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的双眉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林萧身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预想中林萧得知真相后的模样。
或是像一头发狂的小狮子，愤怒地咆哮，将心中的怒火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或是悲痛地掩面哭泣，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然而，现实却让他大为震惊。
林萧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双眼微微下垂，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师父，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林萧的嘴型轻轻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缓缓吐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的淡定。
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再触动他的心弦。
叶剑看着他，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强烈的悸动传遍全身。
不过很快，他像是在心底与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释然，微微点了点头，那模样像是在对林萧的冷静表示赞赏与认可。
然而这时，林萧轻轻仰起头，额前的头发被微微带起，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嘴唇轻轻开合，用口型无声地问出三个字：
“为什么？”
叶剑专注地凝视着他，短暂的沉默中，他的眼神中快速闪过愧疚、无奈与欣慰等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臂在空中微微颤抖，手指微微弯曲，朝着林萧的肩膀伸去，可当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无力地垂落回身体一侧。
“林萧，这世界渺小得离奇，人与人的缘分，无论善恶，皆被无限放大。”
叶剑开口说道，声音沙哑中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那笑容在他平静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目。
“我曾是雇佣兵，在踏入暗网前，有一个混血儿子。”
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脑袋缓缓低下，往昔的记忆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我身为孤儿，从不知道血脉亲情是什么感觉。”
叶剑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直到与一外国妓女有了孩子，他的诞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奇妙。他成了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那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他放弃那充满杀戮的生活，金盆洗手，回归到平淡的日常中。”
叶剑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可那笑意很快就被苦涩所取代。
“但很可笑的事情发生了。”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而我的孩子却怀着满腔的爱国热忱，毅然决然地投身军旅，后来……还成为了一名特种兵。”
“你知道吗？你父亲那个年代的特种兵选拔极其严格，万里挑一，被选中的，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抛开立场不谈，我真的为他感到无比自豪。”
叶剑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也有些泛红，但是微微抬起头，将胸脯挺了挺。但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可后来，他被派往危险组织卧底，一同去的人，还有四个。”
“其中一个，是不是有我的爸爸？”
林萧用口型问道。
“嗯！”
叶剑轻声应道，他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放在林萧的头上。
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因伤结痂、触感粗硬的头皮，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疼惜，可在那眼底深处，却藏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千言万语，却又被……深深地掩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