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铁木尔将郭秀珠的动作尽收眼底，悄然地将身下的凳子挪近了些，铁木尔握住郭秀珠的手。“有我在，别害怕。”
郭秀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铁木尔会当着外人的面与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时刻，郭秀珠猛地生出几分幻觉来，她与铁木尔之间根本就没有 那一份莫须有的盟约，在一个黄道吉日里，她嫁进了苏家，而后与铁木尔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仅此而已。
可是幻觉终究是幻觉，不过迷蒙了一阵，郭秀珠就猜到了铁木尔的心中真实想法。这个时候，这种动作，怕是都出于愧疚而已。毕竟郭秀珠来酆京这一件事在铁木尔的角度看，都是苏夫人的意思。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郭秀珠自己心甘情愿。
“恩。”
柔柔应了一声之后，郭秀珠不着痕迹地将手从铁木尔手心中抽出。将这一切都看的清楚的楚耀柔声缓笑，“看来铁兄与夫人恩爱的紧啊，果然是新婚燕尔的。”
这一声打趣于铁木尔来说不痛不痒，可是对于郭秀珠而言却是惊涛骇浪。恩爱，新婚燕尔，多陌生的词，她这一生怕是等不到了。
这一顿晚膳四个人各怀心思，但是总体而言还算是融洽的紧。铁木尔在与郭秀珠用膳之后，随即就起身退下。
厢房之内，炉火旺盛。郭秀珠将身上的披肩解下之后，又顺手接过了铁木尔手上的那一件已经接下来的披风。
“这酆京比巴州还冷，你明日出去还是多穿些吧。”
郭秀珠一边将衣裳搭好，一边碎碎念地叮嘱着。铁木尔并不觉得烦，只是点头应声。不知道是因为身在异乡还是两个人同床共枕的缘故，这些天来，郭秀珠与铁木尔的相处比在巴州的时候更为融洽些。
见夜已深，郭秀珠熄了两盏烛火，“就寝吧，你这些日子都早出晚归的，早些睡好。”
“就来，你先睡吧。”，铁木尔手上拿着兵书，孜孜不倦地求学。眼下战局混乱，他查阅兵书不过是为求让心宁静下来。郭秀珠悠声一叹，随即转身爬上了床。
按照礼制，女子本该是睡在床外侧的，可是为了让铁木尔能够上床的时候自在些，更因为第一日就寝的时候郭秀珠就睡在了内侧，所以郭秀珠便习惯性地睡在了里侧的位置。将被褥抖落开，郭秀珠躺好之后就闭了眼。
铁木尔没有过多久也跟着上了床，在上床之前，铁木尔将屋里的灯尽数灭了。郭秀珠眯着眼，就着月色去看身侧躺着的人。
每每此刻，是郭秀珠觉得自己最为幸福的时刻，唯独这个时候，铁木尔才与她离得这么近，也唯独这个时候，郭秀珠才能大着胆子，不顾礼制约束，如此大胆而直白地盯着她的“夫君”看。
“没睡？”
习惯性转身的时候，铁木尔撞见了郭秀珠的眸子，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不过转瞬即逝。与铁木尔相处这么久，也因为铁木尔不对郭秀珠设防，所以郭秀珠还是在铁木尔的语气里察觉到了那一分转瞬即逝的惊诧。
蓦然间，一个想法浮上了心头。郭秀珠心中骤然寒凉:所以每一次铁木尔晚些时候上床都是在等着她睡着么？
越想越为自己而悲戚，郭秀珠合上眼，也跟着翻了个身背对着铁木尔，“睡着了。”
悲凉似水的话却意外得到了铁木尔的笑声，铁木尔柔声笑着，而后无意识地将郭秀珠的被子提起了几分，而后将郭秀珠露在外头的半个肩头给遮住了。
“放心好了，酆京虽乱，但是王府很安全。恒王也好，楚耀也罢，他们都是好人，你无需怕他们。再不济，我也会护着你的，放心。”
这话若是她的夫君所说，那么郭秀珠必定是感动地无以复加。郭秀珠恨极了自己此刻的通透，因为她完完全全明白，铁木尔这话是出自于一个盟友对另外一个盟友的愧疚。
而愧疚是最不该出现在感情里的东西。
“对了。”，宛若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铁木尔启口，只是微妙的转变，顾秀珠却听得分明。不过转眼间，铁木尔的声色就柔和地不像话。
“三月之后，我要娶曼莎。”，说到曼莎，铁木尔原本紧绷着的面容倏然缓和，“你对婚事的步骤要熟悉些，到时候我能否麻烦你协助我娘一起操办？她年纪大了，我有些不忍心……”
说着，铁木尔又笑了起来，他笑的傻气而又全然不自知，“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只是提议而已。你无需放在心上。”
郭秀珠的心似在针板上滚了一遭再丢进油锅里，万幸，她背对着铁木尔，否则的话，郭秀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汹涌澎湃，无法抑制的泪水。
因为高兴么？
“恩，我会帮衬着的。”
郭秀珠使劲将泪逼回去，只是忍得厉害，声色有些失真。好在铁木尔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一颗心都在别的女人身上的男人，又怎么会注意到身侧无关紧要之人的情绪呢？郭秀珠自嘲不已。
大雪之后，日子放了晴。只是苏府依旧如被冬日大寒笼罩一般，平静的有些冻人。自从苏夫人去世之后，苏洪吐血，随即就病了。虽只是小病，可是缠绵数日，怎么也不见好。
清姨娘虽然对苏洪有恨，可是却无法泯灭心中的爱。每每在苏洪就寝时，清姨娘就悬着心在一边服侍。
“给我滚。”
清姨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苏洪这里吃瘪，只是每每听到滚这个字眼，清姨娘总会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日。承受过那样的谩骂之后，再没有什么能伤到清姨娘。
“老爷，你还是喝药吧。明日就是姐姐大葬了，你这幅模样，怎么挨得住？”，将药碗端到了苏洪的眼前，清姨娘眼睁睁地看着苏洪在听到苏夫人的名讳之后，振作起来。
心中痛的厉害，可是清姨娘依旧只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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