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深的面孔从阴影中浮现出来，凑近时带着茶叶的涩香与香烟的尼古丁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刚一闻到时有点儿呛人，但很快就缓和下来，剩下的只是很厚重的味道，邢瑜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形容，只是感觉很有力量，像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稳住了他的心脏。于深的唇线弧度也几近完美，他身上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作为完美的诱饵来诱惑其他人。他就是伊甸园中的苹果，只要咬下就会犯罪，人类深谙此道，但就是没办法拒绝。邢瑜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眼睁睁地看着于深一点点凑近，视线从他深邃的眼窝落到唇珠儿，再然后是一个尖瘦的下巴，紧接着是脖颈，最后是若隐若现的锁骨。于深的轮廓简单但锋利，大脑中的记忆区一旦被割伤就再也没办法复原，永永远远都留下了于深的轮廓。这是一个会让你记一辈子的男人。邢瑜叹息道，任凭于深点燃自己的烟卷。他吸烟时眼睛会稍稍眯起来，邢瑜能看到他长而翘的睫毛末端卷起一个小弧度，些许光线在上面驻留，待他睁眼时就倾泻下来，滴落到他的虹膜上。于是他的眼睛会呈现出水一般湿润的感觉，看得邢瑜有些着迷。等到肺部从尼古丁中获取到足够多地快感时于深便呼出烟雾，邢瑜有点被呛到了，他稍稍后退，闭着眼睛等烟雾消散，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于深陡然放大的面容，邢瑜的心跳在瞬间加快，砰砰砰砰，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感觉不错，对不对？”于深的声音轻到不可思议，音节混到空气中，被邢瑜吸入到鼻子里，再渗入血管，一点点将邢瑜的全部理智吞噬殆尽。
“卡！”邢瑜顿时惊醒。
“你们两个很有戏嘛，”这导演满意起来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比剧本上安排的更有感觉。这次咱们就算是过了，二位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辛苦了辛苦了。”片场重新变得嘈杂起来。于深拉开自己跟邢瑜的距离，冲邢瑜扬起嘴角，露出个带着点儿恶趣味被满足后十分餍足的笑容。邢瑜也赶紧后退几步，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再抬起头时正好与孟衍的视线相对，对方眉头紧皱，表情又阴郁又冰冷。
完了。邢瑜心里一沉，急忙向孟衍那边跑去。
“我对他不会感觉。”邢瑜知道自己刚刚太暧昧，不打自招，主动摊牌这件事。他知道以孟衍的性格，只要不说他就得永远憋着，迟早憋出另一桩心病。
“嗯。”孟衍冷哼了声，他发动引擎然后踩下油门，待车子滑出停车位后又开口，“你这算不算掩耳盗铃？”
“笑话，”邢瑜提高音量，他抱着肩膀，“怎么就掩耳盗铃了？这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明知道这个人有多危险，但还是任凭他凑上去了。”孟衍粗暴地打过方向盘，“你就这让任凭他糟蹋你？”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邢瑜也毫不客气，“只是工作罢了，你不还教育我要有职业素养吗。”他边说边冷笑，“哎，你是不是一边这么教育着别人一边自己借这个空当儿占便宜啊，我记得你这人什么吻戏床戏可没少接。你那些洁身自好的新闻都是假的吧。”
孟衍一脚踩下刹车：“出去。”
“行。”邢瑜倒也干脆，“老毛病是吧，当所有人还一直惯着你是吧，这都是什么大明星毛病。”说罢他狠狠摔上车门，也不躲避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辆，就这么在喇叭声中走掉了。
孟衍死死盯着邢瑜的背影。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邢瑜帮他换的。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邢瑜，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直接接通：“您好。”
“你的小朋友味道不错。”对面那个声音懒洋洋地说道。
于深。
孟衍的脑子嗡的一声响起来。他索性直接停下车，闭上眼睛缓解不适，一点儿也不在意已经亮起的绿灯，也不在意后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你想怎样。”
“我就是想看看你，这几年过得如何。”对方的声线变成了他荧幕上的柔和，甚至比他记忆中的更柔和。孟衍有时也恨自己，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自己就是想不起来？
“但是你好狠心，”于深接着说，透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样子，“所以我就只好去玩弄你在意的东西来引起你的注意。那小孩儿还是有几分灵气儿的，不过比起以前的你来说可差远了，对不对？小衍？”
“不准你这么叫我，”孟衍尽可能地让自己听起来冷酷又凶狠，“也不准你动他。”
“才这么点儿程度就受不了啦，”对方佯装惊讶吗，“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越来越差了，啊，我知道了，恋爱会使人脆弱，是因为这个道理吧。”
“于深，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孟衍警告他，“我确实有些你不知道的手段，我也不介意撕破脸用这些手段来对付你。”
于深笑了。声音经过电流处理后变得过分失真，让孟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再一次发疯后看到的幻觉：“你长大啦，是到了该炫耀本领的年纪了。好啦，这次我就不烦你了，挂电话吧。”于深像嘱咐小孩儿那样叮嘱孟衍，“开车小心。”
孟衍感觉自胸腔深处传来一阵深深地无力感。他胳膊一软，手机跌落在副驾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