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溪坐在桌边，一宿没睡。
她眼底青黑，身体十分困乏，精神却极其振奋。她捧着昨晚阿红冒雨送来的珊瑚手串，神色癫狂：“这回偷不走了吧？小样，跟我斗！我看你还怎么偷！”
被激起胜负欲的席宴溪神经质地咯咯笑，被迫一起熬夜的百合觉得自家小姐怕不是魔怔了。
但手串没有被偷走，席宴溪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警惕了。
连熬了两天晚上之后，百合撑不住了。她越想越不对劲，顶着一对儿硕大的黑眼圈，去清风苑找阿红，将她带到偏僻的角落。
“这次的手串，你是怎么得手的？”
怎么得手的？
自然是黑衣人亲手送到阿红手里，让她送去给席宴溪的。
不过这话当然不可能告诉百合。阿红按照黑衣人告诉她的，老老实实道：“前日晚上严小姐生病了，丫鬟们都焦头烂额伺候严小姐，所以奴婢才得到了机会。”
阿红为人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
百合狐疑地盯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为了以防万一，百合又找机会将小黄给叫了出来：“你盯着点清风苑跟阿红，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
席夫人将她们安插在清风苑，本就叮嘱过她们多关注着些严小姐，观察一下人怎么样。但……她们可是席夫人的人。
百合两嘴皮子一碰，就想让她多干活儿？
“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百合看出她的意思，摘下自己的一对银耳坠放在小黄的掌心里。
小黄立即眉开眼笑：“我肯定让百合姐姐跟大小姐满意！”
*
虞清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咳。
好在席云淮每日都来清风苑找她，可以偷摸充充电，好得更快些。
“小姐。”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悠哉悠哉吃着席云淮带给她的果干的时候，阿红回来了。
她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虞清颜。
春日的暖阳晒得人都要化了。虞清颜伸了个懒腰，问：“你的卖身契是活契？”
“是。”
“那你跟席宴溪说，我怀疑你了。你说要离开清水苑，去当她的贴身大丫鬟涨工钱，她若是不同意，你就说要将她偷手串的事告诉我。”
阿红瑟缩了下，“那，那席小姐肯定会将我发卖了的……我的卖身契还在席家。”
虞清颜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做。”
阿红脸色一白。
她老实，但不代表她傻。若是不做，严小姐觉得她没用不想要她了……也不会再给她解药了。
阿红红了眼眶，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发了许久的呆。
小黄回来看见她，十分惊讶：“你怎么了？严小姐骂你了？”
“没，没有。”她扭过头，抹了抹眼角，低声道：“……风沙迷了眼睛。”
小黄：“？”
春日风沙的确很大。
她半信半疑，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阿红，发现她情绪低落，时常发呆。中午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整个下午都没瞧见人影儿。
虽然不知道百合跟大小姐为什么还让她盯着点阿红，但有好处赚，小黄没太在意。当天晚上就瞅准了机会，趁没人注意悄悄溜去了秋水苑。
“百合姐姐，我发现阿红有问题！”小黄将阿红的不对劲告诉了百合，一脸期待地看着百合，希望她奖赏自己。
但是百合并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
阿红当然失魂落魄了，她都被严清清给发现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说得过去了。不然严清清从未怀疑过阿红，这反倒不对劲呢。
余光瞥见小黄没有得到赏赐，有些不满，百合似笑非笑道：“机灵着点，别成天还什么事都没办成呢，就顾着要钱。别像某些人似的，还妄想威胁小姐，啧。以后你不用盯着阿红了，只盯着清风苑就行。”
小黄：“？”
她察觉不对劲，“……阿红呢？”
“阿红不中用，被人牙子领走了。”百合叹道，“你要是想她了，去怡红院就能见到。”
小黄：“！”
她只是想赚点好处，没想害人。她以为阿红顶多只会被责罚，却没想到阿红会被发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百合却是不肯再同她多说，将小黄打发走了。小黄浑浑噩噩地离开秋水苑，不知道到了怡红院的阿红会是什么下场，也不知道自己日后又会是什么下场。
恐怕……也只是唇亡齿寒罢了。
可小黄回到清风苑，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廊下点灯的阿红。
小黄：“？？？”
“阿红？你怎么在这儿？！！”她震惊不已，有点高兴，也有点生气。
百合故意吓唬她！
“你站那儿干嘛呀？阴竹姐姐不让咱们靠近严小姐的卧房。”小黄小声道。但是走近了，她才发现阿红好像哪里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粗使丫鬟月银低，做着又累又脏的活儿，也极少得到主子的赏赐。所以她们并没有什么首饰，穿的也是方便做活的粗布麻衫。
可此刻的阿红穿着贴身丫鬟才能穿的漂亮衣裳，还戴着根银簪子银耳坠。好好打扮起来，小黄这才发现阿红还挺水灵。
“小黄。”阿红站在廊下，轻咳一声，“我以后不叫阿红了。”
阿红这名字是席夫人赐的。当时席家买了一批下人，同时进府的人很多，席夫人为了方便，随便起了一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的名字。
小黄疑惑，“什么意思？”
“席小姐将我卖了，严小姐买下了我。我现在是严小姐的丫鬟……雨霁。”
卧房里。
阴竹盯着虞清颜喝完了药，递给她果脯：“我还以为那阿红会被云裳灭口呢。”
没想到竟活到了现在，还得到了殿下的赐名。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虞清颜，抿了抿唇。
“哎呀，有人又吃醋了呢。”云裳勾唇，“我只负责喂药。是死是活，得看主子有没有用。”
阴竹瞪她一眼。
虞清颜嚼嚼嚼，托着腮看她们拌嘴。
其实她并没有很想收了阿红。阿红太懦弱，被随意威胁就能做坏事，没什么价值。
但刚刚交代她的事完成得还不错，人也挺乖的。
公主府不差她这一口饭，先养着吧，慢慢调教。
“不过阿红，啊不，雨霁，还是得好好调教一下。”晴蕊道。
她倒是对这雨霁没什么太大反应。
成为一个合格的属下的第一件事——无条件服从主子，这点雨霁倒是勉强合格。
“小姐。”雨霁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灯点好了。”
“嗯。进来吧。”虞清颜将雨霁的旧卖身契烧了，让晴蕊取出新的给她签。
雨霁认识一点字，她接过新契书，已经做好了活契变死契的心理准备。
可是没想到……
这竟是宫女的契书？
雨霁疑惑了。难道严小姐……要让她进宫当宫女吗？
她瞪大了眼睛。
……严小姐不会是想做些诛九族的事儿吧？
“雨霁。”晴蕊缓声道，“既然你也算是自己人了，自家主子总不能不认得——记住了，主子是圣上的掌上明珠，长乐帝姬。”
噗通一声。
雨霁吓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