口服。她被选中,都无有怨气,各个雀跃欢呼。嫣羡向来随性,被选定前去,遂即回房收拾行李。众人簇拥她散去。人去房空,王纶眼望瓷盆心中生疑。近前又摸个纸团打开,果不其然,也有‘琴’字。又抓几个,都是一般。

王笙见先生神色不对,上前道:“先生,嫣羡中选,怎不开心?”王纶闻言有异,以他为讨欢心,暗动手脚。道:“你竟也学些小聪明?”王笙不解,问道:“先生说甚?”王纶将纸摞丢给他,道:“你做此事,若被人知晓,不是害我?”王笙接过纸来逐一看过,惊道:“先生,不是我作!”王纶道:“此事教你一人,不是你作,还是我作?”王笙满腹苦水,道:“向来先生所教,我无一不从。怎敢暗动手脚?”

此话倒是真言,王纶也知他诚实。问道:“昨夜,可有人找你?”王笙道:“秋娘来找。”王纶道:“秋娘找你做甚?”王笙道:“她只说腹中饥饿,院中见我进了书房,便找来。问我做甚,我只说是隔邻酒家促酒用作纸团。她说她代我作,换我去做些吃的给她。我心想只写一张‘琴’字,她团纸计数就是,待我回来再写也不误。”王纶道:“你做饭几时,回去见她团有多少?”王笙道:“因蒸面,隔有三刻。回去书房,已团了九十五个。”

王纶心中有数,想是谈话教她听了去。暗道:“这丫头竟来赌我心思?”王纶虽心惊,可事已定,难有更改之理。向王笙道:“这些纸,午时送去伙房烧了罢。”王笙气那秋忱陷害,道:“不找秋娘么?”王纶道:“此事你知我知,不好宣扬。向后多留些心眼就是。”王笙知他何意,点头以应。转身端起瓷盆,愤愤向伙房而去。

隔天清晨,有新人传唤嫣羡。嫣羡出门道:“何事叫我?”新人道:“前堂来人,应是琴坊阿姨。”嫣羡心中有数,道:“我知晓,累你传话。稍待会便去。”新人转身离去。嫣羡回房换了身衣裳,快步赶往前堂。径到门前,正见台上站着一人。你看她怎生装扮,甚么模样?身穿福泽锦绣衣,头戴宏幸牡丹钗。背手立身挺如松,面无表情凶神煞。森罗狱内恶小鬼,庙宇殿中活阎罗!

嫣羡抬头看她,更添几分惊怕。王纶见嫣羡,介绍道:“嫣儿快来,这位便是琴坊主家阿姨!名唤严惜。”嫣羡欠身见礼。不及王纶介绍,严惜道:“这位,想便是名动京城的嫣羡罢?”王纶道:“正是!”严惜道:“果然名不虚传,真好皮相!”嫣羡道:“阿姨谬赞了。”严惜道:“我不擅卖弄关,有话头前言明!”王纶道:“洗耳恭听。”

严惜道:“你家女儿美名传世,我家琴坊也颇有声名。我向来签人,五年起!来我处;每日三茶六饭不缺,丫鬟仆从随用。期间坊中无人拦处,却不可出街。五年约钱六百两,分文不押,立合同为证!至于你们怎生区分便跟我无碍。”说罢,下台来走到嫣羡身旁。道:“你可收拾停当?”嫣羡点头无话。严惜道:“虽隔不远,却不能让你露面。我去外面车马等候,你有何话,都交代清楚。”

五年六百两,着实不低!禁足在坊,教旁人难耐,教嫣羡无感。见严惜出门上车,王纶道:“自高宗帝宫妃仙逝,全国禁乐已有五年!这五年国中琴坊都不曾开门,正是扬名的好时机!嫣儿此去尽心,莫与我丢了脸。六百两让我儿送往你家!”嫣羡道:“此去断不会砸了招牌!先生连年劳碌看顾,这银两千万留下!”王纶道:“此去五年尚不知怎生发展。你此去熬时挣得这些钱自当与你爹娘送去,切莫再推!”嫣羡闻言不好再说,跪地叩头谢礼。一谢照养之情,二谢传艺之恩!王纶浑身本事,尽教于她。相处多年,猛说分离,心中难受,却不好当面发作。待嫣羡出门乘车而去,方掩门泣哭。

琴门与教坊共隔三条街,为避耳目,马车停在后门。严惜在前,嫣羡在后,两人一同进了后院。院中早有丫鬟等候,见两人躬身行礼。严惜道:“这位是我大价钱请来的,你要好生照顾。若有差池,拿你是问!”丫鬟点头不迭,道:“严妈留心。我自妥当!”严惜向嫣羡道:“她唤作小莲。向后随你,但有吩咐尽管相说。住在此处有甚么需求,叫她来找我就是。”说罢,转出院外。

嫣羡上下打量,她;上穿薄绿浅纹绣,下衬荷红叶边裙。不似倾国倾城貌,也是小家碧玉颜。小莲看她,尤似镜里花、水底月、画中仙,一双大眼看的呆滞。嫣羡唤她三声方才转醒,道:“你我无分上下,唤我嫣羡就是。平日来往进出,也无需见礼。”小莲听过她的声名,惊道:“你正是嫣羡?”嫣羡道:“你怎知我?”小莲道:“我怎不知?你之名,京中人人传说。过些日子琴坊开张,怕是门槛都教踏平!”嫣羡道:“莫夸我。初来乍到,带我转转罢。”

二人游园赏景,谈天说地。转进四重院中,有看间屋房门紧锁。嫣羡疑道:“谁住在此,怎么锁着?”小莲道:“这是少爷住处。”嫣羡道:“阿姨家的?”小莲道:“正是。”嫣羡道:“他不在家?”小莲道:“昨晚还见。他进出都锁门。”小声道:“姐姐在此要多加小心!不是我亲尝无事的菜莫吃,不是我先饮不倒的水别喝。”嫣羡闻言疑惑,问道:“此话怎讲?”小莲道:“你看严妈如何?”

嫣羡道:“我自认断人不虚。阿姨是个外冷内热,心细认真之人。”小莲道:“姐姐慧眼,所言不假。严妈正是这般,可他儿子却非如此。”嫣羡道:“他儿如何?”小莲道:“平日无所事事,只知玩乐吃喝。爱拈花惹草,到处认些狐朋狗友勾搭生事。还在长安时,瞒着严妈祸害不少姑娘!大都碍于身份,不敢声张。近来我常听他念叨你,想是动了歪心思。如今你被请来这里,好似羊入虎口,兔进狼窝!”嫣羡道:“谢你好言相告,我心中有数。且看明日我如何说话。”

转过天来,几人围坐吃饭。嫣羡左右只见严惜与其爷娘二人,倒不见他家少爷。问严婆道:“闻听严婆有位公子,怎不见吃饭?”严惜道:“他昨个清早与朋友去了杭州,言说三五月方回。不必管他。”闻听此言,嫣羡无从说起,只好闷头吃饭。

这几日小莲带嫣羡走遍琴坊每个角落。坊中几间房,房门朝那开,房中桌圆方,板凳几条腿,都记得清明。起初还有兴致,连日如此也无趣。半月后,琴坊开门。严惜门外早立嫣羡名牌,故此琴坊开门之日,主街已人满为患!嫣羡、小莲,二人处三楼推窗看去。只见那;人头攒动,如蚁如蝗。好似河中流沙,又像天上繁星。头前开张预时,便够热闹。今日开门更甚!舞狮助兴,锣鼓齐鸣。舞狮明艳百花放,锣鼓震天耳欲聋。门头焚香拜天地,两侧才子携佳人。真个是洋洋喜气,热闹非凡!有诗为证。

诗曰:

坊内之中闻天籁,世间万众善聆音。

今朝有兴今朝享,明日阴霾明日清。

仪礼闭,众人陆续进厅。人多步重,将那门槛都磨平了两寸!台下有坐者安坐,无坐者立身,把这琴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真是水难流隙,诚然密不透风!又焚香拜礼,直过三刻。吊足了众人胃口,嫣羡方才换装入场。台下掌声雷动,欢呼雀跃。嫣羡步走方台,缓缓落座。众人都只听闻其国色天姿,却不曾亲见。如今见了,各个神魂颠倒!待台下静默,转轴拨弦,弹一曲《凌云渡》。波澜壮阔,震撼人心!一曲终了,仍是余音绕梁,久久难平心绪。

待众人回神,嫣羡早已不知去向,只留空台寂寞。众人转看门外,方知黑白轮转,又是晚时。虽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悻悻散场。经此一曲,嫣羡誉满全城,冠绝天下!

诗曰:

神来谱乐仙作曲,名满天下享意趣。

风光无限秋娘妒,世事无常心劳徒。

花开花谢几零落,潮起潮落多时过。

弟走从军双亲逝,寸断肝肠泪不休。

转眼又是十年光阴,与琴坊合同都续作两回。严惜家子,相说三五月即回,这些年也不曾见归。嫣羡与众相处和乐,心念终生在此。昔年来信说的全家进京,终也未见。自八岁离家至此,已十五年未见父母双亲。每晚思之,倍感惆怅!正值期外,出门前去教坊。却见人去楼空,光华不再。左右打听,方知王纶得了脑炎,连治半年不曾见好,岁末去了。王纶不在,教坊便没了心骨。将欲散时,幸有秋忱挑起大梁,好歹经营。可惜天妒英才,月前染了疟疾,也不治身亡。念想先前种种,虽不合心,却也感慨非常。

世间之事瞬息变,好自珍惜眼前人。嫣羡前去王纶坟前祭拜,痛哭不已。直到午后,方回转琴坊。严婆也得知教坊之事,劝她莫要过分悲伤。自嫣羡成名后,每日出场,连年不休。严惜不忍她辛苦,便改了琴坊规矩。挂有名牌在外;每月逢双数出场,单数休沐。如此,嫣羡不至疲累。与严惜多说了两句,嫣羡才转回房间。小莲早在等候,见嫣羡道:“有姐姐家书。”嫣羡闻言扫去阴霾,展露笑颜。忙道:“快与我拆开!”

嫣羡接过信来,足有五页。信上道:“自送京城分别,已十五载。回转村上同你伯陈戚于阿娘坟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至此家庭和睦,与弟妹二人相处融洽。曾无意听闻邻国来犯,然三两年不见干戈,不以为是。弟妹本欲前往京城看你,不料嫣慕感染肺炎,又且搁置。弟妹四下求医,好是安然无恙。这般生活多年无虑,育有一子,名唤陈亢,与你弟为伴。幼年欢乐,生活美满。可叹好景不长!月前陵下来队卫兵,口称邻国又犯,广征民兵。村中年轻男子尽皆难逃!凡过处,洗劫一空。行之恶,与强盗无二!你伯陈戚随你父进山伐木,我与你娘居家携子。长官见你娘貌美,意图侵犯。你娘抵死不从,撞在他的刀下。队中有人称长官为兄,言说‘征收队伍不是还差一人?我见他家小子年龄尚可,不如相挟而去?’那长官点头应允,可怜你弟年仅十三便被捉了去。正赶你父、伯,二人回转,见此怎肯答应?遂上前与之争辩。那长官说不过,恼羞成怒,将你父活活打死!你伯怒从心起,夺刀上前争斗,终也惨死刀兵之下!那长官捉了我儿,以死作胁。我为保他性命,只得委身。半月后,我儿惹事被他活活摔死!我久哭发狠,夜间摸刀将他破了膛,趁黑逃了出来。我自知难走久时,左右写下此书。你见时,恐我已魂归天外!此生再无想念,唯求上天,怜嫣儿寿长,以寄父母愿景。王韫绝笔!”

嫣羡看完,万箭穿心而过!与时五体投地,胸中喘息不畅。小莲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问道:“姐姐怎作这般?”嫣羡肝肠寸断,放声痛哭。再看她时,已是七窍流血!小莲惶恐,捡起书信速看一遍,不由憾心。眼下不知如何安抚,忙转出门赶奔正厅。见严惜正喝茶,上前道:“严妈,快看姐姐去!”严惜见小莲双眼通红,急道:“嫣羡怎的?”小莲颤颤巍巍将书信递与她看,严惜看罢心知不妙!小莲道:“姐姐伤痛难忍,已是七窍喷红!”

严惜不及说话,急往嫣羡院中去。门前立身,果见嫣羡趴在地上痛哭。严惜见状,也不敢近前。唤小莲道:“你去厨房叫杀鸡炖汤,与时分请大夫前来。”事从急,小莲不敢怠慢,应声转出门去。眼见她哭有半个时辰,声音戛然而止,是昏死过去。严惜赶紧抱她上床,安坐床边伺候。

院中蝉鸣蛙叫,屋内寂静无声。嫣羡忽睁双目大叫,严惜忙与她擦拭冷汗。嫣羡喘息渐停,双目无神。严惜道:“你家中事我以尽知。”嫣羡眼看幔帐,半字不答。严惜道:“你如此悲痛怕是会害病!”嫣羡仍是不答。严惜又道:“你爹娘在天之灵,若见如此岂不心疼?”嫣羡哑声道:“我自来京中,十五年不曾回家一趟。我愧对父母,妄为子女!”严惜道:“那个父母不盼儿女康健。你爹娘知你幸福便无怨,若这般颓丧倒教他们担忧!”嫣羡记起离家前父母言语,不由流下泪来。

严惜拉起她手,道:“我已年过六十。年轻时无子,直到三十岁方才生下我儿。我自知溺爱过度,却难收心。他平日做的祸事我都知晓,只是不愿点破。他此去杭州八九年不见回还,想必是犯事遭人打死!你若不嫌我貌凶,向后相依为命,我必尽心相待。虽难比你爹娘,也不负你余生!”此话诚恳,嫣羡怎不心动?二人相拥而泣,余生也作个母女。连有三月,琴坊闭门不开。嫣羡整日倚窗望外,以泪洗面。似这般苦挨一年,方才逐渐平复。

又数隆冬,小莲跟往常一般去叫嫣羡起床。推门一看,见嫣羡坐在床边发愣。小莲道:“姐姐今日起个大早。”嫣羡转头笑道:“今日过节,怎能懒床?”小莲疑惑,挠头道:“今个是甚节日?”嫣羡道:“今乃长至节。”小莲道:“不觉又是一年。”嫣羡道:“你这丫头,却在此发感?”小莲道:“今是长至节,那晚上可吃饺子哩!”嫣羡道:“今个让你吃够!”小莲见她似有忧愁,问道:“姐姐有甚心事么?”嫣羡道:“倒不是大事,今日过节,不知要演到几时才歇?”小莲道:“姐姐无需担心,严妈自有分说。”

两人出门来在前院,见几个仆人围坐叙话。小莲凑上前道:“你们在说甚么?”几个仆人见嫣羡,赶忙起身行礼。嫣羡道:“早说不爱这繁文缛节。你们好自说话,莫行虚礼。”众仆点头称是。小莲笑道:“适才见你们神秘,在聊甚么?”一个道:“有战报传入京城,说接连侵扰周边的楼衣被灭了。”小莲道:“这仗打了整年,总算有好消息。”另一个道:“也有听些伤心事。”小莲道:“敌国覆灭怎有伤心?”他道:“有战事便有牺牲!前番打头阵的先锋队因中敌军奸计几乎全灭,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冒死冲出重围传至援军。得报战况,提前部署,方击溃敌国!可惜军医到时那少年已咽了气。”

小莲道:“正是英雄出少年!”说罢,忽觉不妙。转看嫣羡,神色郁郁。嫣羡道:“战死沙场,大丈夫也!”众人闻声应喝,唯小莲知她心中苦楚。嫣羡转头望天,见飞鸟成群,三五而过,心中五味杂陈。算算时间,到了开门时候。向小莲道:“该去换衣了。”小莲点点头,伺候嫣羡转回房中换衣。

刚进堂前,便听呼号喊声振聋发聩!嫣羡手执凤栖梧桐立身门侧,小莲等焚香三刻后方才开门。嫣羡挺身缓缓走出,走不过三步,与门前人四目相对。门前不是别人,正是言中生!嫣羡来到地台落座,抚琴弹奏,演了首《荡玉山》。一曲终了,抬头却不见了那人。嫣羡虽有疑惑,却也不曾多虑,起身快步离了大厅。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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