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军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是那么简单粗暴，没有花里胡哨的浪漫表白，没有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更不会拐弯抹角的玩套路，喜欢你，就将一颗炙热的心捧给你。
吻了许久，叶君泽才慢慢放开她。
身下的小女人疲倦地闭着眼睛，任由叶君泽的手掌捧住她的脸，那张白嫩的小脸，在他掌中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指腹带着摩挲的触感，一遍一遍描摹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眉眼刻进脑子里。
手指慢慢下移。
粗粝的指尖滑过她的下巴，脖颈，略颤了颤，停留在她的锁骨。
在锁骨稍微靠上的位置，有一个刀疤。
那天在营区看见陆小雪，她的脖子上包着纱布，当时，叶君泽想，他离开出租房的那十几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小雪曾经遇到过危险吗？
叶君泽想起了那晚的三通电话。
后来陪陆小雪参加婚礼，听她和朋友聊天，得知她遇到了歹徒。
好在有惊无险。
叶君泽的吻，最后落在了陆小雪胸前的伤口上。
他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伤疤，似乎想把它抚平，想让这些伤痛不曾存在。
幸好，当时陆小雪死死剜着那人的大腿，死也不肯撒手，那人又怒又痛拿不稳枪，没有打中要害，如果陆小雪就那么死了，叶君泽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身下的小女人哼哼了两声，有气无力地，带着股撒娇的意味，似乎还带着点求饶的意味，叶君泽的手掌抚上了陆小雪疲倦的眼角，有点不忍，又有些无奈，他低低叹息：
“还是放过你吧。”
又在陆小雪的唇上啄了两下，叶君泽翻身下床。
乍一起身，陆小雪心里一阵空落落，她眯开惺忪的睡眼，循着那道身影望过去，朦胧中，只看到叶君泽站在床边穿衣的侧影，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早晨的阳光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动作麻利地系好腰带，叶君泽扭头，看向床上那道娇美的人影。
陆小雪迷瞪瞪地看着叶君泽。
似乎察觉到叶君泽在看她，陆小雪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心底异常柔软。
又站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半晌，叶君泽才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做饭。
陆小雪终于睡醒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叶君泽进来过两次，一手撑在床沿边，一手轻轻抚摸陆小雪熟睡的面颊。
在他的掌中，陆小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他。
眼底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蒙，却像是知道叶君泽在看她，眸光软软的，像只乖巧的猫儿一般瞅着他。
“起来吃饭吧。”
眨了眨眼睛，陆小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
凝视着她的脸，叶君泽柔柔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走出了卧室。
等到陆小雪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就见叶君泽坐在沙发上，正抬眸看着她，眸光柔软，有她读不懂的情愫，看得她心口直跳，连忙避开他的目光，落荒而逃般地钻进了洗手间。
陆小雪和叶君泽都属于那种话不多，但心思细腻的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眼神交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算得上是灵魂伴侣，这也是后来那么多人不理解，陆小雪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凭什么能让叶君泽不顾一切地选择她，哪怕后来发生了意外，陆小雪选择离开，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是叶君泽曾经不顾一切都要娶的女人。
收拾好碗筷，叶君泽坐到了沙发里，思量了片刻，他开口了：
“小雪，我有话想对你说。”
“……”
陆小雪心头一跳，目光缓慢地看向叶君泽，见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她，神情也颇为严肃认真，心中隐隐生出股不安。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找她清算吗？
可是，该怎么解释啊？
实话实说，叶君泽会相信吗？怎么那种人偏偏让她陆小雪遇到了？叶君泽更愿意相信，这是陆小雪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吧！可让叶君泽自己去查，那家子无赖只会扮演无辜受害者，反咬一口诋毁她，这些年泼在她身上的脏水还少吗？
“我们之间的恋人关系，你还愿意继续吗？”
陆小雪错愕地看向叶君泽。
不是清算，而是想分手！？
“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职业决定了我没多少时间陪你，普通男孩能给你的幸福，可能我都给不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陆小雪看着叶君泽，错愕的神情慢慢转变成漠然。
这是他推脱的说辞吗？
她知道叶君泽是要联姻的，只是，如果到了联姻的时机，直接跟她摊牌就好，她放他回去联姻，何苦非要整这一套说辞，未免虚伪。
接触到她眸中的冷意，叶君泽的目光更加柔和，语气也变得低柔：
“我以前，也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但那个时候，我觉得娶谁都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女人睡在身边，安分守己就好，甚至不需要投入多少感情，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起漫长的等待，军营里不是没见过，一入伍就分手的，不计其数，我也从来没考虑过会爱上哪个女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望。”
叶君泽看着她。
“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遇见你。”
这是……？
陆小雪微微蹙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乌沉的眼眸似乎有了一道曙光，然而，她的脑中一片茫然，内心的矛盾让她一阵阵地开始纠结。
“我不会随便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是因为……”
叶君泽望着她，认真的眸色渐渐软下来，声音柔和，语气却无比坚定：
“我想娶你。”
“……？”
陆小雪气息一滞，呆呆地坐在沙发里。
是她听错了吗？
明亮耀眼的阳光里，望着叶君泽，她的耳边一阵阵地响着回音，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连呼吸也轻了下来，体内的血液仿佛突然之间静止了。
不是清算。
也不是分手。
而是……
“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但我希望，从这一刻起，你的余生只属于我。”
叶君泽望着她，声音里带着低柔的蛊惑：
“我除了没有很多时间陪你，其他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不出轨，我不会让人给你委屈受，你只管做自己就好，我娶的是妻子，不是战略合作伙伴，只要不出轨，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
叶君泽深深凝视着她：
“陆小雪，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
原本静止的心脏突然急跳了两下，陆小雪呆呆的，她仰起睫毛，乌黑的眼珠静默，对着叶君泽，视线里却一片空茫。
他……
他是真的……
陆小雪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
叶君泽会信她吗？
陆小雪真的很想答应，抛开世俗的偏见，挣脱圈子的束缚，就那么不顾一切地走向他，然而，理智带着残存的记忆在脑中翻滚，或许是曾经的教训过于惨痛，或许是他那日离开的脚步过于坚决，又或许是清楚自己的脾性，她终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叶君泽继续说：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认识你之前，我的确有个青梅竹马，叫文婧，我们两家也彼此默认以后会结亲，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愿意，我父母那边不是问题，我不是纨绔子弟，父母的关系我尚且不屑利用，何况岳父的助力，也请你相信，我绝不是一时兴起，娶你，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陆小雪突然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心底一阵热流滚过，他的炙热和坦诚，让陆小雪忍不住的惭愧。
“昨晚的事，是我唐突了。”
叶君泽斟酌了下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缓低柔，语气里又不失坚定：
“我长年待在军营，虽然也交过女朋友，但那都是点到为止的交往，和文婧也是恪守本分，从未越矩。”
看着她，叶君泽神情极为认真：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
陆小雪低下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你愿意吗？”
叶君泽看着她，她神情里的矛盾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
陆小雪不确定叶君泽能不能接受她的过去，偏偏又没有勇气坦白，那天惹恼了叶君泽，就是她想坦白，但是心中紧张，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废话，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她至今想起叶君泽离开前看她那冷漠鄙夷的眼神，都觉得自己很失败。
这是陆小雪的一块心病。
“考虑考虑吧……”
“我不是很了解女孩子的想法，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叶君泽看着她，绝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考虑考虑……”她喃喃。
“有那么难回答吗？”
叶君泽不理解，她明明愿意，却又那么纠结，心中一急，声音里就带出了几分军人的冷硬：
“愿意就说愿意……”
“不愿意。”
这几分冷硬让陆小雪误会了，以为叶君泽没了耐性，心中一愣，那句“不愿意”就这么脱口而出。
她的回答让叶君泽浑身僵冷。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是吗？
他问错了什么？
或者说，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她也只希望已经去世的江宇宸来问她……
而他，没有资格……
“不愿意？”
叶君泽有种无力感，望着陆小雪，低喃：
“可是，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愿意嫁给我。”
叶君泽还记得，某一日陆小雪喝多了酒，竟然对着他喊出了“江宇宸”这个名字！
那是叶君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叶君泽还不知道江宇宸已经死了，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后来陪陆小雪参加婚礼，席间听到她的同学提起江宇宸，知道了江宇宸是因为救她才死的，所以，叶君泽愿意接受她心里有个位置属于江宇宸，他早已说服了自己，换做叶君泽，如果有个女人为了救他而丢了性命，他也会记住那个女人一辈子。
“你一直喜欢的人，是江宇宸，对吗？”
“……”
陆小雪失神地望着叶君泽，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无法自控地流露出痛意。
三年了。
她从来没有提起过江宇宸……
看着她，叶君泽的目光里也流露一种痛意，他理解，却又有种无能为力的不甘，他沉痛地低声说：
“他死了……”
陆小雪的嘴唇变得苍白，耳膜轰轰作响，体内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结。
她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仿佛刚从万劫不复之地爬出来，又要面临世人的指责和上天的审判。
关于江宇宸。
好像除了沉默，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他本不该死。
“我知道，江宇宸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所以，你一直忘不了他，我能理解，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已经死了，可你的人生还很长，你有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力。”
陆小雪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叶君泽的心底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爱而不得。
“你就那么喜欢他？”
叶君泽的声音低哑而沉痛。
“……”
“那我呢？”叶君泽紧紧凝视着陆小雪，声音低哑地问，“你喜欢我吗？”
陆小雪低着头。
“你喜欢我吗？”
叶君泽又问了一遍。
“没有。”
良久之后，陆小雪听见自己这样说。
“没有？”
机械地重复这一句，叶君泽沉黯地看着陆小雪，眼底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追问：
“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陆小雪茫然地说。
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叶君泽呆呆看着陆小雪，仿佛有股寒意自头顶灌入，一直寒冷到他的脚底。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慢慢的，一股泪水的涩意涌上了叶君泽的眼眶，他深呼吸，抑制住胸腔即将奔涌而出的那股子痛意，他缓缓收回视线，眼睛下垂，忽略掉睫毛根部的那一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