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芸一言不发的盯着宣景。
“好吧，知道瞒不住你。”宣景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手，说：“张训庭的情况不太好，做了活检不是太乐观，这次手术做完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他老婆又不懂管理，孩子又小，两个老人身体也不太好，他的打算我能理解，有人帮忙管公司，又不用自己操心，年终能拿到可观的分红，换你，你乐意不？”
丛芸沉默了，目光失焦。
面前的骨碟里又放下一只剥好的虾，这才拉回她的视线。
“先吃饭吧。”
“嗯。”
丛芸点点头。
……
手术定在九点，丛芸提前一个小时到的病房。
一进去就看到张训庭耷拉着脑袋垮着肩膀坐在床边发呆，连丛芸进来都没注意。
“张哥。”
“！”
张训庭木讷的转过脸，脸上的表情还没等整理好，先机械性的笑起来。
“来了，来这么早呢。”
知道他心里压力大，丛芸也跟着轻松的口气说：“公司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
又看到桌上的水果，“我给你剥个橘子吃。”
“吃不了，医生说术前不让吃东西。”
丛芸的手缩回去了，挪把凳子坐在床边，笑着看张训庭。
“你老看我干嘛？”
丛芸说：“害怕也没还什么不敢承认，这屋里就我们俩，我也不能笑话你。”
“谁啊，谁害怕了。”张训庭两手搓着，头向旁别开。
“嫂子呢？”
“去医生办公室签字了，术前的，有不少注意事项。”
丛芸发现他每说完一句话，都会无意识的叹口气。
其实，丛芸明白，这么大事劝别人都好说，真要是轮到自己身上，一样有压力。
“哥，”丛芸唤他。
张训庭：“嗯？”
“你跟宣景说让我管公司的？”
“……”
这会张训庭终于挺直了背，人也没刚才的惶惶不安。
“他跟你说了？”
“说了。”
“他怎么……”
“哥，是我逼他说的。”
病房内安静了几秒，张训庭开始叮嘱她。
“公司交给你，比交给外人强，我放心。万一我有什么事，帮我照看着家里。”
“不行，你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照顾，”丛芸气得小脸鼓鼓的，“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
“丛芸，你不知道我这病多严重。”
“哥，”丛芸眼神坚定，“你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等你病好了，还得回公司主持大局。”
看着眼前的丛芸，脑海里出现几年前的场景，当时她带着简历来面试，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青涩又简单，没实习经历也没经验，没客户也没资源，但他就是果断签了丛芸。
不为别的，就为她有真才实学，身上带着一股狠劲。
入职后，不负他的期望，丛芸在第一年就给公司创造了过去年三年销售额的总和。
那时候，科尔的规模也只有十五六个人，跟那些大企业相比，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公司。
几年下来，公司规模日趋壮大，丛芸的功劳不小。
她是新能源方面的行家，也是个好的管理者。在他知道病情的严重性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丛芸。
张训庭说：“帮我照顾好公司。”
丛芸：“……我尽力。”
“不是尽力，要必须。”
丛芸张了张嘴，没把握的事她从不夸口。
“哥，我会尽力的。”
“呵呵……”张训庭笑了，这是住院后他第一次笑，“你就是太老实了。踏踏实实的做事，也不争名逐利。我知道，之前有猎头公司找你，给你开了高价，你没走，说明你对公司对我都有情有义。
就因为如此，我才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丛芸默了默，说：“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丛芸。”
丛芸回头看向门外进来的人，“嫂子。”
“来多久了？”
“刚到。”
“训庭，快准备吧，医生要过来了。”
手术九点准时进行，丛芸和张训庭的家属一同在手术室外等候。
午休时间，丛芸接到宣景的电话。
“还没结束吧？”
丛芸来到僻静处，“没呢。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有点担心，听说肿瘤取出来后，还要做个大病理，只有拿到大病理的结果才能最终确定是良性还是……不好的。”
她很回避恶性之类的词语，听着晦气。
宣景劝她，“别太担心，等结果出了再说。”
“知道了，现在你午休了吧，吃饭了吗？”
“正吃着呢，下午一点还有个会，可能等不到我去，张总就能出来了。”
“别过来了，我在这就行。”丛芸回头又看眼手术室的方向，提示灯还是红色的，“手术前，我问张哥了。”
宣景刚要喝口汤又放下了，“你问他注资的事了？”
“嗯。”
“呵呵，”宣景笑了。
“你也笑。”
“老婆，你胆子还真大，手术前问他这些，不怕干扰他情绪？”
“……”
丛芸舔下嘴唇，当时看到张训庭萎靡不振的样子，只是想激励他。
“虽然冒失了，但张哥说这是他住院后第一次笑。”
“被你气笑的？”
丛芸说：“你还真会说话。”
“没我老婆会说。”
“我挂了。”
“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丛芸又想起手术室里的人，“唉……在里面的人害怕，在外面等着人担心。大家都不好过。”
宣景说：“有些事，不会以我们的意愿改变，更不会因此不发生，什么结果，都要面对。”
丛芸说；“知道了，你快吃饭吧。”
手术在下午三点多才结束，人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先去的监护室，要在里面呆上二十四小时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家属也只允许一个人进入探望，自然是张训庭的老婆。
丛芸从医院出来，三月的风都带着暖意了，街上行人的脚步也慢了。
科尔公司目前的项目维持日常生计不成问题，但如果想扩大规模，跻身前列，就需要更多有实力的项目支撑。
丛芸坐进车里，却迟迟没启动。
她在想如何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