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多他还挺社恐的，何况没一个看好他，还有个人对他贴脸嘲讽。
他很生气。
已经准备好起身打脸这些人了。
但他害怕老师的弱小无辜表情在贺今珩和其他人看来是另一层意思，都以为写的不好不敢念出来。
贺今珩淡淡蹙了下眉心。
压低了声，用比平常要低沉几分的成熟嗓音说：“先生，可否让我先来？”
宁寻本要站起来念了。
被他打断后，又老实乖乖坐好。
“005，他打断我。”宁寻扣手委屈。
[宝好，他坏！]005一起义愤填膺。
“嗯嗯。”宁寻赞同。
此刻还以为自己救了场的贺今珩仰了仰脖颈：“江流入海心无悔，月影随波意自闲。”
贺今珩稳定发挥，对仗工整有深层意义，没人会觉得有毛病。
一向把他当最得意的学生的先生眯眼闭眼捋胡子一条龙，最后连连咂舌：“嗯……好好好。”
“不错。”
“谁敢来对这个。”
“赵明明！”
看到后座赵明明又在打瞌睡，便平地一声吼把人轰醒：“先生！”
“江流惊天地，云水泣鬼神！”
赵明明对着书童李朗朗使了个眼色，就把对方纸上写的东西当自己的念出来。
他也早已把刚才在外头放的狠话忘得一干二净。
很粗暴简单的一句。
只能勉强算过关，也符合他们一向的水平，有人在憋笑。
听到这些声，赵明明和李朗朗脸色同时不好看，因为在这之前，他们自己都觉得创作的不错。
果然没什么天分。
先生直摇头。
最终投票结果自是不用多说，贺今珩胜出，赵明明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心中正妒恨着，在此时此刻，学堂里传来沁人心脾的一句温柔男声，“赵公子写的很有肃气，很有大将之风呢……”
赵明明眼睛一亮。
贺今珩心中早有预料，因为上辈子也是如此。
上辈子璃光也在学堂上故意引人注意来了这么一句，尤其吸引赵明明，把赵明明钓得很死。
当然，还有他……
上辈子的他因此事吃醋，开始和赵明明愈发不对付。
上辈子的他更看不出来——
璃光，夹在他们其中，享受这种感觉。
这次，贺今珩什么都没说。
上辈子有贺今珩锋利接话，注意力都放在后面，没人太在意璃光具体说的话，所以场面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现在贺今珩没说话，学堂上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了。
毕竟是贺今珩的书童，在夸赵明明，还夸得那么牵强。
场面莫名尴尬起来。
璃光面色憋得涨红：“我，我比较欣赏赵公子，不小心有感而发的。”
他本来很享受这种所有人看着自己，把自己当成是中心的感觉。
他想让赵公子留意自己，也以为贺今珩会出面接话。
和预想中的不同，尴尬得他不知所措。
说完这句，他以为总该接话的贺今珩仍然没有动作。
“嗯……这位是今珩的新书童，来念念看你写的。”台上的先生扒拉了下眼镜，用略凸出的眼球再次扫视了一圈。
又停留在那根柱子上。
小孩战战兢兢回归原处，一不小心对视到他，吓得像个小鹌鹑又缩了回去。
“江流万里奔腾归大海，日落千山暮霭沉云霞。”
璃光用余光瞟见那边动静，大方自信念道。
这么胆小。
少爷肯定也觉得书宁上不了台面！
看看都在笑话书宁呢！
殊不知贺今珩的笑不是嘲笑，而是……
贺今珩瞥至那双软眸，心里跟着发软。
好可爱。
璃光所作的对子得到了先生与一众学生的认可，在心中留下他并非花瓶的印象。
先生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神语气皆颇为赞赏。
先前的璃光，他看着不大喜，觉得有些哗众取宠。
不过念出对子后，他不再有意见。
原先不管是不了解他，对他有好感，或者没有好感的人，也多了一些敬佩。
“你来接他的。”
宁寻正在看着纸上的，由005写下的，那惨不忍睹的几句时，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上一组是贺今珩对找明明，贺今珩胜出。
这一组第一位是贺今珩的书童璃光，那接他的理应是另一位书童。
宁寻懵懵的。
因005创作了这句，他就没有额外想别的了。005还让他念，他也不敢拒绝，他怕让005的伤心。
可真到了要念出的时候，宁寻实在念不出口，小脸犹豫。
后面一桌的李朗朗凑上前来，噗嗤笑出了声，大嚷着念道：“天是蓝蓝的，海是蓝蓝的，风是轻轻的，水是咸咸的！”
哈哈哈哈……
学堂一整热闹哄笑。
很雷人的句式，气得先生吹起胡子瞪起眼。
以为赵明明已经够没水平了，没想到更拉胯的在这。
宁寻涨红了脸，神识中的005更是被气红了温：[我写的不好吗？]
宁寻不敢说。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除了贺今珩。
贺今珩眉心淡淡蹙起，心里的秤杆一偏到底——
这句子很有画面，一听便是真情流露。
反观他们的，辞藻堆砌，装腔作势，空有阵仗，没有感情。
还是书宁写得好。
贺今珩连自己一并骂了。
-
一轮又一轮下来。
抉出了暂时的排名，但还不是最终的。
贺今珩排在了第一，璃光也出乎意料的排在了第二，后面是其他同窗学子。
按以往的经验，吊车尾的会是赵明明。
但这次，变成了宁寻。
原身在学堂成绩不算突出，但也不至于是这个水平，气得005直接破大防了。
早知这样，它肯定不会自取其辱！
还害得宁宁宝宝丢了大脸。
“没事005，我待会就不会在最后了。”宁寻没有怪他，反而还安慰他，情绪状态很稳定。
因为他知道，他还有另一对。
不会输。
可以扭转乾坤。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在贺今珩念出第二个他写的对子后，所有人都知道，不出意外，他就是本次测考的榜一了。
贺今珩不在乎。
念及此句，前世今生在眼前浮现，他喉结滚动，复杂又深情的望向了宁寻。
小书童的侧脸也别样的好看乖巧，乖到让他第一次无心专注课上，满脑子都是怕他现在有没有挨饿，得了最后一名心情好不好。
还有想着下了学带他去哪家酒楼吃饭。
贺今珩不会想到。
此刻的小书童野心勃勃。
一心都是待会一定赢他的这句！
最终投票抉出了第一贺今珩，第二后来居上的某位同窗，第三是璃光……
马上尘埃落定时。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飘出：“结束了吗？可是我还有一句没有念……”
周围的同窗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学，包括先生已规整完东西起身走到门口了。
宁寻懵住。
他还有一个对子没念呢。
满座目光降临，各种情绪皆有，大多都是对此不信任。
书宁挺可爱的，但也仅限于可爱，尤其是刚才那句毫无墨水的对子念出来后，他们打破对他从前那不出众的才华水平……
根本就是来搞笑的！
“你能有啥好对子？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身后赵明明又输给了贺今珩，李朗朗跟着心烦，没忍住尖酸出声。
众人心里赞同，只不过他们下一秒看到——
准备出门的先生在瞥了一眼书宁桌前宣纸上写下的对子后，表情陡变，眼眸瞪圆。
尔后，一步一步过去。
宣纸上写的是——
海水朝，朝朝朝。
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
长长长消。
“这是什么对子？竟如此清奇！”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