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宇说得模棱两可，虞清颜思忱片刻，从这些语焉不详的话中提取出来关键——
京都祸乱，大概率指的是她在国师塔梦中见到的谋反。
会被灭口，应该是说她若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但又不站在他们那边，就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灭口。
可是她是大梁的长公主，谁敢灭她的口？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谋反的人连她父皇都想灭，先杀个公主也没什么奇怪的。
万俟宇会知道这件事的细节，说不定是谋反之人已经跟北狄合作，届时里应外合，内忧外患，一口气拿下虞氏的江山。
虞清颜笑了一声，“说还是不说……你觉得你还能做得了主吗？”
云裳存在感低，一直当做背景站在虞清颜的身后。暗处又早已埋伏了许多暗卫，今日万俟宇别说是有什么阴谋，便是想要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地离开这儿都难。
好不容易遇到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知情人，虞清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北狄皇子殿下若是愿知无不言，到时候乱臣贼子落了网，我可以保你一命。”她两腿交叠，微微一笑。
万俟宇呆了呆。
……他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大梁那变态太子的影子来。
虞承屿的名字，早就传遍了北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整个北狄的噩梦。万俟宇亦有心理阴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愧是亲兄妹！
万俟宇脸色涨红，心如擂鼓。
好刺激，更喜欢了。
直到虞清颜忍不住敲了敲桌面催促，万俟宇才回过神来，望向那双清冽的眼眸。他红着脸轻咳一声：“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怎么知道最后赢的会是你们虞家皇室。”
万俟宇真的很喜欢虞清颜，才不舍得见她牺牲在这权利的斗争中，冒险来见她，试图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
北狄刚吃了个大亏，连连战败，还没喘过气儿来。北狄皇帝是个谨慎的人，这种时候只能偃旗息鼓，佯装老实，赶紧恢复元气，方能有跟大梁再次一战的能力。
若非对方实力强劲，北狄皇帝看出有很大的胜算……否则又岂会在元气还没恢复的时候就再次惹大梁？
万俟宇只当虞清颜是什么都不知道，难得有耐心同人解释：“你们赢不了的，他们已经筹划了很多很多年了……而你们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敌在暗我在明，确实很难。
可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藏在暗处挑拨离间的人筹划很多年，国师也早就在十七年前就把她拽来开始谋划了好嘛！
虞清颜虽然不太相信自己会成为破局的关键，但她信国师。万俟宇的话，影响不了她分毫。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只需要告诉我，跟你父皇暗中联系的人是谁，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放你走。如何？”
万俟宇皱眉，“那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只能把你交给二哥了。”
万俟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捂住胸口控诉：“……你竟如此狠心对我？！”
万俟宇生得很漂亮，属于很精致的那种浓颜，眼尾微红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但虞清颜无甚反应——她那毒妇前妻还没黑化的时候，哭起来可比万俟宇还好看。
想到这儿，虞清颜还真有点怀念。
虞清颜道：“好歹我还没有直接把你送给我二哥，让他把你知道的全撬出来呢。上一次我被你们绑了，你对待俘虏还算优待。这次你落入我的手中，我也以礼相待，先礼后兵。”
万俟宇想反驳他才不是俘虏，但他看了看虞清颜身后站着的深不可测的女暗卫，以及暗处不知还有多少、早就将他包围了的暗卫，又看了看自己那怕被发现只带了一小部分的心腹，咬着袖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跟我回北狄！”万俟宇咬着唇瓣，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至于你那些面首，我也不是不能容忍……但我只能接受这些！”他委屈地咬着袖子，抽噎一声。
“不能再收新的了！”
虞清颜：“……”
*
虞清颜遇刺的消息没能瞒得过贵妃。
皇帝哄了许久才勉强将眼眶通红的爱妃安抚好，答应爱妃待明日一早就让她出宫去看望女儿。
准备睡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皇帝揽着贵妃正要入睡，房门突然被推开，裹着黑色披风的虞清颜风风火火踏入温暖的寝殿，翻飞的袍角裹挟着寒冷的风雪。
张福德跟在后面劝：“小祖宗哎，陛下跟娘娘要歇息了……”
“我有急事。父皇？父皇！”
皇帝转头看贵妃：“……你瞧，这不生龙活虎的。朕都说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还不信。”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叹了口气，“又怎么了，朕的小祖宗。不是告诉你最近不要出府了吗？”
虞清颜挥退左右，严肃道：“儿臣有急事奏禀——有人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那个梦的事，虞清颜并没有告诉父皇，所以她父皇也不知道今年会有人谋反。
这是她第一次跟皇帝说关于谋反的事。
皇帝手一顿，“谁？”
“楚枫烨。”
跟北狄暗中联合意图造反的，是大梁的车骑将军，楚枫烨。
楚枫烨自幼父母双亡，性子冷淡，没什么朋友。叔伯觊觎他父亲在战场杀敌拼搏下来的丰厚家业，苛待他争家产。对他好些的，也只有善良的小青梅秋言蕴。
秋言蕴是他的光，也是冷淡孤僻的楚枫烨唯一在乎的东西。
皇帝问：“消息准确吗？可有证据？”
“人证有封楚枫烨写给北狄皇帝的密信，我让暗卫立即找来楚枫烨之前写过的折子进行字迹比对……确实是楚枫烨的字迹。”
皇帝疑惑，虞清颜也百思不得其解。
楚枫烨看上去没什么造反的理由——权利，金钱，他统统不在乎，看上去跟造反压根儿挂不上钩。
……除非楚枫烨失去唯一的牵挂，黑化了，想要毁灭世界，拉全天下的人给他的心上人陪葬。
可是按照万俟宇的说法儿，那乱臣贼子已经筹谋了许多年了。秋言蕴是今年才去世的，楚枫烨要黑化毁灭世界，也该是最近的想法才对。
又或者……
“楚枫烨只是一把刀。”皇帝缓声道。
造反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