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村里，那些人...”
孙家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扁担的老者，江城完全无视他的话，声音嘹亮的问道。
“大爷，秦小五是咱们村的吗？”
“你们谁啊，找他干啥？”大爷一脸的警惕。
“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我爷爷的父亲和他爷爷的父亲是堂亲，当初战乱我爷爷逃到港城去了，现在人没了，留了遗嘱想落叶归根。”
江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大爷看见烟眼睛一亮，顿时脸色也缓和了好些。
“往前走第三户，你这年份儿太久了，小五都四十多了，他爹走的都有些年份了，更别说他爷爷了，我都没见过他爷。”
“那秦小五他爸还有别的兄弟吗？”
“活着的没有了，都死光了，五八年闹大灾都死了，就小五他爸活下来了，前两年也走了。”
江城打听完消息，确定秦小五找不到人求证这段关系，心里便想好了主意。
孙家栋跟在江城后面，无心听他满口谎话。
他紧张，且十分的紧张，只觉得这会儿浑身都是冷的，牙齿激动的直打颤。
眼前血淋淋的一片模糊，那个男人的吼叫声，村民铁器碰在一起的叮当声，阿阮的哭喊声，都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眼前有些发黑。
身形有些晃动，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倒的时候，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
面前多出来一块黑色的糖果。
“吃点儿吧，补充血糖的，我媳妇怕我在外面饿了，给我装口袋里的。”
孙家栋虽然不喜欢他张口闭口的媳妇，还是抬手接过那个黑黝黝的糖果放在嘴里。
又甜又苦的，味道很奇怪。
但确实也挺好吃。
“谢谢。”
孙家栋声音不自觉的发抖。
“是我该谢谢你救了阮阮。”
“但我没成功，自己也....。
“但你至少做了，而我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你比我强多了。今天以后，这段困扰你们的厄运会彻底消散，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因为恶人的恶行让自己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中，这是自我折磨，人应该向前看，在这方面，你还不如阮阮。”
江城感激他来救温阮。
特别是听见秦小五已经四十多岁的时候。
所以他希望孙家栋也能走出那段过往，于是他开口劝导他。
“我们以前有个邻居，我办公室的同僚，经常打他媳妇，言语行为上侮辱她，阮阮没少帮她，我找来给她补身体的牛奶她都会分一半给人家，你看阮阮比你强多了，她遭遇过不公，依然决定好好生活，保护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女孩子，她做公司，员工一半都是女同志，你呢，除了做噩梦，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还干了啥？你有上一世的记忆，这是段得天独厚的条件，你应该利用起来让自己的人生不再重蹈覆辙，而不是在阴暗里爬行。”
江城边走边说。
说到这里，他有些想她了。
心疼，爱意，懊悔，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像是被人用手在胸膛上掏出了个洞来，血淋淋的。
江城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润。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孙家栋快走几步去追他的步子，看着男人宽厚高大的背影，孙家栋猛然间就理解了阿阮为什么会选江城。
他抹泪的动作让孙家栋很意外，他看着不像是会哭的人，可偏偏哭了。
“所以你来不是来报仇的，是来救人的？”孙家栋好像有些明白江城的意思了。
江城吸了吸鼻子，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还算耐心的给孙家栋解释。
“我没办法回到过去去拯救你们，我能做的，只有把和阮阮有同样遭遇的人救出来，也算是给自己良心上的一个安慰。”
孙家栋看着江城，不理解他的话。
什么叫做拯救你们。
他为什么会想要拯救自己。
他不信江城是这么无私的人，江城明明是个诡计多端，行事奸诈狡猾的男人。
“你要是当初真把我也救出来了，阿阮肯定选我不选你。”
他故意说话刺激江城，拆穿他的伪装。
上一世阿阮肯定会选自己，这一世如果他是阿阮他或许也会选江城。
不可否认，江城确实有很多方面比他强。
“我先是军人，其次才是阮阮的丈夫，不管阮阮选谁我都会救你，但可惜我回不去。”
孙家栋如同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眼前的江城和他以为的江城突然有了些许偏差。
他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在江城的身上感受到了军人的信仰。
他讨厌江城，但他敬佩军人。
因为军人的身份和信仰，让他对江城平添了几分不愿意承认的认可。
“那我谢谢你救我。”
“认亲”格外的顺利，秦小五一听是认祖归宗，只需要找一块坟地，就能得到几百块钱的丧葬费，那张丑陋的脸上笑出了菊花的模样。
孙家栋的脸苍白如纸。
江城的笑容里暗藏着杀意。
同样是四十多岁，杨治国和秦小五比着简直是英俊潇洒且干净，江城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恨不得立刻把这人骗到山里好一顿收拾。
但现在不能惊动同村的人，还是要等夜色黑了才行。
江城掏出了十块钱，说是要在这里吃个晚饭，然后去山上选一块墓地，他今晚要连夜回省城把骨灰接过来。
明早安葬“祖父”，让长者安息。
“我们那边的规矩，选坟之前要先放鞭炮去晦气，省的沾上什么脏东西，劳烦秦大哥能不能托人去买挂鞭炮，要不然我车上有，我下去去拿也行。”
江城找了个借口，鞭炮，蜡烛，纸元宝，他带了很多道具，总有一个秦小五家是没有的。
只要秦小五家里没有，他就有借口出村传递消息。
“哎呀，我们这地方偏僻买东西可不方便，要不我跟你一起下去拿吧，你自己下去容易迷路。”
秦小五听见这个远房亲戚说有车，更是兴奋，就说看他这穿着气度不是一般人。
也不知道他说的车，是不是大街上跑的那种四个轮的高级小汽车。
他服务的好了，说不定丧葬费还能涨一涨，虽说他们村和外面不怎么联系，但如果能有一门富贵的亲戚，他还是乐意多出村走走的。
江城带着秦小五去了山下拿鞭炮，拿完鞭炮，他让秦小五在车旁边等着，自己拐到树林里“撒了尿”。
派出所的人在那里等着，手里拿着一份详细的地图，约定好大概得位置和时间后，江城便出了林子和秦小五一起回到了村子里。
晚饭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村子里没有通电，只有蜡烛照明。
江城站在秦家破败的院子里等秦小五收拾好出发，秦家一家七口人，都因为这件事兴奋着，在堂屋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一个半大的女孩子从堂屋里出来，手里端着半碗剩饭。
江城跟随着孩子的目光看过去，正对着院子的房间被打开，江城有些不敢看，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瘦弱女人，被链条锁着脚腕拴在房间的床脚上。
房间里没有灯，他只能看见那个女人漆黑又迷茫的眸子。
女人看见他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嗓子眼里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疯狂的手舞足蹈着，手里的碗被甩到了地上，她想要跑出来，但脚腕上的链条锁着她动弹不得。
半大的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嘴里叫嚷着：小娘又发疯了。