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道友不必多礼。许久未见，道友的修为依旧稳固，看来这些年潜修，颇有心得。”
镇元子微微躬身，
“圣人谬赞。贫道不过是守着这五庄观，看着人参果开花结果，谈不上什么心得。”
他心中依旧困惑，不明白准提圣人为何会突然造访。
准提道人却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探寻：
“镇元道友，你在准圣之境，已有多少年了？”
镇元子愣了一下，随即陷入回忆。
他自天地初开时便已突破准圣，此后历经无量量劫，洪荒大地几经变迁，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过了多少岁月。
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沧桑：
“洪荒不记年，自天地初开，吾便已是准圣巅峰的境界。具体过了多少载，贫道也无从知晓。”
准提道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眯起双眼，笑容中多了几分深意：
“天地初开至今，数劫已过，道友却始终停留在准圣巅峰，未曾迈出那最后一步。那么，镇元道友，你……可想成圣？”
“轰！”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镇元子耳边炸响，让他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成圣！
这是他毕生的追求，也是无数洪荒大能梦寐以求的目标！
自他成为准圣巅峰以来，无数岁月里，他从未放弃过对成圣之路的探索，可圣人之境如同天堑，任凭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触及。
镇元子指节微微泛白，强行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激动，连声音都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圣人……此言当真？您竟有法子助贫道踏出那最后一步，登临圣位？”
他心中门儿清，准提圣人向来是个惜字如金的主，从不会无的放矢。
今日对方主动将“成圣”二字摆到台面上，背后必然藏着缘由，可此刻他满心都是那触手可及的圣位，哪里还顾得上细究其他。
准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像是一汪化不开的蜜，可那双眯成缝的眼睛里，却猝不及防闪过一缕精芒，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偏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镇元子，那眼神，活像匠人在灯下审视一件即将收入囊中的稀世珍宝，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势在必得。
镇元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从最初的狂喜，到被打量时的不自在，再到想起成圣不易的凝重。
片刻后，他猛地咬紧牙关，腮边肌肉绷紧，像是终于斩断了所有犹豫，沉声道：
“圣人有话不妨明说！只要能得那成圣之机，哪怕让贫道付出一切，也绝无半分怨言！”
“哈哈哈！”
准提终于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满意，他缓缓点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好！镇元道友果然识时务——这人参果树，与本座有缘！”
“轰”的一声，镇元子只觉脑袋里像炸了个惊雷。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这准提的胃口也太大了！
若是要几颗人参果，他纵使心疼，也未必不能割爱，可对方一开口，竟直接要将整棵人参果树连根拔走！
这简直是得寸进尺，过分到了极点！
人参果树是他自混沌初分便守护的先天灵根，如今却要这般拱手让人。
可目光扫过准提圣人袖口那抹若隐若现的霞光，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圣位，他又狠狠攥紧袖袍，将到了嘴边的“不舍”硬生生咽了回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就是一棵人参果树吗？
没了树，日后未必不能再寻机缘，可成圣的机会，一旦错过，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再说，准提贵为圣人，身份摆在那里，总不至于信口开河，故意拿他寻开心。
更何况，他也是当年鸿钧道祖座下听道的老人，论辈分，与准提、三清都是同辈。
当年不过是他们运气好些，得了道祖赐予的鸿蒙紫气，才抢先一步证道成圣。
若是当初那鸿蒙紫气里，也有他的一份，如今这九天十地的圣位，未必就没有他镇元子的一席之地！
念及此，他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硬声道：
“既然圣人说与这人参果树有缘，那贫道便将它赠予圣人便是！”
准提丝毫不客气，闻言当即抬手，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霞光裹住人参果树，眨眼间便将整棵树连带着根系下的泥土，一并收入袖中，只留下院子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显得格外刺眼。
“妙哉！妙哉！”
准提抚掌赞叹，语气里满是愉悦。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只是那双总眯着的眼眸里，精光流转得愈发频繁，似在盘算着什么。
他见镇元子望着深坑出神，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捻动算筹，便轻咳一声，打破了院中凝滞的沉寂：
“镇元道友不必惋惜，此树在你手中，不过是护道的死物；到了本座手中，却能为你叩开圣门。这份机缘，可比一棵果树贵重千倍万倍。”
镇元子目光落在那大坑上，喉结滚动了几下，强忍着心头那股空落落的不舍，拱手问道：
“圣人，方才您提及的成圣之事……”
他话没说完，可眼底的急切却再也藏不住。
准提却顿住了，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目光在镇元子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那眼神里的探究，像是在盘算着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看得镇元子心里发毛。
但转念一想镇元子的身份，毕竟是鸿钧座下旧人，又是地仙之祖，若是逼得太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终于，准提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玉虚宫有一道人，名唤申公豹，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你与他交好，自能寻得成圣契机。”
“圣人提及的申公豹道友，贫道虽知他是玉虚宫门下，却从未听闻他有助人成圣的本事……”
话到此处，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准提，眼神里满是困惑与疑虑。
要知道，申公豹不过是十二金仙之一，修为只不过是金仙小辈境怎么看都不像是藏着如此天大机缘的人物。
准提却不直接解惑，只是背着手在院中踱步，目光掠过院角那株叶片泛着莹光的仙草，慢悠悠地说道：
“道友可知，天道气运流转，从不由修为高低定夺。当年鸿钧道祖分鸿蒙紫气，看似凭修为、论跟脚，实则是顺天道大势而为。如今洪荒格局已定，三清掌人教、阐教、截教，接引与本座掌西方教，女娲娘娘补天后隐于娲皇宫，圣位看似已满，可天道总需留一线生机。这生机，便藏在申公豹身上。”
镇元子听得心头一震，连忙掐动指诀，推演申公豹的命格。
可指尖道纹刚触碰到天机，便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不仅没能窥探到半分因果，反而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反弹回来，震得他心口微微发闷。
越算，他心中越是震惊。
以他准圣巅峰的修为，除了圣人本身的天机不可窥探外，世间万物的因果脉络，多少都能算出几分。
可面对申公豹，他的推演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半分天机！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推演中断的瞬间，他冥冥中竟生出一种清晰无比的预感。
自己那梦寐以求的成圣机缘，真的就系在申公豹这个小辈身上！
镇元子指尖的道纹还未完全消散，掌心已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这……这怎么可能？”
镇元子失声喃喃，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活了无数载春秋，见过的天骄奇才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命格藏得如此之深，更从未想过，自己求而不得的成圣机缘，会落在一个晚辈身上。
准提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道友不必惊疑，申公豹身上藏着的，是一桩隐秘，也是天道留给洪荒的一线变数。你若想成圣，便需放下准圣的身段，主动与他交好。记住，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泄露今日之事，否则机缘稍纵即逝，往后再无成圣可能。”
镇元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郑重地向准提行了一礼。
“多谢圣人指点，贫道全都记下了。”
准提满意地点点头，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如同融入了空气中：
“好，那本座便静候道友成圣的佳音。记住，机缘虽在眼前，却需自己牢牢把握，切莫因一时急躁，误了终身大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萦绕不散，似在印证方才的对话并非幻觉。
镇元子望着准提消失的方向，手紧紧攥着，心中百感交集。
他低头看了看院中那方仍残留着灵韵的深坑，又抬头望向玉虚宫所在的东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失去人参果树固然可惜，可只要能抓住这成圣的机缘，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镇元子便命清风、明月两位童子打理好五庄观的事务，再三叮嘱不可怠慢前来拜访的宾客。
自己则换上一身素色道袍，将那枚莲籽小心翼翼地收在袖中，驾着一朵祥云，朝着玉虚宫的方向飞去。
祥云掠过波涛汹涌的东海，越过巍峨耸立的昆仑山，一路上，他不断在心中思索着见到申公豹后该如何开口，又该如何与这位玉虚宫的金仙建立交情，才不会显得刻意。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璀璨流光，那光芒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仙道威压！
流光转瞬即逝，在不远处的云气中稳稳落下，待光芒散去，一道身着素白宫装、头戴珠冠、周身萦绕着月华般清辉的身影缓缓显出。
正是执掌昆仑瑶池、同样位列准圣巅峰的西王母！
“镇元大仙？！”
西王母看清眼前之人，秀眉猛地一蹙，语气里满是意外，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警惕。
她今日本是为了私事前往玉虚宫，怎会在此处撞见地仙之祖？
镇元子看到西王母的瞬间，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像藤蔓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西王母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皆是卡在准圣巅峰亿万年，距离圣位仅差一步之遥。
更让他心惊的是，西王母手中也握着一件至宝，先天灵根蟠桃树，其珍贵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他的人参果树！
好端端的，在去玉虚宫的路上，竟刚好碰到另一位同样手握先天灵根的准圣巅峰强者……
这哪里是巧合，分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镇元子越想越心沉，方才被成圣希望冲昏的头脑，此刻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西王母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又几分笃定：
“镇元道友，你此刻在此，该不会也是要去玉虚宫吧？”
“申公豹？”
镇元子猛地抬头，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这话一问出口，西王母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和他一样难看。
两人竟异口同声，问出了彼此心中最在意的名字！
四目相对，镇元子从西王母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震惊、懊恼与难以置信，西王母也从他眼底读懂了那份被算计的愤懑。
两人几乎是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该死的准提！”
说好的成圣之机不可轻得！
说好的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需得保密！
合着准提这老东西，根本是把他们俩都当成了收割先天灵根的靶子，一边哄着他献出人参果树，一边又吊着西王母，让她也朝着“申公豹”和玉虚宫的方向来！
这家伙该不会把成圣的契机给所有准圣都卖了个遍吧？！
西王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心疼与愤怒。
“镇元道友，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瞒我了……你的人参果树，该不会已经……”
她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镇元子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