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莎，我……”
话在喉间滚落一遭又一遭，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出口。曼莎将铁木尔瞧着，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吸了吸鼻子，曼莎将眼底泛着酸的眼泪给压回去。
“罢了。铁木尔，你还不曾听过我抚琴吧。”
曼莎此前虽是郡主府上的丫鬟，但是琴棋书画却不算差劲。此间回来巴州之后，她无脸去见李若离，只能在这易月轩里过活。
嘈嘈切切的琴音如水，就着月色弹奏出浮华。铁木尔此刻既不知如何做，亦不知说什么。
只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好。
跟丢了的煜峰怎么都找不到铁木尔，虽是不担忧铁木尔会吃什么亏，但是煜峰却深知这么下去会出事。
曼莎是谁，在铁木尔心里又是个什么地位，再没有人比煜峰明白。
自从得知曼莎姑娘逝世之后，煜峰是眼睁睁看着铁木尔疯了大半年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如今铁木尔好容易与郭秀珠热络起来，一直被郭秀珠照顾的煜峰自然是心向着郭秀珠的。
“不对，曼莎姑娘不是死了吗？”
煜峰在出了易月轩的门之后，心觉不妙。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突然出现，这着实不对劲。
而且当年那个乱葬岗的女尸身上的衣物，别的挂坠，那可都是经由铁木尔亲自查看过的，都是曼莎姑娘的。
莫不是有人下套?只是一个计设计四年，是否是他杞人忧天？
种种疑惑将煜峰搅得有些混乱，此刻也顾不得别的，煜峰只即刻跑回家中。
这种事情，唯独王妃才能解决。
正哄着雪儿睡觉的郭秀珠在见着煜峰火急火燎跑回来之后，也不震惊。毕竟前几年里这样的情况见得太多。如今郭秀珠已然见怪不怪。
“王妃，曼，曼莎姑娘她……”
郭秀珠示意晴儿递过去一杯茶，只笑着。郭秀珠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个小小的梨涡，只是此刻，梨涡只唯独苦涩的滋味儿。
“煜峰，他若还是不死心地要找，那就随他去吧。曼莎姑娘不在了，我也不好与她计较。”
接过茶的煜峰使劲摇头，因为太过激动，他咬到了舌尖，一股铁锈味在他口腔之中弥漫。划破口子的舌尖在唇齿间动作，跟着凉嗖嗖的空气一起，传达一个惊惧人心的消息。
“曼莎姑娘没有死，她就在易月轩。”
曼莎没有死!短短的五个字竟然让郭秀珠的脑海有短暂性的空白。待镇定下来，郭秀珠依旧擒着一抹笑。
“这样也好……”
原来黄粱一梦这么短。原来时过境迁这么荒唐。
郭秀珠颓然坐在椅子上，背却挺的僵直，“曼莎活着，他肯定很高兴吧？”
煜峰不敢点头，却也知道这不过徒劳。站定在郭秀珠身前，煜峰只为郭秀珠抱不平。
四年了，纵使是一块石头都得捂热了。四年里王妃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将王爷照顾的那般好。
为何王爷总看不到?
如今身为一个幕僚而已，煜峰都觉得自家主子太过分了些。
“王妃，您不去易月轩将王爷找回来吗？”
“易月轩是什么地方，煜峰，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绝望到连他的名字都不屑于说出口，郭秀珠挺直脊梁，可拿着茶盏的手又微微发颤。
低垂下的眼睑将眸中神情遮掩，轻抿了一口茶，郭秀珠笑得极为明媚。
“煜峰，你回去吧。这件事我虽管不了，可还是谢谢你来通知我。”
这偌大的王府，做丈夫的对她这个夫人熟视无睹，郭秀珠又能如何呢？真真如话本子上的那些个泼辣腌臜户一般去勾栏瓦舍的地方闹?
郭秀珠不屑于那样做，也不会那样丢了自己的身价。
煜峰在出了王府的门之后，心思摇摆。短短两步，他竟是回头数次。低声浅叹，煜峰只甩手而去。
王爷，这一次我可帮不了你!
易月轩内，曼莎的琴音哀婉凄凉到极致。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寒凉之意，那股子凉气逼的铁木尔不得不举起桌上摆着的酒。
有人言，酒入愁肠，会化作相思泪。铁木尔一个男子，断断是哭不出来。如今之境，怪不得谁，可谁都有错。
恍惚听见杯盏落地清脆响声，沉浸在愁思中的曼莎陡然回神。
“铁木尔?”
轻唤了一声已然醉倒在桌上的铁木尔，曼莎起身走上前。屏风就着烛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晕在了一起。
刀身闪着凌冽的寒光，只消稍稍用力，锋利的刀刃就可以割破铁木尔的喉咙。在此期间，铁木尔甚至不会有知觉，兀自在睡梦中死去。
可是当刀刃已经贴上铁木尔脖颈的时候，铁木尔迷蒙半睁开眼。曼莎一愣，刀柄晃啷落地。
似醒非醒的铁木尔只半睁开眼看着曼莎，丝毫未曾注意到已经掉落在地的小刀。
惊慌失措的曼莎全然没了意识，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铁木尔拽进了怀里。
“曼莎……，曼莎，我真的有找过你……”
是月色太柔，是怀抱太暖。曼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她依偎在铁木尔的怀里，低声应着。
曼莎知道，她知道的，铁木尔不会刻意丢下她不管，她知道这背后必定是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曼莎不甘心。
“铁木尔，我只是不甘心。有时候我总恨你，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我，你知不知道我……”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曼莎单是回想起来都觉得撕心裂肺。
这一夜，铁木尔没有回去。早已经习惯了身侧温度的郭秀珠失眠了一夜，直至天亮，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有些事情一旦变了就回不了头。曼莎再没有比此刻更为痛恨过郭秀珠。曾几何时，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女子对着她说:曼莎，我喜欢铁木尔，但是我不会存别的心思。
听着床上那个醉酒的人喊着郭秀珠的名字要水喝之时，曼莎恨不得将杯子丢在铁木尔脸上，再让他看看眼前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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